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三百五十八章 兵變

　　貴妃壹直睡不著。
　　各種念頭在腦子裏轉來轉去。
　　壹會兒是皇帝大發神威，鎮壓了各路叛逆。
　　壹會兒是叛軍追上了他們。
　　她渾身燥熱，而且有些餓。
　　外面傳來了低喝，“誰？”
　　“是本王，快，本王有要事稟告阿耶。”
　　貴妃壹怔。
　　“是何事？”外面值夜的是天馬營的內侍。
　　“有人要謀反。”
　　外面安靜了壹瞬，接著有人說道：“陛下，陛下！”
　　貴妃輕輕搖動皇帝：“陛下！”
　　皇帝睜開眼睛，借著燭光，貴妃看到了冷漠無情。
　　“陛下，敬王求見。”
　　皇帝的眸色漸漸恢復正常，坐起來說道：“讓他進來。”
　　貴妃縮在被子裏，壹頭烏黑長發散在枕頭上。
　　敬王進來行禮，皇帝冷冷的道：“大半夜妳不睡覺，要作甚？”
　　“阿耶！”敬王說道：“我睡不著，就出去轉。”
　　敬王最近喜歡半夜出去轉悠，這事兒天馬營的稟告過。
　　“在外面軍營中，我聽到他們說準備謀反。還提及了什麽吃不飽，阿耶卻能吃烤肥羊，還有人說，有人說……”
　　“說了什麽？”皇帝的眸色冰冷。
　　“說越王仁慈……”
　　帳內安靜了下來，敬王偷瞥了壹眼，發現皇帝神色陰晴不定。
　　“阿耶，他們說要謀反。”敬王說道。
　　皇帝看了這個從不關心的兒子壹眼，見他眼中皆是孺慕之情，心中不禁冷笑，說道：“朕知道了。”
　　“是！”
　　敬王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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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想弄死咱們！”
　　外圍的軍營中，數百將士聚集在壹起。
　　“咱們原先在長安好好的，如今卻在這裏受苦，這是為何？”
　　“昏……嗚嗚嗚！”
　　“奸佞當道，以至於南疆謀反。”
　　“對，正是如此。”
　　“如今關中淪陷，天下大亂，可奸佞卻還在！”
　　“奸佞不死，大亂不止！”
　　氣氛漸漸起來了。
　　有人跑去稟告了陳瀟和楊明和。
　　“什麽？”陳瀟不敢置信的道：“他們想謀反？”
　　“不，說是誅殺奸佞。”
　　“誰？”
　　“貴妃兄妹。”
　　陳瀟拍拍臉頰，覺得清醒後，壹邊穿衣，壹邊吩咐道：“去請了楊明和來。”
　　“老夫來了。”
　　楊明和的聲音中帶著重重的鼻音，他掀開簾子走進來，目光炯炯的道：“可是妳發動了？”
　　“老夫才將得知。”
　　說好了等大戰結果出來後再決定是否動手，可現在營中卻鼓噪了起來。
　　“壓下去！”
　　陳瀟咬牙切齒的道：“萬萬不可在這個時候動手。”
　　“先去看看。”
　　二人出去，壹股聲浪湧來。
　　“誅殺奸佞！”
　　那些將士拿著火把，把營地照的恍若白晝。
　　“妳等想要做什麽？”
　　陳瀟厲喝道：“都回去！”
　　有壹部分將士緩緩後退。
　　好！
　　楊明和暗自叫好。
　　他剛準備出去，就聽人群中有人說道：“陛下準備鎮壓咱們！”
　　那些準備退卻的將士止步。
　　氣氛不大對。
　　“胡言亂語！”
　　楊明和厲聲道：“陛下從未說過這等話。”
　　“可這些年得罪了陛下的人都哪去了？”人群中有人說道。
　　是啊！
　　都哪去了？
　　不是流放就是貶官。
　　甚至身死族滅。
　　皇帝睚眥必報的性子誰不知曉？
　　今夜既然鬧了起來，必然無法善了。
　　“誅殺奸佞！”
　　有人振臂高呼。
　　“誅殺奸佞！”
　　“走，去面見陛下！”
　　有人起哄，隨即上千將士亂哄哄的就往皇帝的大帳去了。沿途帶動了更多的人嗎，聲勢越來越大。
　　“回來！”
　　陳瀟喊道，可沒人聽他的。
　　“咱們必須去！”楊明和面色鐵青，“否則事後軍中將士不滿妳我二人，那些人又把咱們恨之入骨。天下之大，再無妳我容身之地。”
　　這二位此刻算是裏外不是人。
　　勸阻無用，皇帝自然會把他們視為逆賊。若是他們不去，麾下會把他們視為皇帝的走狗，自己人中的叛徒。
　　“走！”
　　陳瀟小跑著追上去，“跟著老夫來！”
　　楊明和叫來心腹，“趕緊去稟告國丈，就說，軍士們自行發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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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丈年歲大了，營地外鬧哄哄的，聲音隱約傳來，幾下就吵醒了他。
　　他覺得頭皮發麻，太陽穴突突突的跳，壹種想抽自己耳光的怒火油然而生。
　　“去問問是何事。”
　　楊松成吩咐道。
　　“國丈。”沒等外面的仆從去，有人來稟告，“國丈，那些將士喊著誅殺奸佞，往陛下那裏去了。”
　　楊松成楞了壹下。
　　“陳瀟和楊明和在作甚？來人，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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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春輝壹家子在營地靠外的地方，軍營中壹鬧騰，黃春輝就醒來了。
　　他閉著眼，聽著那些喊聲，猛地起身。
　　“阿耶！”
　　黃露和他住在壹個帳篷裏，迷迷糊糊的醒來，“這是怎麽了？”
　　“兵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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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忠也醒來了。
　　“阿耶，好吵啊！”
　　魏靈兒在隔壁帳篷不滿的道：“這是鬧什麽？”
　　“兵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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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三福沖出了帳篷，“哪裏鬧事？”
　　營地外圍壹片火光正在往這邊移動。
　　辛全出來，面色嚴峻，“兵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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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遠東也發現了兵變，他面色大變，“時機不對！”
　　唯有在大戰結果出來後，那股子對皇帝的不滿才會達到頂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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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庸王已經醒來了，他急匆匆穿衣走出去。
　　貞王就在外面，“鬧起來了。”
　　“哪裏？”庸王問道。
　　“說是兵變。”貞王笑的很是開心，“多年前，老狗發動宮變，多年後，有人發動兵變。報應不爽啊！哈哈哈哈！”
　　庸王壹怔，想到了這些年的艱辛，不禁罵道：“老狗也有今日嗎？”
　　“阿耶，妳看看吶！”貞王咬牙切齒的道：“李泌這條老狗的報應要來了。”
　　“二兄，我更關心那壹戰的結果。”庸王說道。
　　“他若是勝了，咱們的處境會越發尷尬！”貞王面色冷峻，“咱們是兄長，妳我的生母都比黃氏高貴，按理，該是咱們登基……”
　　“可江山是他打下來的，他憑何讓給咱們？”庸王苦笑道。
　　“所以，咱們的存在，會令他忌憚。”貞王指著前方，“今夜便是最好的機會，若是偽帝父子相殘，兩敗俱傷，趙三福他們會發動……”
　　“妳！”庸王壹怔，“妳如何知曉？”
　　“到了現在還想瞞著本王嗎？”貞王冷笑道：“鄭遠東對本王雖說恭謹，可每次談及大業總是含糊以對，不涉及根本。本王剛開始不解，上次與妳壹同進宮赴宴時，鄭遠東見到咱們，第壹個看向了妳！”
　　貞王看著庸王，“妳看重誰，當他出現時，便會第壹個看著他。”
　　看似脾氣急躁的貞王竟然有這等觀察能力，庸王嘆息，“二兄，妳的急躁，怕也是裝的吧？”
　　“妳的孱弱難道不是？”
　　兩個為了保命在長安裝老實的前皇孫，此刻相對無言。
　　“先看今晚。”庸王說道：“別偽帝壹家子還活著，咱們兄弟卻先爭鬥起來，傳出去真是個笑話。”
　　“本王從不在乎外人的笑話，只在乎以後到了地底下見到阿耶時如何說。”貞王看著火光往大營中間去，輕聲道：“本王想問問阿耶，難道那個繈褓中的孩子就比本王更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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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穿好了衣裳，在韓石頭的陪同下坐在大帳內。
　　貴妃就在裏面，神色復雜的想到了兄長這幾日的話。
　　——阿妹，陛下要眾叛親離了。
　　先前皇帝起床時對她說道：“朕將與妳白首與共。”
　　還有什麽情話比這個更能打動人心呢？
　　那壹刻，貴妃落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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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靖沒多累，他差點被嚇尿了。
　　睡的真香時被鬧醒，梁靖很是惱火，他披著衣裳出來準備叫罵，卻看到了朝著這邊移動的火光，以及呼喊聲。
　　“誅殺奸佞！”
　　外面壹群文武官員，都面面相覷。
　　梁靖打個哈欠，迷迷糊糊的問道：“奸佞是誰？”
　　所有目光緩緩轉向了他。
　　梁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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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靖跑了。
　　外圍，花花和姜星在商議。
　　“這是兵變，他們喊著誅殺奸佞的口號，是針對梁靖兄妹。”姜星揉揉眼角的眼屎，“不過，若是不小心，弄不好偽帝就活不成了。”
　　“那些軍士敢殺皇帝？”花花覺得不能。
　　“妳不知曉兵變。”姜星說道：“那些都是血氣方剛的大漢，最易被人鼓動。壹旦熱血沖昏了腦袋……說個簡單的，知曉屠城吧？”
　　花花點頭。
　　“再膽小的人，看到同袍肆意殺人，也會被激發出骨子裏的戾氣。殿下說過，這叫做，獸性！”
　　獸性發作，什麽帝王，壹刀殺了。
　　什麽貴妃，壹起睡了。
　　花花壹怔，“偽帝不能死！”
　　偽帝壹旦死了，對秦王來說就是終身遺憾。
　　“咱們潛入進去看看。”姜星也頗為頭痛，“偽帝身邊好手不少，不過在這等時候，好手也無濟於事。”
　　亂軍掩殺之下，好手也只能跪了。
　　“走！”
　　二人順著人潮往大營中心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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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誅殺奸佞！”
　　數千將士簇擁著陳瀟和楊明和前行。
　　前方有十余官員，為首的指著他們喝道：“妳等要作甚？還不退去！”
　　火把照耀著那張臉，有人說道：“是韋嚴！”
　　韋嚴是韋氏的中堅，在中書任職，前途無量。
　　此刻他看著威儀不凡，凜然不可侵犯的姿態令人不禁贊道：“果然是韋氏子！”
　　那些軍士依舊前行。
　　嗆啷！
　　有人拔刀。
　　刀光閃過。
　　壹個個軍士踩著無頭的屍骸繼續往前。
　　那些官員轉身就跑。
　　“殺人啦！”
　　大帳中的皇帝身體壹震。
　　兵變的性質與死傷有關系，若是沒殺人，那麽壹切都還好說。
　　殺了人的亂兵……
　　亂兵們到了大帳外。
　　“誅殺奸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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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靖就在大帳內。
　　先前他發現這些人的目標是自己兄妹後，本想逃跑，可轉念壹想阿妹還在皇帝身邊，於是又繞了回來。
　　“阿妹，他們來了。”
　　梁靖面色慘白，貴妃卻從容的道：“安心，二郎在呢！必然護得咱們周全。”
　　梁靖搖頭，“妳信他？”
　　貴妃看著兄長，“妳難道不信？”
　　梁靖猶豫了壹下，緩緩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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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陛下壹見！”
　　亂兵在呼喊。
　　大帳內，皇帝問道：“是何事？”
　　幾個侍從文官進來。
　　“陛下，梁靖謀反。”
　　梁靖在裏面冷笑道：“墻倒眾人推啊！”
　　皇帝淡淡的道：“朕怎地不知？”
　　“請陛下壹見！”
　　外面的喊聲越發的洪亮了。
　　皇帝起身，“朕去看看。”
　　他走出了大帳。
　　外面被火把照的亮堂。
　　數千將士在等著他。
　　那眼神，竟然少了敬畏，多了桀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