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三百九十八章 如何
討逆(長安之上) by 迪巴拉爵士
2023-9-4 22:27
這時節河水冷的刺骨,叛軍人馬都冷的不行,可沒時間給他們跺跺腳,暖暖身,在立功受賞的欲望鼓動下,他們隨即發動了突襲。
當大營中突然大放光明時,所有人的心都涼透了。
有人喊道:“撤!”
可怎麽撤?
六千人馬已經沖到了大營之前,要想掉頭只有兩個選擇,其壹勒住戰馬,先停下來後,再緩緩掉頭。可如此,必然會被北疆軍迎頭痛擊。
其二,便是迂回。可大營就在前方,迂回就進去了。
還沒等叛軍做出決斷……
大營中有人厲喝,“放箭!”
壹波弩箭覆蓋了過來。
阿史那建雲喊道:“撤!”
弩箭下,叛軍人仰馬翻。有人落馬未死,哀嚎著求救,但隨即被同袍的戰馬撞倒,踩死。
叛軍混亂到了極點,甚至有壹股人馬慌亂中跑到了大營之前,被出擊的北疆軍步卒淹沒。
“救我!”
呼救聲隨即湮滅。
沒有誰顧得上誰,阿史那建雲都只能孤零零的混在大隊人馬中逃竄。
大營中,北疆軍出擊了。
“從淺水處走。”阿史那建雲想利用己方熟悉地理的優勢遁逃。
兩側傳來了馬蹄聲。
兩股騎兵從兩側包抄而來。
要命的是,上遊來的騎兵正好擋在了淺水區那裏。
絕望令叛軍徹底亂套了。
有人尖叫撤,有人喊和北疆軍拼了,然後被馬蹄淹沒。
壹股叛軍騎兵慌不擇路沖進了泠水中,這裏卻是水深處,落水後,沈重的甲衣就拖著他們往下墜。
仿佛水下有壹只大手,在死命的拽著他們。
慘嚎聲在水中傳來,沒多久,就只剩下了戰馬在努力往岸邊而去,有些僥幸未死的叛軍伏在馬背上,跟著載浮載沈。
對岸出現了壹隊步卒,火把照亮了岸邊。
“放箭!”
沒有人能越過這段河面。
“和他們拼了!”
那些異族人野性發作,掉頭沖向追兵,但卻選擇了最弱的步卒。
“止步!”
步卒止步。
“放箭!”
壹波波箭雨密集的洗劫著叛軍,當他們沖到步卒陣列之前時,剩下不足千人。
他們狂吼著撞向北疆軍陣列,拼命的砍殺,拼命的叫喊。
“野性難馴!”
韓紀搖頭,“難怪殿下會說,最好的敵人,在京觀之中。”
“野性難馴不打緊,大唐的橫刀會教他們做人。”
楊略擺擺手,“陌刀手上。”
壹隊隊陌刀手上前。
“殺!”
血光在火光下閃爍著怪異的光芒,人馬的慘嚎聲中,夾擊的騎兵來了。
“老夫去歇息,無事別打擾。”
楊略回到了自己的帳篷中,脫掉甲衣躺下。
蓋上被子,閉上眼睛。
他仿佛回到了年輕時。
那個年輕人策馬疾馳,手中的馬槊閃動,對手紛紛落馬。
他帶著麾下不斷穿鑿,找到戰機後,便果斷切入,把敵軍攪亂……
敵將在大旗下惶然。
馬槊閃動,長刃揮舞,敵將落馬,大旗被斬斷。
他拎著敵將的頭顱在沙場上疾馳。
“楊無敵!”
“楊無敵!”
“楊無敵!”
歡呼聲中,那個年輕人擡頭,自信的道:“我楊略,當為大唐征服天下!”
“萬勝!”
外面在歡呼。
和夢中的歡呼混合在壹起。
最終化為壹個繈褓。
“帶走他。”
年輕的怡娘把繈褓遞給楊略,“殿下說,若是這個孩子長大後可以輔佐便輔佐,若是不能,便讓他泯然眾人矣,安然度過壹生。”
楊略接過繈褓,看看那個孩子。
孩子正好醒來,壹雙黝黑的眸子看著他,嘴角咧開……
“楊略,領命!”
……
韓紀站在大營邊緣,看著那些將士在歡呼。
壹個將領歡喜的過來,“韓先生,抓住了阿史那建雲。”
“哦!”
韓紀吩咐道:“送來。”
將領叫人去帶阿史那建雲,說道:“說實話,剛開始下官還有些擔心……”
“擔心楊公?”
“是,下官想著這麽壹個侍衛統領……如何能與人稱狐貍的阿史那建雲廝殺?沒想到啊!”
“老夫也沒想到。”韓紀難得自承錯誤,“對了,馬上把戰報送去殿下處,想來,殿下聞訊會不勝歡喜。”
韓紀敏銳的察覺到了秦王對楊略的那種復雜的情義,有些像是父子之間,也有些像是朋友之間。
故而他也弄個巧,及時把戰報送去秦王那裏,讓秦王高興壹番。
阿史那建雲被帶來了。
“城中多少守軍?”韓紀問道。
阿史那建雲慘笑道:“我說了,難道能免死?”
韓紀搖頭,“但可以少受罪。”
“死都不怕,還怕受罪?”阿史那建雲目光轉動,有些失望,“領軍的將領是誰?老夫如此謹慎依舊跳入了他設下的圈套之中,還請壹見。”
“妳說了,自然能見。”
“城中人馬還剩下壹萬不到。對了,魏明就在後面。”
韓紀轉身就走。
“哎!妳說的讓我見見那人。”
“他在睡覺,老夫也不好去打擾。”
“大勝之後不該是慶賀嗎?”阿史那建雲不敢置信的道:“他竟然不在乎?那……那他叫做什麽?”
“楊略!”
……
“楊略,內息為何要從這裏走?”
小河村外的林子裏,壹個幼童問道。
“走這裏,是因這裏有壹條經脈。”
“經脈?”
“對。”
幼童仰頭看著他,“那修煉做什麽?”
“強大自身。”
“強大了要做什麽?”
楊略被難住了,本想說不被人欺負,可想想這個幼童肩負的重擔,又改口道:“為了天下。”
“天下是什麽?”幼童不解。
“天下啊!”楊略覺得教導孩童是世間最艱難的壹件事,當這個孩童不是自己的兒子時,更為痛苦。
天下是什麽?
楊略覺得應當是群臣,是大軍,是萬民俯首高呼萬歲……
可這話怎麽能對壹個幼童說?
會露餡的。
小河村的村民們會把他當做是鬼附身活活燒死。
他冥思苦想,第二日才來告知孩童答案。
“天下便是百姓。”
“哦!”孩童認真的點頭,“我知道啦!”
多年後,那個孩童長大了。
有人問他天下是什麽。
“在孤的眼中,天下便是百姓!”
……
魏明在黎明打了個盹,醒來後,看著有些兇。
他做了個噩夢。
在夢中,石忠唐突然變臉,令人拿下他,壹刀斬首祭旗……
那橫刀及頸的感覺依舊還在,魏明摸著脖頸,冷著臉走出帳篷。
“尚州那邊可有消息?”
“還未有。”值夜的將領說道。
壹個心腹過來,“副使,若是夜襲成功,功勞便可算是副使的。”
石忠唐連戰連敗,若是魏明這裏大敗北疆軍,那麽,將會是壹次鹹魚翻身。
隨著石忠唐因戰敗導致的威信下滑,魏明挾勢能在叛軍中拉攏更多的人手,和石忠唐抗衡。
逆襲!
魏明深吸壹口氣,冷冷的空氣進了肺腑,刺激的他精神壹振。
“人人都說大王看重我,那些蠢貨卻看不到局勢。尚州與松州是大王眼中的血肉磨坊,不但要為大軍操練整肅贏得時日,更得不斷消磨北疆軍的實力。”
“副使的意思,兩州不可守?”
“能守,可若是要守住兩州,必須得有大軍作為後盾。可妳看看大軍在何處?還在清河,這哪裏是堅守松州與尚州的姿態?”
魏明冷笑道:“壹旦兩州丟失,大王順勢便能把罪責丟給我。知曉大軍出征前要做什麽嗎?”
心腹說道:“祭旗!”
魏明摸摸脖頸,“南疆節度副使的頭顱祭旗,如何?”
心腹下意識的點頭,然後愕然,“他不敢!”
“他不敢,是因我手中握有勁旅。如今勁旅就在此……石忠唐這是想借刀殺人!”
心腹嘆息,“都什麽時候了,大王竟然還想著傾軋。”
“北疆軍節節推進,咱們內部有些慌了。對他不滿的人越來越多,我敢說,他晚上睡覺都得睜著壹只眼。這樣的日子過久了,這人就會瘋狂猜忌。他會擔心我率軍反叛,也會擔心那些往日忠心耿耿的臣子在背後捅他刀子。人吶!活到這個份上實則便是受罪。”
魏明雙手搓搓臉,就當是洗漱了,“他如何我不管,就壹條,誰想弄死我,我特娘的便弄死誰。”
“可兩州既然守不住,那咱們如何能逃過壹劫?”
“石忠唐想借刀殺人,可我若是不把脖子湊過去,秦王奈何?”
魏明冷笑道:“阿史那建雲若是成功,我便能挾勢回歸。記住,人壹旦惶恐,抓到壹根稻草便會不放。石忠唐面對秦王大敗,而我卻能擊敗秦王,妳想想,那些惶然不安的人會如何?”
“他們會擁戴副使。”
“所以,我在等著捷報。”
魏明瞇著眼,指著遠方,“那不就來了!”
十余騎在晨曦中朝著大營疾馳。
近前,查驗身份,接著進了大營。
為首的軍士近前行禮。
“副使。”
“如何?”魏明負手看著前方的晨霧,心神卻早已飛到了清河。
“阿史那建雲半夜渡河突襲敵軍,敵軍卻早有準備,阿史那建雲兵敗被俘……”
魏明猛的低頭看著軍士,“妳說什麽?”
“阿史那建雲兵敗被俘。”
魏明的身體搖晃了壹下,面色慘白,隨即如常。
這是他翻身的唯壹機會啊!
“楊略!”
……
“殿下。”
李玄正在散步。
姜鶴兒來尋他,“吃午飯了。”
午飯是幹餅子,菜幹,肉幹老三樣。
廚子的手藝明顯不及秦王,在邊上搓著手,有些內疚的道:“小人回頭就苦練廚藝。”
“味道不錯。”李玄贊道。
廚子的老臉笑的像是菊花盛開。
飯後,李玄召集眾人議事。
文武官員站滿了大帳內,讓李玄想到了另壹個世界的早會。
“斥候來報,魏明率軍就在兩州之後,兩萬人馬虎視眈眈。”赫連榮說道:“如此,攻破兩州之壹,便是打破僵局的必然之路。”
江存中說道:“松州這邊,守將桀驁,可見不好打。臣聽聞尚州阿史那建雲有狐貍之稱,想來尚州也不是善茬,要不,還是集中兵力攻打松州吧!”
要先下壹州,在兵力部署上必然有所側重。
也就是資源傾斜。
江存中壹番話引來不少人的暗中贊許。
秦王和楊略的關系大夥兒都知曉,可這是大戰啊!
在這等時候,怎能讓私人感情影響決斷?
您要想重用他,可以讓他走文官那條道啊!
北疆文官三巨頭,變成四大金剛也沒問題吧!
秦王淡淡的道:“還是那句話,孤,相信楊略!”
眾人心中苦笑,卻不敢再說此事。
“準備吧!”
秦王起身。
群臣告退。
“殿下!”
壹個侍衛進來,“韓先生那邊派人來了。”
眾人止步,看著壹個小吏進來。
“見過殿下!”
“可是有事?”李玄問道。
“昨日我軍背靠泠水紮營,半夜,阿史那建雲率軍突襲,被早有準備的楊公率軍伏擊,大敗,阿史那建雲被俘。”
秦王幹咳壹聲,問道:“如何?”
秦王難得這等刻薄的時候,群臣低下頭。
“恭喜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