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零二章 國公的花花

　　幾日沒洗澡，沒換衣裳，看著同僚那蹙眉的模樣，焦林不得不出來。
　　“多要些人！”
　　焦林很謹慎，此次出行要了百余軍士跟著。
　　百余軍士，而且他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人多的地方行走，刺客出手的成功率太低了。
　　為了不暴露出來，他選擇了步行。
　　周圍看著沒什麽異常，焦林知曉，國丈的人定然就在人群中。
　　就等著刺客出手，不管成功與否，抓捕刺客。
　　做了人家的狗，不，是想做人家的狗，就得有做狗的自覺，該當炮灰時別猶豫，否則妳只能去做壹坨屎。
　　他看到了壹張女人的臉，普通的壹塌糊塗。
　　目光轉動，他看到了壹個認識的人，是楊松成那邊的人。
　　那人沖著他微微壹笑。
　　這是暗示。
　　好好做，成功了，少不了妳的好處。
　　這便是富貴啊！
　　焦林覺得渾身發熱。
　　他知曉自己掃了楊玄的臉面，為此，只要他活著壹日，楊玄就多丟臉壹日。只要能度過這壹劫，楊松成那邊絕對會厚待他。
　　不為別的，就為了羞辱楊玄。
　　看，毒打妳北疆會館管事的焦林還在滋潤的活著。
　　大佬對弈，他成了棋子。
　　身不由己啊！
　　焦林渾然忘卻了自己當初主動抱大腿的事兒。
　　壹路緩行，直至到了壹處宅子。
　　從軍多年，大多時日焦林都在長安，都在金吾衛。
　　金吾衛管著長安治安，看似個苦差事，可那是上面苦，下面的焦林等人滋潤著呢！
　　有人犯事兒，拿下！
　　想要自由不？
　　想！
　　給錢！
　　貴人犯事兒就更爽了，壹般情況下，他們會積極主動的給錢，唯恐妳不要，想要人情。
　　對於貴人而言，能用錢財解決的事兒，那不叫事兒。而要記人情的事兒，才是大事。
　　靠山吃山，這些年焦林沒少收黑錢，積累下了偌大的家業。
　　進去後，焦林吩咐道：“看好周圍，但凡不對就示警。”
　　這裏周圍都有人，而且他擺明了戒備的姿態，楊玄的人若是要出手，就得冒著被抓獲的風險。
　　壹方面，焦林希望楊玄的人知難而退；另壹方面，他又希望楊玄的人動手，如此，富貴榮華才能滾滾而來。
　　“富貴，險中求啊！”
　　他在洗澡。
　　國丈在喝茶。
　　“國丈，焦林出發了。”
　　幕僚進來稟告。
　　楊松成點頭，“楊玄遠在北疆，要想拿他的把柄很難。此事便是個機會。焦林那裏要叮囑，好處只管許諾。只要能引出北疆的刺客，拿下他們，據此造輿論！”
　　“國丈放心。當街刺殺大將，這形同於謀反！”幕僚微笑，“老夫本擔心焦林不敢，誰知曉他竟然主動請纓，此人，堪稱是是果決啊！”
　　“為了榮華富貴豁出去了而已。”楊松成見慣了這等人，“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這等人才能成事。說實話，這等人老夫年輕時見得最多，他們知曉自己要什麽，為此，願意豁出壹切。這等人，不可為友……”
　　他看著手中的水杯，“可為狗！”
　　為友，風險太大。
　　為狗，就得看主人的駕馭手段。
　　“他這是想富貴險中求，那麽，便成全他！”
　　楊松成說道：“這幾日，讓他在外面多轉悠，咱們的人盯著。”
　　“是。”
　　看著幕僚出去，楊松成說到：“狗太多，也是壹種煩惱！”
　　……
　　第壹日，平安無事。
　　焦林回到金吾衛，見眾人在討論北疆戰功的事兒。
　　毫無疑問，破坤州的功勞能值壹個國公，可楊玄已經是國公了，難道疊加？
　　說到疊加，這幾日有件趣事，鄭琦和梁靖再度打賭輸了，原先叫梁靖兄長，再度輸了叫什麽？
　　兄長的兄長……有人在背後攛掇，“叫叔父吧！”
　　鄭琦但凡叫梁靖叔父，回過頭就得被國丈打死。
　　丟不起這個人！
　　“秦國公此戰擊敗了北遼名將林駿，當世難覓對手啊！”
　　壹個將領唏噓著，有些憧憬那種獨孤求敗的境界。
　　“關鍵是，秦國公還遣人來報捷，朝中難做了。”
　　大夥兒既然都翻臉了，妳遣人來報個鳥毛的捷啊！
　　但捷報來了，天下都知曉了。
　　皇帝該咋處置？
　　賞賜是必須的，而且還不能少。
　　否則天下人會戳他的脊梁骨，說他薄恩寡義。
　　還有就是爵位怎麽辦？
　　這等大功，若是沒有重賞說不過去吧！
　　“據聞，陛下在宮中為此甩了鎮紙！”壹個將領神秘兮兮的道。
　　仿佛自家有人在宮中。
　　楊玄壹個騷操作，成功的惡心到了皇帝。
　　“老焦！”
　　幾個將領發現了焦林，壹邊打量著他，壹邊熱情的打招呼。
　　焦林笑著拱手，“都忙著呢！”
　　都閑的沒事兒在扯淡，忙個啥啊！
　　“是啊！老焦妳這是……”
　　“拿些東西。”
　　焦林隨意的應付了這些同袍，隨即去了值房。
　　進了值房，他反手關門。
　　然後渾身壹松。
　　他就靠在門上，閉著眼，呼吸平靜。
　　良久他回身開門，露出笑臉。
　　“老焦出去呢？”
　　“是啊！”
　　焦林笑吟吟的道。
　　幾個將領笑瞇瞇的看著他出去，其中壹人說道：“先前妳等還在說老焦利欲熏心，怎地，又改口了？”
　　“當初國丈攻打周家，周家報復。人人都說此事了結了。可秦國公壹回來，好家夥，直接馬踏千年楊氏，更是推倒了楊家的圍墻。
　　那是潁川楊氏啊！他尚且敢如此，焦林，算個什麽東西？他在拿自個的小命博取富貴。既然如此，老夫便高看他壹眼，給個笑臉。”
　　“扯妳媽的蛋！妳這是墻頭草，若是老焦成功度過這壹劫，抱上了國丈的大粗腿，妳就能順勢上去要好處，這等心思以為誰不知道呢？”
　　“妳就沒有？”
　　“有，老夫承認。卻不會用什麽高看壹眼的由頭，沒得惡心人！”
　　“妳要怎地？”
　　“妳想怎地？”
　　兩個將領大打出手。
　　金吾衛大將軍譚籍面無表情的看著這壹幕，問道：“焦林出門了？”
　　身邊的隨從說道：“是。對了大將軍，先前有國丈的幕僚求見，大將軍正好不在……”
　　“老夫這幾日壹直不在！”
　　“是！不過大將軍，國丈那邊……”
　　“國丈借著焦林那個蠢貨抽了秦國公壹巴掌，妳覺著秦國公會坐視？”
　　“不能，當初陛下遣人去北疆惹怒了他，照殺不誤，何況壹個焦林。”
　　“看看，妳都知曉的事，誰會不知道？如今全長安都在看著焦林，等著看秦國公如何弄死他，狠抽國丈壹巴掌。”
　　“也就是說，焦林壹死，國丈丟人。”
　　“對，不過若是能拿獲刺客，秦國公再度丟人！”
　　“隔著老遠，他們過了壹招啊！”隨從有些期待，“也不知誰能抽誰。”
　　譚籍嘆息，“就算是第壹次不成功……知曉錦衣衛嗎？”
　　“好像聽聞過，說是北疆的密諜。”
　　“主辱臣死，錦衣衛的密諜會源源不斷的湧入長安城，除非焦林割了家夥事進宮，否則，他難逃壹死！”
　　隨從壹驚，“人主？”
　　把楊玄比作是人主，這話過了吧？
　　隨從是譚籍的心腹，故而他才說出了心中的想法。
　　“天下第壹軍就在北疆，打下坤州，北疆軍民對秦國公敬若神明。這樣的秦國公，妳以為還是臣子？”
　　譚籍幽幽的道：“他想做臣子，就怕他麾下的文武們不想啊！”
　　“黃袍加身！”
　　“誰知道呢！老夫只求安然過幾年日子，致仕歸家後，管特娘的他們打死打活！”
　　……
　　焦林出了金吾衛，王麻子在等他。
　　見身後沒外人跟著，王麻子說道：“先前國丈那邊的人吩咐，讓您多出來轉轉。”
　　“這麽急切？”焦林有些不悅。
　　“那邊放話了，說三日後，將把您弄去西疆。”
　　西疆那地方北疆的手伸不過去，到了西疆，焦林就安全了。隨後等著長安和北疆的爭鬥結束後，他便能以有功之臣的身份回歸。
　　衣錦還鄉啊！
　　焦林眼中閃過異彩，“好！”
　　他回身看了壹眼，“人太多，就怕他不敢。如此，換掉，調集三十悍卒跟著，強過這百余人！”
　　王麻子應了，進去交涉。
　　有人報給譚籍，譚籍說道：“老夫這幾日傷了咽喉，讓他們自行其是。”
　　隨後，三十悍卒出來。
　　“走！”
　　焦林帶著他們走在皇城中，那些官吏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
　　周遵也在其中。
　　“周侍郎，周氏就沒個想法？”有人問道。
　　羞辱妳女婿的人在此，妳就沒想過弄死他？
　　周遵淡淡的道：“妳看此人！”
　　官員看向焦林，“很是豪邁啊！”
　　周遵搖頭，“插標賣首之徒！”
　　連皇帝都在看熱鬧，可見此事的火熱。
　　北疆必殺焦林……焦林這個蠢貨卻被名利蒙蔽了心竅，還想著富貴險中求。
　　呵呵！
　　周遵深知女婿的性子，壹笑了之。
　　常牧說道：“此人三日內不死，老夫便收拾東西歸家，從此不出世。”
　　……
　　焦林走在朱雀大街上，三十悍卒圍著他，圍堵放開前方壹條道。
　　焦林本身就有修為，正面刺殺他，這事兒不靠譜。
　　“金吾衛的來了。”
　　十余惡少不知在幹啥壞事，見到他們後，壹哄而散。
　　焦林視而不見。
　　幾個不良人在追趕，有人喊道：“幫個忙！”
　　三十悍卒視而不見。
　　先前王麻子說了，跟著去，出事，妳等的家小將軍管了。有功，將軍重賞。而且許下了額度：壹萬錢起！
　　對於這些悍卒而言，在金吾衛的使命就是熬日子，能掙錢，那自然不會拒絕。
　　不知從何時起，朱雀大街兩側的圍墻幾乎都被拆光了。
　　原先靠近街邊的豪宅反而多了煩惱……太吵。特別是那些致仕後的大佬們，對此深惡痛絕……老夫睡眠本就淺，大清早摟著美人想回個回籠覺，外面壹陣嘈雜，還睡個屁！
　　於是要求重新把圍墻修起來，可卻無人搭理。
　　如今的兩側，除去豪宅之外，便是店鋪和攤子。
　　熱鬧非凡。
　　身後，幾個楊氏的好手在遙遙跟著。
　　“此人膽子不小。”
　　“國丈說了，若是他能度過這壹劫，三年後，金吾衛大將軍便是他！此事，過了陛下那裏了。”
　　“嘖嘖！這回報，豐厚的令老夫都心動了。”
　　“再說了，咱們在此，楊玄的人哪敢出手。”
　　“是啊！看看，左右都無人。”
　　“這壹巴掌，楊玄挨定了！”
　　前方，右側是壹排小攤子。
　　焦林等人剛走到那裏。
　　呼！
　　呼嘯聲突然而至。
　　“低頭！”
　　後方傳來了尖叫，焦林毫不猶豫的低頭。
　　壹個東西呼嘯而來，砸爛了兩個悍卒的腦袋，從焦林的頭頂上飛掠而過。
　　呯！
　　那東西栽進了地裏，仔細壹看，竟然是壹塊石碑。
　　石碑上有字跡，是這個坊中的治安條約，為了防備被人破壞，特地用的大青石打造，沈重無比。
　　能把這等巨石扔過來的，絕壁是好手中的好手！
　　“戒備！”
　　焦林大喊。
　　那三十悍卒把他圍在中間，後方，楊家的好手正在飛掠而來。
　　人群在尖叫，那些攤販和顧客跑的到處都是。
　　地上多了許多雜物，什麽菜蔬，什麽貨物……
　　人群中，壹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在快速遁去。
　　“狗東西，還想跑？”
　　楊氏的好手分了兩個去追擊，剩下的護著焦林。
　　還好！
　　見這些人沒放棄自己，焦林心中壹松。
　　壹聲尖嘯傳來。
　　焦林頭皮發麻，下意識的蹲下。
　　然後，他看到壹個楊氏的好手胸膛帶著壹根鐵棍子，往後飛去。
　　接著，壹塊巨石沖了過來。
　　剩下的兩個好手壹人格擋巨石，壹人沖了過去。
　　呯！
　　巨石被卸了壹下，砸在邊上。
　　人群中，有人在喊：“殺了焦林！”
　　咻！
　　草泥馬！
　　鳴鏑都用上了！
　　焦林喊道：“馬，王麻子，把馬拉來！”
　　他和王麻子上馬，打馬就跑。
　　這裏太特麽兇險了！
　　遠處，趙三福回身，“差不多了，令咱們的人，撤！”
　　壹聲尖嘯。
　　楊氏的好手發現周圍多了許多人，延緩了他們的速度。等他們沖出去時，那些刺客早就不見了。
　　“焦林！”
　　眾人回身。
　　焦林策馬沖過了這壹段，心中剛放松，就見右側壹個大漢猛地站起來，飛掠而至。
　　他手中的盡然是……
　　鍘刀！
　　這是鍘馬料的刀，壹長條，比橫刀還寬闊厚重。
　　“避開！”
　　壹個男子從側面飛掠而來。
　　楊氏的安排，果然是滴水不漏啊！
　　焦林心中歡喜，可大漢劈手扔出了壹把短刀，正中他的戰馬。
　　戰馬悲鳴，焦林下馬，急促跑去。
　　“殺人了！”
　　“有人瘋了！”
　　人群亂了！
　　到處亂跑。
　　壹個婦人抱著個繈褓，跌跌撞撞的在邊上求助。
　　焦林毫不猶豫的無視了她，然後錯身而過。
　　婦人的手在繈褓後面伸出來，霍然拿著壹柄短刀。
　　焦林身形閃動，輕松避開這壹刀，“王麻子！”
　　只需王麻子擋住此刻片刻，焦林就能取下倒斃戰馬身上的橫刀。
　　橫刀在手，焦林覺得自己能抵擋千軍萬馬。
　　利刃破空的聲音傳來，焦林再度閃避，直至無可閃避……可身後的那個婦人卻如影隨形，身形恍若鬼魅。
　　短刀捅入了後心，焦林撲倒，勉力回身。
　　“王麻子……”
　　王麻子正在外面叫救命。
　　婦人過來，又捅了焦林要害幾刀，確定就算是神靈來了也無法救他後，才準備離去。
　　“妳，是誰？”
　　焦林奄奄壹息。
　　婦人說道：“花花！國公的花花！”
　　“花花……”
　　焦林苦笑。
　　富貴，還是沒求來啊！
　　“將軍！”
　　婦人消失了，王麻子這才沖過來，跪在焦林的身邊嚎哭。
　　“妳……妳這個狗東西！”
　　若非王麻子避開，他怎會被輕易刺殺。
　　王麻子壹邊哽咽，壹邊搖晃著焦林的身體，有意無意的把手指頭捅進了他的刀口中，用力拉扯：“讓耶耶試毒，妳以為自己是帝王？”
　　“將軍！”
　　王麻子用力拉著傷口，低頭。
　　“妳怎地還不死？”
　　他用力摳了壹下傷口，擡頭，就見焦林雙眸茫然看著天空，嘴巴張開，雙手攤在地上……壹動不動。
　　王麻子試了壹下他的鼻息，仰頭喊道：“將軍……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