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四百零九章 互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從執掌太平縣開始，李玄就壹直持續不斷的在改進軍中的兵器。
　　號稱罪惡之城的太平城中，可以說是黑惡勢力的根據地。那些流放人犯肆無忌憚的在城中相互砍殺，官兵來驅趕，人少了弄不好就會被反殺。
　　流放犯中人才太多，能搞到比官兵更為鋒利的兵器。
　　李玄集結了壹批工匠，給他們指出了方向，隨後便是漫長的等待。
　　這個等待期很長，隨著項目增多，每年都需要投入大量的錢財和人力。
　　為此麾下不少官員不解，覺得這樣的投入毫無意義。
　　甚至有人說道：“數百年來大唐都是用著這些兵器，難道明府想用這些工匠，數年便能超越大唐無數工匠數百年來的努力？”
　　這是自不量力啊！
　　李玄默然，也不反駁呵斥，只是利用自己的威信，源源不斷的投入錢糧。
　　他知曉，要想取得突破，必須先打好基礎。
　　而關鍵就是提高金屬的堅韌度，這需要無數次試驗。
　　這是最考驗人耐心的壹項事業。
　　工匠們反復測試，反復失敗。取得壹點成績後歡欣鼓舞，但更多時候是壹無所獲，耗費無數錢糧。
　　工匠們都羞愧難當，可李玄卻安之若素，並明確表態：錢糧投入的還不夠，對工匠的支持還不夠！
　　這番話震動了整個北疆，長安工部對此卻嗤之以鼻。
　　當第壹柄陌刀問世後，所有的壹切都值當了。
　　接著是小巧的弩弓。
　　騎兵用這等弩弓便能輕松的給對手壹波遠程傷害。
　　與此同時，利用材料的進步，李玄令工匠們改良制式弩弓。
　　效果如何……當時李玄帶著文武官員們壹起去校場觀看測試。
　　原先的弩弓和改進後的弩弓壹起發射。
　　結果令軍方將領狂喜。
　　但要更換弩弓需要大量錢財以及材料，劉擎等人咬牙從別的地方挪用了壹批錢財，至於鐵礦……剛俘獲的壹批北遼俘虜沒去修路，而是去了礦山。
　　就這樣拆了東墻補西墻，在大軍南下之前，總算是把軍中的弩弓給換的差不多了。
　　此刻壹開張……
　　臥槽！
　　滿堂彩啊！
　　叛軍的弩陣正在待命，等著與對手來個弩弓火並，看看誰更持久。
　　當看到弩箭落在己方的頭頂上時，弩手們傻眼了。
　　他們低頭看看自己手中的弩弓，再看看指揮的將領。
　　而將領也傻眼了。
　　難道老夫測錯了距離？
　　叛軍測距靠的是經驗，將領再度估算了壹下。
　　“沒錯啊！”
　　他揉揉眼睛，“老夫怕是昏頭了，放箭！”
　　叛軍的弩陣慌亂中齊射了壹波。
　　然後……
　　中軍石忠唐等人也在看著這波箭雨。
　　箭雨飛過去，壹頭紮在了空地上。
　　不，已經沖出陣列，跑的最快的十余敢死營軍士被射成了刺猬。
　　而他們的身後，更遠的地方才是北疆軍。
　　也就是說，比拼射程，叛軍不夠看！
　　春育面色鐵青，“大王，北疆軍的弩弓不對！”
　　“是長安！”有人罵道：“定然是長安工部搞的鬼，把上好的弩弓給了他們。”
　　大唐不許私人，乃至於不許邊疆自行打造弩弓。
　　被發現了當做謀反論處。
　　壹群將領義憤填膺，把長安工部罵了個狗血淋頭。
　　“工部早幾年就沒給過北疆兵器了。”
　　賀尊幽幽的道。
　　呃！
　　眾人這才想起北疆和長安最近幾年鬧翻的事兒。
　　從那時起，長安就斷了給北疆的各項補給。
　　錢糧。
　　兵器！
　　也就是說，這些都是北疆自力更生弄出來的利器。
　　而始作俑者，不消說，便是那位秦王！
　　但現在卻有個大問題。
　　魏明說道：“北疆軍以弱主攻，這便是倚仗弩弓犀利，若是我軍被動挨打……”
　　“又來了！”
　　有人罵道。
　　壹波箭雨剛到，第二波又來了。
　　三段射再度發威。
　　魏明看著石忠唐，“再這般下去，咱們的士氣……撐不住！”
　　北疆軍的弩陣甚至可以前移，不斷延伸打擊範圍。
　　叛軍以靜制動的想法瞬間破滅。
　　石忠唐擺擺手，“反擊！”
　　號角聲中，叛軍發動了反撲。
　　兩邊步卒相對狂奔，重重的撞在了壹起。
　　頃刻間，敢死營就往前突破了。
　　“果然是悍不畏死。”賀尊嘆道。
　　“秦王與北遼廝殺了多年，敢死營功不可沒。”
　　石忠唐沒說的是，北遼成了秦王的磨刀石，把北疆軍磨礪成了壹支令人生畏的勁旅。
　　叛軍在反撲，後續的步卒源源不斷的湧上去。
　　口子被堵住了，隨即反擊。
　　“殺過去！”
　　索雲壹瘸壹拐的到了前方，壹刀砍殺壹人，喊道：“為了殿下！”
　　叛軍的反撲太猛了，敢死營的攻勢就像是遭遇了礁石，被反彈回來。
　　這壹下，令不少人色變。
　　在生死存亡的關頭，這些叛軍終於爆發出了骨子裏的兇氣。
　　要死！
　　那便壹起死！
　　“錢財，性命！”石忠唐很滿意當下的局面，“壹個人活著最喜歡什麽？最懼怕什麽？最喜錢財，最怕喪命。用錢財來誘惑他們，用喪命來威脅他們。那麽，他們自然會瘋狂。”
　　他想了壹下，“宛若，瘋狗！”
　　這番話把人性描述的淋漓盡致。
　　賀尊壹直不滿石忠唐鼓舞士氣的手法，覺得像是馬賊。
　　可此刻，他才恍然大悟。
　　石忠唐饒有深意的看著他，“這些部族勇士的眼中並無忠義，從出生開始他們便要與這個天地爭鬥，在天災人禍中求存。為了活下去，他們可以賣掉自己的壹切，甚至包括自己魂魄。在他們的魂魄中，只有兩個字：利益！”
　　“本王何嘗不想用忠義來鼓舞他們？可那只是對牛彈琴。唯有利益，方能驅使他們。”
　　賀尊本想問大王為何不早說，可轉念壹想，不禁嘆息。
　　早說了有何用？
　　反而會令麾下不安。
　　“大王不易！”
　　石忠唐微笑道：“這壹戰，本王準備了許久。多年積蓄的錢財都在那裏，只等大勝之後分給他們。接著便是許諾……此次若是能再度攻入關中，本王將放開軍紀。”
　　“大王的意思？”賀尊心中壹凜。
　　“關中那些肉食者不好收拾。本王並無大義名分……”石忠唐突然譏誚的道：“妳不知曉，上次有人悄然來求見本王，說了壹番話。若是本王答應他們的條件，他們便支持本王定鼎天下。”
　　“什麽條件？”
　　賀尊隱約知曉那人的來歷。
　　“其壹，放開土地兼並。第二，他們的生意可不納稅。其三，他們的田地不納稅。其四，他們的子弟可不經科舉為官。”
　　“這……若是如此，這江山算是誰的？”賀尊變色。
　　“是啊！若是本王答應了，這江山算是誰的？”
　　石忠唐突然詭異壹笑，“本王當時答應了。”
　　賀尊身體壹震。
　　“彼時本王大軍剛進入關中不久，本王心想，先拿下江山要緊，至於其它的，以後再說。”
　　可後續他卻狼狽南逃。
　　“此次若是能再度進入關中，本王不會再與那些肉食者和談。本王將用刀子來教他們做人。”
　　“大王想殺了他們？”
　　石忠唐獰笑道：“大唐有兩個帝王，壹個叫做皇帝，壹個叫做世家大族。天無二日，本王若是做了帝王，定然要滅了他們。”
　　殺光世家大族！
　　“那會……那會大亂！”賀尊顫聲道：“弄不好便會天下大亂。”
　　世家大族的底蘊太深厚了，就說叛軍之中，天知道有沒有世家大族的人。
　　“天下大亂，與本王何幹？”
　　石忠唐冷冷的道。
　　前方，慘叫聲突然爆發，石忠唐擡眸看去，就見北疆軍敢死營再度突破了己方的陣列。
　　索雲的口號已經變了。
　　“為了妳等的妻兒！”
　　奮勇廝殺，立下軍功，恢復自己身。根據北疆的規矩，恢復自由身的那些將士將會獲得田地和宅子，甚至連耕牛和農具都是現成的。
　　拎包入住就是了。
　　在這番鼓舞之下，敢死營的將士爆發了。
　　戰死不打緊，死了妳壹個，幸福全家人。
　　對於戰死者，不但魂魄能進忠烈祠享受北疆軍民，特別是秦王殿下的供奉，妻兒還能享受諸多優惠。
　　每月有錢糧，直至孩子年滿十八歲。
　　戰死者的孩子優先進入學堂就讀，讀出來後，各級官府優先錄用……
　　這是整個大唐。
　　不。
　　是整個當世都沒有的優渥條件。
　　故而在北疆，人人都以從軍為榮。
　　妳去！
　　後面的事兒交給秦王！
　　“壓下去！”石忠唐冷冷的道。
　　壹波波叛軍前赴後繼的沖向敢死營。
　　“他們露出了疲態。”魏明說道。
　　他第壹個發下了這個態勢，石忠唐看了他壹眼，贊許的點點頭。
　　可魏明卻看到了壹抹冷意。
　　“大王，臣願去前方指揮。”魏明主動請纓。
　　“再等等。”
　　石忠唐卻隨口拒絕了他。
　　魏明保持著微笑，可右手卻握的緊緊的。
　　李玄也看到了敢死營的疲態。
　　“殿下，叛軍開始反攻了。”
　　叛軍陣中湧出來壹股步卒，他們手中拿著鐵棍子，壹棍子下去，什麽橫刀，什麽長槍都是擺設。
　　這是壹力降十會啊！
　　“殿下，這是叛軍的力士營。”赫連燕說道：“石忠唐在軍中挑選力大者兩千人，人人用鐵棍操練，在軍中號稱力士。”
　　“殿下，敢死營在後撤。”韓紀提醒道。
　　李玄看到了。
　　力士營的鐵棍子在前方幾乎是所向無敵。
　　讓李玄想到了卷軸裏看到的坦克。
　　“他們突破了。”
　　戰局變化的很快，沒等李玄做出反應，力士營就在中路打穿了敢死營的陣列。
　　前方頓時壹陣混亂。
　　“機會！”魏明眼前壹亮。
　　石忠唐毫不猶豫的道：“壓上去，無需顧忌什麽，只管擴大口子，後續……騎兵準備！虎豹騎！石明！”
　　“在！”
　　“準備！”
　　石忠唐面色微紅。
　　這是開戰以來最好的機會。
　　壹旦擴大口子，後續騎兵突入，就算是天神來了，石忠唐也敢把它拉下凡塵。
　　對面，秦王神色依舊從容，“步人甲！陌刀手在後。”
　　隨著他的命令，壹隊隊披著重甲的步卒，邁著沈重的步伐，緩緩走上去。
　　“令敢死營撤離！”
　　敢死營接令後，順著中間通道後撤。
　　索雲面色漲紅，“老夫去請罪。”
　　藍堅說道：“兄長，妳看……”
　　索雲回頭，就看到前方的步卒迎上了叛軍的力士營。
　　“殺！”
　　長槍密集捅刺，看著就像是壹個刺猬在憤怒的噴出自己的刺。
　　慘嚎聲中，力士營那些悍卒紛紛倒下。
　　但緊接著第二排力士營上前，鐵棍揮舞間，北疆軍這邊同樣倒下了不少。
　　這是，互爆！
　　比拼的是意誌。
　　“要果斷！”
　　石忠唐盯著前方。
　　“大王，北疆軍的陌刀手在後面。”有人稟告道。
　　“狗賊！”
　　石忠唐打造力士營便是要對付北疆軍的陌刀隊。
　　陌刀犀利，但遇到鐵棍也無計可施。
　　可沒想到的是，秦王竟然用身披厚重甲衣的步卒來和他的力士營互爆。
　　而陌刀手就藏在後面，壹旦力士營露出疲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