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六章 碾壓過去

　　章茁吃了早飯後，照例去巡視王庭。
　　“那些謠言可還在傳播？”章茁問道。
　　王湛說道：“可汗，上次殺了幾人之後，謠言止住了壹陣子。可接著又再度傳播，昨日老夫又殺了數人。”
　　“人都好奇！”章茁拎著馬鞭，冷冷的看著那些牧民，“這些人無所事事，沒事就喜歡嚼舌根。越是禁止，他們就傳的越兇。”
　　“可汗高見。”王湛問道：“那……就不殺了？”
　　“殺！”章茁緩緩策馬而行，“不是妳殺人殺錯了。”
　　“請可汗訓示。”王湛微微垂首。
　　章茁用馬鞭指著他，“是妳殺的不夠狠，不夠多！但凡誰敢傳謠，殺全家。殺個數百人，妳看看誰還敢說？”
　　回到王帳，長子章雷和十五子章號都在。
　　“阿耶。”
　　“嗯！”
　　章茁進去，說道：“楊狗那邊雖說未曾出兵，可本汗卻覺著不對。多派些人哨探。”
　　“是。”
　　壹番安排後，章茁有些疲憊。
　　“阿耶，喝茶。”
　　章號送上茶水。
　　“嗯！”章茁淡淡的道：“十五郎在忙什麽？”
　　“孩兒最近壹陣子在打聽那些謠言。”
　　“聽到了什麽？”
　　“有人說楊狗收稅少，有人說楊狗願意庇護他們……”
　　“這是謠言。”章茁說道：“楊狗用這等法子來攪亂我部軍心，便是心虛。十五郎做的不錯，來人，賞十五郎壹百錢。”
　　“阿耶！”
　　章號跪下，嘴唇蠕動，吸吸鼻子道：“孩兒馬上去打探消息。”
　　“去吧！”
　　章號出了王帳，把錢先帶了回去。
　　“我不要！”章月冷冷的道。
　　“嗯！”
　　章號打開壹個箱子，把錢放進去……裏面大多是銅錢，還有幾塊銀子。
　　“我出去了！”
　　章號拿著弓箭出去練習。
　　箭靶是公用的，此刻有幾個章茁的子女在練習，見他來了，都冷笑不已。
　　章號的子女大多是草原女人所出，唯有章號兄妹的生母是大唐女子，故而被排擠。加之章號逢迎章茁無恥，這對兄妹的處境就越發的艱難了。
　　章號走過去，面無表情的開始練習。
　　張弓很艱難，能明顯看到他的左手拇指無法發力。
　　當初章號的拇指斷過，好了之後，就成了這樣，所以才有人說他壹輩子都無法用弓箭。
　　但他不信邪，每日都會練習壹陣子。
　　弓弦只是拉開了壹些，松手，箭矢無力的飛過去，輕輕觸碰到了箭靶落下。
　　再次張弓放箭，依舊如故，這壹次更為無力。
　　練習了五箭，章號就滿頭大汗準備回去。
　　“十五郎！”
　　他壹轉身就撞到了章茁的七子，最為魁梧的章力。
　　“妳撞到我了！”
　　“七兄……我不是故意的！”
　　章力殘忍的笑著，“我看妳就是故意的，妳們可看到了？”
　　“看到了！”眾人笑道。
　　“有熱鬧看了！”
　　呯！
　　章力壹拳就把章號打的彎下腰，接著不慌不忙的，壹拳又壹拳。
　　當章號倒下時，章力依舊踹了他幾腳。
　　呸！
　　章力吐了壹口唾沫在他的身上，不屑的道：“妳那阿娘最擅長裝模作樣，看似剛烈，可卻曲意奉承阿耶，和妳壹個德行。大唐人，果然都孱弱，虛偽！”
　　眾人壹陣大笑，隨即走了。
　　章號的身體卷縮成壹團。
　　章月緩緩走過來。
　　“這便是妳想要的？妳若是不去奉承那個畜生，那又如何？妳奉承他，就得罪了這些人，妳這是自作孽。”
　　章號面色鐵青，緩緩坐起來，“我無事。”
　　“我不是關心妳。”章月說道：“只是妳今日被章力毒打，章力霸道，下午那些人多半不會給我飯菜。妳的錯，憑什麽要我來承擔？妳好自為之！”
　　章號爬起來，吸吸鼻子，拿起弓箭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他整理了壹下衣裳，洗壹把臉。
　　過了半個時辰，他拿著壹把小刀出去。
　　這裏靠近王帳，護衛人數最多，有人見到他拿著小刀，就問道：“十五郎，妳拿著刀作甚？”
　　護衛們齊齊轉身。
　　“是十五郎！”
　　眾人心中壹松。
　　章號舉起小刀：“我準備去吃肉。”
　　“十五郎最喜歡小刀，每日換著切肉。”
　　章月回來了，還拿著壹塊羊肉。
　　她找到了刀子和案板，仔細壹看，不禁怒了。
　　“章號，妳又把案板戳的爛兮兮的！妳無聊不無聊！”
　　她沖出去，可章號早已不見了。
　　章號去外面轉悠了壹圈，聽了壹耳朵謠言，又晃晃悠悠的回去，那姿態，活脫脫壹個草原街溜子。
　　到了王帳外，他對幾個護衛嘻嘻壹笑。
　　隨後，聽到了馬蹄聲。
　　急促的就像是祭祀時的鼓點！
　　“急報！”
　　章號猛地回身。
　　十余騎狼狽的沖了過來。
　　“止步！”
　　護衛攔截。
　　戰馬的長嘶中，十余人跳下馬背。
　　“緊急軍情！”
　　王帳內的章茁沈聲道：“帶進來。”
　　壹個看樣子是首領的男子被架了進去，路過章號身邊時，章號發現此人的眼神惶然到了極致。
　　是絕望！
　　仿佛是看到了地獄般的絕望。
　　“可汗！”
　　王帳內傳來哀號。
　　“楊狗，他來了！”
　　呯！
　　有東西粉碎的聲音傳來。
　　章茁的聲音有些尖利，“他在何處？多少人馬？”
　　“距此不到八十裏。”
　　“妳是如何發現的？”章茁的聲音依舊冷靜，不愧是可汗。
　　“前日半夜，老夫正在酣睡，就聽到外面人喊馬嘶，接著火光沖天。有人在外面尖叫，喊著楊狗來了。
　　老夫沖出去壹看，就見部族中火光漫天，壹群群騎兵恍若厲鬼，正在營中砍殺……”
　　“那妳如何斷定是楊狗？”
　　“老夫，看到了那面大旗！”
　　“楊字大旗！”
　　首領的聲音在顫抖，不是疲憊，而是恐懼。
　　“那些騎兵兇悍的要命，老夫的人上去只是頂住了片刻……也就是這片刻，給了老夫逃竄的機會……”
　　章茁霍然起身，“來人，快馬去潭州，告知赫連榮，楊狗，來了！”
　　幾個護衛沖出來，帶上幹糧，上馬而去。
　　章號悄然回去。
　　進了住所，章月還在。
　　“阿妹！”
　　章月擡頭，冷漠的看著他。
　　“我知曉妳偷偷練過刀法，帶上刀子，從此刻起，不是我，任何人不許進來！誰進來，殺了！”
　　他拿出壹封書信，“這封書信留著，若是唐軍殺進來，就交給他們，說母親是大唐女子，如此，可保性命。”
　　書信丟在床上，章月沒動。
　　“楊玄來了。”章號看著她，“我去看看。”
　　他帶著長刀弓箭，再度去了王帳前。
　　此刻整個王庭都有些混亂，那些將領在召喚自己的麾下，牧民們被臨時征召，和家人分別時的各種不舍……
　　亂！
　　若是楊玄此刻出現，想來能壹擊而破吧！
　　“唐軍！”
　　有人尖叫，章號擡頭踮腳，見到外面有騎兵在集結。
　　“是唐軍斥候！”壹個滿臉是血的將領下馬，跌跌撞撞的走來。
　　章茁出現在王帳之外，冷靜的問道：“哪裏？多少人？”
　　將領喘息著，“就在五裏開外，百余人，很是兇悍……”
　　章茁冷冷的都：“百余人就讓妳失魂落魄了？”
　　將領聽出了些不善之意，想到大戰前的殺雞儆猴，慌忙解釋道：“來人是那個人頭狂魔，從他斬獲第壹顆人頭開始，勇士們就有些慌了。”
　　“膽小如鼠！”有人呵斥。
　　大戰前，必須要拿人頭來震懾全軍。
　　最好是己方的人頭。
　　將領嘶吼道：“勇士們並未膽怯，他們只是恐懼失去頭顱！失去頭顱的人，靈魂將會飄散在草原之上，受朔風吹拂。”
　　草原上有些傳言，譬如說失去頭顱的人，靈魂將得不到安息。
　　人害怕死亡，但更害怕死亡後的莫測。
　　“壞我軍心！”章茁擺手，“殺了！”
　　“不！”將領蹦起來，章茁身後壹個男子拔刀上前，只是壹揮。
　　“祭旗！”
　　人頭祭旗，全軍凜然。
　　“唐軍斥候來了！”有人驚呼。
　　章茁冷冷的道：“驅逐！”
　　章號策馬到了王庭邊緣，就見遠方有些黑點正在接近。
　　那些黑點在呼喊著。
　　“他們在喊什麽？”邊上不少軍士也在看。
　　章號說道：“他們說，陳州，來了！”
　　“這些年可是咱們壹直在欺淩他們。”有人喃喃的道；“如今，他們來了。”
　　“他們要報仇！”章號說道：“唐人看似寬宏，那是對朋友。
　　誰欺負過他們，他們會永遠記得，壹代代傳下去。
　　當他們的實力足夠強大時，那麽，就是復仇之時。現在，他們來了！”
　　王老二的戰馬拖著壹根繩子，狂野的沖到了王庭邊緣。
　　這是壹次突襲。
　　小股騎兵避開了馭虎部的斥候，直抵王庭！
　　這是韓紀的主意：馭虎部承平已久，那麽，就給他們壹次深刻的教訓！
　　王老二和老賊展開爭奪，最終王老二憑著人頭狂魔的稱號成功勝出。
　　那些馭虎部的軍民沈默的看著他接近。
　　左側，壹隊騎兵咬牙切齒的正在趕來。
　　王老二策馬疾馳。
　　郎君說了，要先聲奪人！
　　他幾乎趴在了馬背上，這樣能減少風的阻力。
　　他擡起頭，見到前方壹群人正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
　　差不多了！
　　不！
　　再近壹些！
　　王老二知曉，這是郎君奠定草原格局的關鍵之戰。
　　擊敗馭虎部，草原將會成為陳州的牧場。
　　源源不斷的牛羊啊！
　　按照郎君的說法，將會滋養著北疆的人們，將會滋養著北疆的孩子們……
　　還有那成群的戰馬，當戰馬的成本低到壹個程度之後，騎兵的擴大化就簡單了。
　　用無邊無際的騎兵去淹沒陳州的敵人！
　　這是郎君的原話！
　　而敵人！
　　楊玄的書房是禁地，但卻對王老二敞開著，他可以去裏面尋摸吃的，可以去裏面愁眉苦臉的學習。
　　所以他曾看到過壹張地圖，上面有許多地方。
　　北遼，南周，洛羅……
　　而現在，只是開端！
　　他逼近了這群人，側面，敵軍已經靠近了。
　　王老二的戰馬猛地向左側轉了過去。
　　速度太快，以至於戰馬拖著的繩索飛舞旋轉過來。
　　壹顆顆被穿在繩索上的人頭在空中飛舞。
　　那齜牙咧嘴的模樣，甚至還有血水跟著飛濺。
　　濺到了那些軍民的臉上。
　　呯！
　　繩索最後的壹顆人頭撞到了壹個軍士。
　　“啊！”
　　軍士仿佛是被大錘擊打了壹般，尖叫了起來。
　　王老二策馬轉向左側。
　　壹路疾馳！
　　他拔出長刀，高呼：“耶耶來過了！”
　　那些接應的斥候高呼。
　　“二哥，彩！”
　　唐軍斥候揚長而去。
　　留下壹片狼藉。
　　章號悄然回去。
　　“可汗正在商議大事。”
　　護衛想攔著他。
　　章號說道：“阿耶需要我去伺候。”
　　護衛壹想還真是。
　　王帳裏站滿了人，雖說此刻天氣涼爽，可章號卻感受到了壹股燥熱不安的氣息。
　　章茁依舊平靜。
　　“這只是斥候，想趁亂打擊我軍士氣，告訴勇士們，鎮定下來，潭州援軍就在路上。只需擋住楊狗數日，他要麽黯然退兵，要麽，等待他的將會是覆滅的下場！”
　　眾人精神壹振。
　　王湛微笑道：“咱們四萬余大軍，楊狗能出多少人？可汗說了，最多不會超過壹萬五！三倍之數，就算是進取不足，可防禦，難道不行嗎？”
　　眾人心中壹松，只覺得帳外的陽光燦爛了，可汗也眉清目秀了。
　　連站在後面的那個小崽子章號也變得可愛了。
　　“集結起來！”章茁目光炯炯，“我們防禦，但我們不會只是防禦。楊狗知曉潭州援軍會急速趕來，故而他會急切，急不可耐。人壹急，就會出現漏洞，抓住它，擊敗他！”
　　“領命！”
　　眾人轟然應諾。
　　壹個個護衛奔赴各方。
　　“可汗令集結！”
　　“可汗令集結！”
　　“馭虎部需要妳等的齊心協力！”
　　“可汗說了，此戰後，賦稅降低三成！”
　　“三成？”
　　“老天爺！”
　　那些貴族和牧民都傻眼了。
　　這是當眾公布的，章茁不可能會反悔！
　　王帳內，章茁淡淡的道：“什麽謠言，本汗置之不理，不是無能為力，只是想等到這個時候再出手。狂喜之下的勇士們，將會迸發出令楊狗膽寒的實力！”
　　這份心機和手腕……王湛輕聲嘆息，“可汗睿智。”
　　……
　　大軍在行進。
　　斥候不斷往返。
　　南賀遣人來問，“使君，可要前鋒先行試探？”
　　敵軍畢竟有四五萬，這是謹慎之意。
　　楊玄說道：“告訴南賀，此戰，要氣勢如虹，無需試探，直接，碾壓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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