討逆(長安之上)

迪巴拉爵士

歷史軍事

元州地處大唐西南。西南多山,在大唐人的口中,這裏便是窮山惡水。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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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千五百五十七章 那個叫做黃巢的人

討逆(長安之上) by 迪巴拉爵士

2023-9-4 22:27

  這是李玄登基後的第壹次科舉考試,被外界視為是將來很長壹段時間內的風向標。
  從詩詞的題目,到文章的題目,都將是外界矚目的焦點。他們會從字裏行間去分析裏面蘊含的政治味道,剖析皇帝的各種暗示。
  這便是中原政治氛圍。
  許多時候,帝王不會公開自己的看法,而是通過某種渠道暗示。
  而這種暗示只有敏銳的人,或是讀過書的人才能領會。故而讀書人會生出優越感。
  朱雀大街沿街的酒樓今日爆滿,裏面各形各色的人都有:有考生的家人,有學堂的先生,有觀望風向的文人,有等待題目的各方勢力……
  “都說皇帝會開出革新的題目,但凡不支持革新的……記得南周嗎?”
  壹家酒樓中,十余文人在喝酒。
  “怎地不記得,皇帝攻破南周後,那些降官排著隊,等著重新任命。誰曾想皇帝卻說,但凡反對新政的壹律不錄用。嘖嘖!南周輿論沸騰。”
  “老夫有個友人是南周官員,他給老夫來信說,當時南周士大夫們都怒,怒不可遏,有人甚至叫囂著要取了皇帝的項上人頭。他說就算是皇帝被送進北疆軍大營,汴京被攻破,南周覆滅時,那些士大夫們都未曾這般憤怒。”
  “諸位放心,那些先生都是人精,從去歲開始便改弦易轍了。”
  “是啊!從去歲開始,各家都在教授子弟們新政之道,還分析了大唐各等弊端。就等此刻了。”
  “如今大唐百廢俱興,各處官員缺口頗大,這壹科,怕是會取不少人。”
  “是啊!就說北遼故地和南周故地兩個地方,據說吏部羅尚書為了找到合適的官員焦頭爛額,恨不能自家親自去。”
  “哈哈哈哈!”
  眾人壹陣笑。
  樓下,馬宏忠正在喝酒。
  和以往不同的是,此次科舉就考壹天,從早上到下午。
  他沒打算從早喝到晚,但坐在酒樓的包間裏,窗戶開著,吹著小風,他竟然生出了些感慨來。
  “家中沒了田地人口,老夫竟然覺著無事壹身輕了。唯壹擔心的就是兒孫。以往有田地人口吧!兒孫再如何也能富貴壹生。可如今窮的就只剩下錢了。若是兒孫不爭氣,坐吃山空,遲早會敗光了家業。哎!”
  等待的時間長,故而隨從也得以在邊上安坐,聞言笑道:“大郎君這般聰慧懂事,阿郎還擔心什麽呢!”
  “田地沒了,人口沒了。大家爭的是什麽?是名聲啊!”馬宏忠吱的壹聲,喝了壹杯酒,眉間多了憂色,“必須要出個官,壹個官,無需多大,致仕時能到六品,七品也成。只要有壹任官,兒孫們就有了榜樣,此後科舉不斷,官員不斷,這家可不就立起來了?”
  馬宏忠給自己斟酒,“有些人家從不屑於參加科舉,此次也來了,可見都有誌壹同。哎!說來陛下果真是厲害,把奴籍壹放,咱們就不得不把田地給賣了。兼並土地這個大難題竟然就不攻自破了。”
  隨從說道:“咦!還真是如此!”
  “沒了這些,那些家族要想維系著當下的勢,就必須讓更多的子弟出仕,這是唯壹壹條路。可出仕後,那些子弟的前程就在陛下的手中握著。讓妳扁妳就扁,讓妳圓妳就得圓。如此,那些家族可還敢和陛下鬧騰?”
  馬宏忠越想越妙,“嘖嘖!陛下這壹手啊!讓老夫想到了兵法,果然是絕妙!”
  ……
  考試在進行中。
  皇帝不耐煩坐著,便起來踱步。
  韓紀等人在後面。
  “陛下這是挖了個大坑,讓那些家族壹步步跳了進來。不知此刻多少人醒悟了。”
  韓紀笑的像是壹頭老狐貍。
  “陛下說過,兩軍對壘,所謂兵法,其實便是琢磨人心。陛下用兵天下無雙,琢磨人心的本事,自然無人能敵。”
  赫連榮摸摸光頭,“早在北疆時陛下就在布局,從壓制大族豪強開始,引發他們的敵意。等到開釋奴籍時,自然而然就會被視為打壓大族豪強的舉動。可誰能想到後續陛下的手段如大潮般的湧來,無可抵禦啊!”
  皇帝大概是走累了,回去坐下,從袖口中拿出壹卷書。
  馬溪在打腹稿,擡頭見到皇帝正在看書,心中不禁贊道:陛下竟然手不釋卷,那我輩豈可偷懶?
  皇帝拿著書卷,眼中多了些神彩,嘴裏喃喃有詞。
  “這招式,果然是極妙,妳說這些人是如何想出來的?回頭朕尋誰試試呢?阿寧?罷了,阿寧會給朕幾針。要不就尋麗妃,對,麗妃膽大……”
  “這等書不堪入目,若是被那些少年看到了豈不是誤人子弟?回頭讓梁靖去清查!”
  太陽漸漸西斜。
  麗妃來了。
  她走到了皇帝身後,俯身,然後壹怔……
  皇帝察覺身後有人,趕緊把書合上,壹本正經的道:“何事?”
  麗妃臉頰有些紅,“怡娘那邊在清查當年下毒之事,有個內侍暴斃了。”
  “有趣!”皇帝微笑道:“說明那些人還在,宮中,宮外,當初他們如何聯手的,順著捋出來。朕要看看,究竟是哪些人在背後弄鬼。”
  “是!”
  麗妃突然說道:“陛下喜歡看這等書?”
  “誰說的?”皇帝板著臉,“朕只是批判。”
  “哦!”
  “對了,晚上朕去妳那。”
  ……
  “還有五十息!”
  考官高聲道。
  沒考完的考生們加快了速度。
  “四十!”
  “三十!”
  “二十!”
  “十……時辰到!”
  隨即有人敲打小鐘。
  鐺鐺鐺!
  內侍們走下去,喊道:“都把筆拿起來,誰再下筆就當作弊論處!”
  有人不甘心寫的飛快,內侍們小跑著下來,劈手奪過毛筆,但並未沒收試卷。
  “都站起來。”
  考生們緩緩站起來,因為坐的太久,有人喊道:“麻了!麻了!”
  考試結束了。
  考生們余貫而出。
  外面已經擠滿了人。
  馬宏忠就在其中,踮著腳在尋找自家兒子。
  “大郎!大郎!”
  他看到了馬溪,拼命舉起手喊道。
  馬溪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擡頭壹看,不禁捂額,“說了不來的。”
  馬宏忠擠的滿頭汗,等兒子過來就笑道:“為父生意上的事,順道來看看妳。走,咱爺倆尋個地方吃飯去。為父先前找了許久,那家酒樓生意特別好,為父定的早,故而還有地方……此刻妳看看那麽多人,若是不早些定下來,到哪吃飯去?”
  “阿耶妳不是說順路來的嗎?”
  “呃!”
  父子二人去吃飯,馬宏忠絕口不提考試的事兒。
  可馬溪卻主動說道:“阿耶放心!”
  “好好好,為父放心了!”
  馬宏忠喝著酒,心中苦笑,卻突然聽到下面有人在哭。
  “出的那些題目壓根沒見過,什麽力,什麽流動……還有什麽氣,咱們呼吸的氣不就是氣嗎?怎地還能琢磨……”
  “那些題目可多?”
  “多,占了六七成。”
  “妳做了多少?”
  “壹個沒做。”
  “大家都壹樣,沒事。”
  “不,國子監的學生,還有北疆的學生,他們下筆如飛,看著……分明是胸有成竹。”
  呯!
  樓下有摔東西的聲音,接著有人破口大罵,“這特娘的是要斷掉咱們最後壹條腿啊!”
  馬宏忠看著兒子,“大郎,妳做了幾成?”
  馬溪第壹次主動舉杯,“十成!”
  ……
  “這是蓄謀已久的手段!”楊新相面色慘白,“他先奪了我等大族的人口,那時候多少人都在說,皇帝這是想削弱大族豪強,讓他們沒法謀反。可誰曾想,他這是逼迫著咱們走最後壹條路……科舉出仕。咱們還在得意洋洋,覺著還有壹條路。可轉瞬,他就把這條路給斷了!”
  “狗雜種!”
  呯!
  楊氏家主的書房第壹次迎來了浩劫。
  ……
  周氏,周勤父子相對而坐。
  “這是釜底抽薪。”周勤嘆道。
  “子泰太狠了些!”周遵都忍不住了。
  “阿郎,郎君,皇後回來了。”有仆役喜滋滋的來稟告。
  皇後回娘家的頻率也太高了吧!
  由此可見皇帝的寵愛。
  “這是來做說客的。”
  周勤淡淡的道。
  皇後進來了。
  擺擺手,隨行的人退了出去。
  “阿翁,阿耶,今日我出來,並非子泰的意思。”
  皇後先擺明了立場。
  周勤坐在上首,握著鳥籠的手發力,老狗在籠子裏縮著脖頸不敢叫喚。
  “那麽,他這是要作甚?要絕了我世家大族的路嗎?”周勤問道。
  皇後從容的道:“數千年來,每壹次中原王朝板蕩,都能看到大族豪強的身影在其中若隱若現。權力動人心,財帛動人心,可人的欲望卻無止境。最終不是摧毀了自己,便是摧毀了王朝。”
  她擡頭,說道:“子泰的態度阿翁妳也該知曉。”
  “他最厭惡的便是我等家族!”周勤說道。
  “子泰曾說,他很是艷羨壹個人,我問他是誰。他說那人叫做黃巢。乃是某個王朝的學子。王朝糜爛,民不聊生,黃巢科舉不過,便起兵謀反。”
  周勤父子微微蹙眉,不知她為何提及了壹個壓根不存在的人。
  “攻破長安後,黃巢令麾下把那些公卿拉到長街上,令騎兵踩踏……”
  “他把那些大族豪強的人拉到了河邊,令人斬殺,河水為之壹赤。壹舉滅殺了天下大族豪強。”
  “這黃巢,便是子泰吧!”周勤心中壹凜,心道皇帝竟然有滅掉天下大族豪強的心思?
  “子泰不願下狠手,故而選擇了迂回。阿翁,阿耶,這是善意,莫要把他的善意丟在地上。”
  皇後起身往外走,走到門口止步,“對了,那黃巢還做了壹首詩。”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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