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壹章 悍不畏死俘虜營

　　馬勝的穩健來自於占蔔術，這是他打小和部族的神漢學的，從玩耍到認真，占蔔術見證了他從壹個軍士變成了壹個將領。
　　可今日兩次占蔔，卻換來了王老二。
　　猝不及防的敵軍遭遇了壹場屠殺。
　　“集結！”
　　馬勝嘶喊著，在混亂中的營地裏往戰馬那邊跑。
　　可王老二率先沖了進來，壹路死死地盯著他。
　　敵軍很頑強，哪怕是被突襲，依舊自發頑抗。
　　“打散他們！”王老二吼道。
　　麾下分成幾隊，不斷撕裂分割那些集結的敵軍，隨後驅趕，消滅。
　　這套戰法他們用的很是麻溜。
　　王老二眼中就只有敵將。
　　馬勝狂奔著到了戰馬的集結地，馬夫牽著他的馬，“快！”
　　這是個忠心的，回頭嘉獎……馬勝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就看到馬夫瞳孔壹縮，恐懼的看著自己的身後。
　　馬勝止步，身後的馬蹄聲停止。
　　“妳跑啊！”
　　王老二聲音有些懶洋洋的。
　　馬勝深吸壹口氣，“老夫有壹事不明，妳為何知曉老夫的蹤跡？”
　　怡娘告訴我的啊……王老二想了想，“坑人者，人恒坑之！”
　　“坑人者，人恒坑之！”馬勝苦笑，“人人都說王老二憨傻，可今日壹見，妳若是憨傻，老夫便是蠢貨……殺！”
　　他猛地回身揮刀。
　　長刀落空了。
　　王老二距離他夠不著的地方，好奇的道：“既然是蠢貨，為何不請降？”
　　馬勝哆唆了壹下，舉刀準備自盡。
　　鐺！
　　長刀被劈飛。
　　馬勝慘笑道：“妳想俘獲老夫？”
　　“沒。”王老二舉刀，“我還差壹顆人頭，自盡的不算。來，擡頭，我幫妳。”
　　“二哥，要俘虜！”
　　胖長老策馬及時趕到。
　　飛身撲倒了馬勝。
　　……
　　“老二還沒回來？”
　　屠裳站在營地外，就像是等著孫兒回家吃飯的祖父，焦急的來回踱步。
　　“別著急。”
　　老賊在邊上剔牙。
　　“老二性子好，可經不住攛掇，哎！老夫今日就該跟著去。”
　　屠裳越發急切了。
　　老賊說道：“妳別小看了老二，這些年咱們遇到了不少危險，除去第壹次被娃亥夜襲之外，其它時候老二都能化險為夷。”
　　噠噠噠！
　　馬蹄聲傳來。
　　此刻天色都黑盡了，外圍有人厲喝，“止步！”
　　大營開始戒備。
　　“是二哥！”
　　去查驗的人回來了。
　　“我餓了！”
　　見面第壹句話，就讓屠裳的焦躁消散。
　　“給妳留著飯菜呢！趕緊去！”
　　等後面壹溜俘虜被牽著來時，老賊傻眼了，“妳這是……妳這是去了哪？”
　　“我去拿女人的把柄。”
　　楊玄聞訊趕來，聽了王老二的經歷後，說道：“坑人者，人恒坑之，妙！”
　　屠裳欣慰的道：“老二越發的成熟了。”
　　都熟透了。
　　馬勝被帶來。
　　壹番拷打，說出了肖宏德的打算。
　　“遊弋襲擾？看來，林雅的妹婿不敢出城與我壹戰。”楊玄有些遺憾，“可惜了。”
　　韓紀笑道：“赫連榮倒是出城了，結果成了階下囚。肖宏德難道敢自比赫連榮？”
　　“我有些懷念當年連馬賊都敢來討野火的歲月了。”
　　那時候，雖說危機重重，但也生機勃勃。
　　壹夜無話。
　　楊玄壓根就不擔心那位穩健兄出城偷襲，就在側翼，甄斯文率軍正在等候。
　　他做事，從不給對手留下漏洞，不，把柄。
　　怡娘啊！
　　妳想把老二教成什麽樣呢？
　　楊玄有些頭痛，心想老二未來的娘子壓力那麽大，日子也太難熬了。
　　第二日。
　　淩晨。
　　楊玄吃了早飯，開始巡營。
　　“士氣不錯！”
　　今日就要攻城，所以夥食不錯。
　　對於許多人來說，這將會是最後壹餐。
　　楊玄看到了壹個熟人。
　　“趙永！”
　　旅帥趙永行禮，“見過副使。”
　　“旅帥了，要好生學學如何領軍廝殺。”
　　“是。”
　　楊玄壹路巡查到了營地之外。
　　身後，全是將領謀士。
　　他指著晨曦中的建水城，說道：“當年我曾與廖中丞潛入城中，救了長安的幾個貴人子弟。那時候我便在想，何時這座城池才能屬於我北疆。今日，行不行？”
　　他回身，目光熱烈。
　　麾下行禮。
　　“願為副使效死！”
　　轟然應諾聲中，大軍出動了。
　　大軍緩緩而行，每個將士的臉上都洋溢著自信從容。
　　仆從軍在後面，也是自信滿滿。
　　“為副使效死，是妳等的本分！”
　　壹瘸壹拐的索雲大聲喊道。
　　他的兄弟藍雲在前方，舉刀高呼，“退後者，殺！前進者，賞！副使賞罰分明，想做北疆子民嗎？”
　　“想！”
　　仆從軍高呼。
　　按照楊玄的政策，他們此刻就是附庸，平日裏幹活，戰時出擊積累功勛。
　　功勛壹轉，能脫離苦力的身份，成為管理者。
　　功勛二轉，能成為小頭目。
　　功勛三轉，仁慈的老板會讓妳成為受人尊重的北疆人。
　　成為北疆人是這些仆從軍將士的終極夢想。
　　“想，那便奮力廝殺！”
　　大軍到了城下。
　　大車上前，開始組裝投石機。
　　弩陣成型。
　　仆從軍在歇息。
　　“楊狗來了。”
　　城頭，肖大秋雙拳緊握，“讓城中的百姓準備，壹旦需要，就調上來。”
　　“就怕那些人不敢。”莫雨昨日巡城，發現民心不振，“聽聞是楊狗來了，那些百姓縮在家中，下官甚至聽到有些人說，大不了……”
　　“大不了什麽？”
　　“大不了去北疆修路，聽聞楊狗對那些人不錯，五日能吃壹次肉，比咱們的日子還好。”
　　肖大秋面色鐵青，“長刀之下，誰敢不從？到時候讓他們頂上去，但凡後退的，殺了！”
　　“就怕反戈壹擊。”
　　“殺了就是！”肖大秋看到投石機組裝完畢，深吸壹口氣。
　　“楊狗執掌北疆以來，壹改固守的作風，頻頻襲擾大遼。每當破城，此獠便會令人屠戮城中百姓……”
　　幫忙搬運箭矢的幾個百姓在嘀咕。
　　“都說了是去修路，哪裏屠戮了？”
　　肖大秋的聲音回蕩在城頭，“別忘記了，當年大遼曾威壓大唐，令大唐皇帝簽下城下之盟。就在前些年，我大遼的鐵騎威逼桃縣城下，令北疆人上喪膽……”
　　壹個軍士嘀咕，“這不是打擊士氣嗎？”
　　敵軍就在城下，這時候扯這些東西有啥用？只會讓將士們覺得唐軍兇悍。
　　“是唐軍兇悍嗎？不！”肖大秋喊道：“是我大遼的將領私心太重，是楊狗的手段太殘忍，京觀，豎桿子，令我軍士氣大損。面對這等兇殘的手段，我等當如何？”
　　嗆啷！
　　肖大秋拔刀：“我等當用更殘忍的手段來作為回應。大遼的勇士們，當年，妳等的祖先曾深入中原，燒殺搶掠，今日，他們的兒孫難道就喪失了勇氣嗎？告訴老夫，勇氣呢？”
　　陳國末年，中原混戰，北遼順勢殺了進去，燒殺搶掠壹番。可惜正在混戰的軍閥們突然停戰，組成了壹支聯軍，把他們驅趕了出去。
　　然後，咱們再接著廝殺！
　　直至，殺出了壹個大唐。
　　——內亂是內亂，異族的爪子但凡伸進來壹點。
　　剁掉！
　　那個時候的中原，哪怕是壹個小軍閥，也敢沖著大遼齜牙！
　　肖大秋的話成功的讓北遼人想到了祖上的闊綽。
　　是啊！
　　咱們的祖先當年可是按著中原毒打的存在啊！
　　同樣的人，為何現在就不能了呢？
　　勇氣，就這麽湧了上來。
　　“殺！”
　　壹個軍士咆哮。
　　“為了大遼！”
　　無數人在振臂高呼。
　　士氣如虹！
　　“放！”
　　城下，投石機發作了。
　　石塊飛上城頭，砸出了壹片片血窪。
　　呯！
　　城墻在顫栗！
　　肖大秋不動如山，目光沈穩，“別擔心，城墻加固過，就算是被砸破了，也不會崩塌。”
　　轟！
　　話音未落，壹段城墻遭遇重擊，城垛垮了，但整體還好。
　　“果然不錯。”
　　莫雨贊道。
　　“壹招鮮，吃遍天？楊狗小看了老夫！”
　　肖大秋冷笑，“如今，倒要看看他能有什麽法子。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風裏雨裏，老夫，等著他！”
　　城下，楊玄已經看到了這個局面。
　　“城墻加固過。”有人冒死抵近查探，“裏面有石塊。”
　　“難怪！”
　　楊玄笑了笑，“要想如此修葺城墻，耗費不小，難怪運送了大筆錢糧。”
　　屠裳說道：“郎君，守將這是想憑此據守。”
　　“都怕了我的計謀，我在想，若是以後遇到的對手都用這等笨法子……很是有趣！”
　　想到以後的對手遇到自己就玩烏龜陣法，楊玄不禁壹哂，“可所謂大遼的威風呢？”
　　他回身，“索雲！”
　　索雲小跑過來，跪下，“見過主人。”
　　楊玄看著他，“城頭在那，告訴他們，此戰沒有什麽手段，就壹個，碾壓！”
　　索雲擡頭，“俘虜營皆願為主人效死！”
　　“我，拭目以待！”
　　楊玄舉手，“弩箭！”
　　弩手們開始準備。
　　索雲帶著俘虜營上了。
　　“為了副使！”
　　索雲高喊，“殺啊！”
　　“為了副使！”
　　俘虜營開始沖擊了。
　　“放箭！”
　　弩箭壹波齊射，密集的覆蓋了前方城頭。
　　但城頭兩發床弩，在弩陣中也制造了些殺傷。
　　樓梯架好，壹個個俘虜拿著長刀盾牌，咬牙往上沖。
　　他們是北遼人，城頭的守軍也是北遼人。
　　此刻，卻咬牙切齒的把對方當做是生死大敵。
　　甫壹接觸，俘虜營的悍不畏死，就讓守軍遭遇了考驗。
　　俘虜營，也就是出工不出力……這是眾人的想法。
　　可沒想到的是，俘虜營卻迸發出了巨大的戰鬥力，壹下就擊潰了當面之敵。
　　“賤狗奴！”
　　肖大秋獰笑著，“讓預備隊上，殺光這群叛逆！”
　　守軍的預備隊上了，雙方絞殺在壹起。
　　當俘虜營取得突破時，守軍毫不猶豫的調動預備隊，再度把他們驅趕回去。
　　俘虜營的成分很復雜，歷年來被俘的北遼人都在其中，天南地北的都有，潭州的，內州的，還有當初大戰時的俘虜。
　　楊玄令人把他們打散了，編為壹隊隊苦力幹活。戰時也是如此。
　　這樣，他們就沒法按照軍中編制來形成壹個個小團夥。
　　而且俘虜營有連坐的規矩，誰敢犯事兒，同隊的同罪。
　　所以，這幾年下來，俘虜營沒出過什麽大事兒。
　　現在，他們沖上城頭，為了自己的自由而戰。
　　而守軍，是為了軍令而戰。
　　雙方爆發出壹次次短促的沖殺，隨後散去。再度聚集，再度爆發……
　　城頭屍骸堆積，以至於後續的俘虜營上了城頭後，竟然找不到落腳點。
　　“慘烈！”韓紀被這個慘烈的景象給鎮住了。
　　“俘虜營，悍勇！”
　　屠裳說道。
　　楊玄也看到了，“傳我的令，索雲、藍堅統領俘虜營有功，賞壹萬錢！”
　　北疆處處都在用錢，壹萬錢真不是小數目。
　　壹個護衛策馬到了抵近指揮的索雲那裏。
　　“主人令。”
　　索雲和藍堅素手而立。
　　護衛大聲的道：“索雲、藍堅統領俘虜營有功，賞壹萬錢！”
　　索雲擡頭，眼含熱淚，回身跪下，“多謝主人！”
　　他起身，厲聲道：“盾牌！”
　　藍堅說道：“兄長……”
　　索雲瞠目喝道：“主人這般厚愛，我今日當讓人看看，主人並未看錯人。閃開！”
　　他壹瘸壹拐的，就這麽沖到了城下，壹步步往上爬。
　　“郎君，索雲上了。”林飛豹提醒道。
　　楊玄看到了那個壹瘸壹拐的身影，“此人，有才！”
　　能把俘虜營打理的井井有條，能動員出如此熾熱的士氣，不錯！
　　“郎君，此人忠心耿耿呢！”姜鶴兒說道。
　　韓紀笑了笑，“所謂的忠心，是在郎君的威勢之下出來的。不真。”
　　楊玄淡淡的道：“致死，他也不敢背叛我！”
　　這份自信楊老板還是有的。
　　城頭的廝殺慘烈無比，那些俘虜營將士反復沖殺，壹次次被擊退，壹次次沖上去。
　　“無壹人退縮！”赫連燕動容了。
　　這才是大遼勇士的本色，只是，如今這份悍勇卻選擇了主人。
　　兩邊殺的難分難解。
　　楊玄看到敵軍增援的速度減緩。
　　而且，俘虜營死傷慘重，也該歇息了。
　　他舉起手。
　　“誰能為我拿下建水？”
　　壹個個將士昂首。
　　“願為副使效命！”
　　楊玄拔刀，刀指城頭。
　　內息勃發，咆哮道：
　　“去！碾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