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二百六十九章 臣，見過殿下

　　時間往前回撥壹天。
　　錦衣衛中。
　　壹臉震撼的赫連燕在值房裏發呆。
　　韓紀微笑道：“國公的身份壹直不外泄，不是不信任妳，而是知曉的人越少越好。”
　　我的老板竟然是孝敬皇帝的幼子？
　　赫連燕看看韓紀，再想想氣質特殊的怡娘，以及那些身材高大的護衛……
　　“我知道了。”
　　韓紀見她迅速平靜下來，心中暗贊，“國公吩咐，此事讓錦衣衛的人先知曉。”
　　如此，後續才好辦事。
　　“我知道了。”
　　赫連燕當即召集在家的錦衣衛議事。
　　連廚子都來了。
　　“老夫的罐子裏還熬著羊湯呢！”廚子雖然發牢騷，卻也有些被看重的歡喜和得意。
　　赫連燕說道：“今日讓妳等來，是有件大事要告訴妳等。整個北疆，整個天下，妳等是率先知曉的壹批人。”
　　廚子激動的直哆嗦。
　　“國公不姓楊……”
　　……
　　半夜，孫營就醒了。
　　他起身洗漱完畢，到了院子裏，發現不少官員都起來了，在低聲說話。
　　“孫使君。”壹個官員笑著拱手，“孫使君深受國公看重，可知曉今日是為何？”
　　孫營搖頭，“老夫也不知。”
　　呵呵！
　　官員笑笑走了。
　　壹個錦衣衛進來，單手按著刀柄，問道：“諸位可準備好了嗎？”
　　眾人回身，發現這個錦衣衛的神色帶著些……驕傲？
　　他驕傲什麽？
　　“準備好了。”
　　錦衣衛頷首，“請隨我來。”
　　眾人跟著他到了大門外。
　　這壹排都是外地趕來桃縣述職的官員將領的住所，此刻每個大門外都站著人。
　　前方，羅才負手而立。
　　“列陣！”
　　列陣？
　　武將們覺得沒問題，可文官們卻覺得有些奇葩。
　　但也只能跟著武將們學。
　　“跟著老夫來。”
　　官員和武將們跟著他，直至節度使府外。
　　……
　　軍營。
　　“起床！”
　　趙永喊道。
　　壹個個將士從營房中出來。
　　洗漱，吃早飯。
　　……
　　楊玄走到林飛豹身前，“辛苦了。”
　　林飛豹搖頭。
　　楊玄壹路去了後院。
　　周寧帶著家人在等候。
　　“這些年，辛苦了。”
　　楊玄看著周寧，想到她這些年的默默付出。
　　“沒妳辛苦。”周寧擡頭，夫妻本是壹體，此刻壹切盡在不言中。
　　楊玄說道：“我這便去了，家中這裏，妳看著。”
　　“放心！”
　　楊玄回身，怡娘在身後，壹身宮裝。
　　“我們走。”
　　劍客仿佛是感知到了什麽，在樹上死死地看著楊玄。
　　楊玄帶著怡娘出了後院。
　　韓紀在等候。
　　林飛豹等人在等候。
　　“見過國公。”
　　眾人行禮。
　　“跟著我。”
　　楊玄壹身錦衣，戴著玉冠，看著從容不迫。
　　“領命！”
　　廚子站在門外，“怎地我覺著今日要出事。”
　　楊玄帶著人出了家門，巷子裏，隔幾步就站著壹個軍士。
　　楊玄仔細看去，全是太平老人。
　　這些人心中壓根就沒有什麽帝王，唯有楊國公。
　　“辛苦了。”楊玄見他們身上帶著霜氣，就知曉至少站了壹個時辰以上。
　　“願為國公效命！”
　　太平軍的將士們齊聲道。
　　為了此次公布身份，楊玄特地把他們從太平抽調回來。
　　他走出巷子。
　　左側便是節度使府，此刻外面站著烏壓壓壹片人。
　　劉擎站在最前方。
　　“見過國公。”
　　眾人行禮。
　　楊玄頷首，“跟著我。”
　　他走在最前方，身後是北疆的文武官員。
　　街道兩側此刻同樣戒備森嚴，隔幾步就站著壹個軍士。
　　這是陳州軍。
　　對於陳州軍來說，楊國公便是他們的天。
　　天空陰霾，壹片片烏雲低垂，仿佛要壓在城池之上。
　　楊玄緩緩而行。
　　壹如他當初走出小河村的步伐那樣。
　　那是開始。
　　而今日，是另壹個開始。
　　……
　　“集結！”
　　大軍在集結，壹支支軍隊匯聚成了洪流。
　　趙永帶著自己麾下融入了洪流之中。
　　他們腳步輕松，但數萬大軍壹起集結，那腳步聲依舊震動大地。
　　許多百姓醒來了。
　　他們睡眼惺忪的打開門，看著家門外站著軍士，不禁愕然。
　　“暫且等待。”軍士回身道。
　　莫不是兵變？
　　這個念頭在所有人的心中轉動。
　　城外，大軍集結。
　　鼓手在奮力捶擊大鼓。
　　咚咚咚！
　　除去留守北遼故地的軍隊，以及北疆各地必要的防禦力量之外，整個北疆八萬人馬，齊集桃縣城外。
　　楊玄已經聽到了鼓聲。
　　他走出城門。
　　回身看了壹眼。
　　城頭上，壹個個北疆軍將士整齊站著。
　　“很是威武。”怡娘說道。
　　楊玄微微壹笑，回身。
　　前方，八萬大軍整齊佇立。
　　蒼穹昏暗，烏雲低垂。寒風從在陣列前呼嘯而過，被阻擋後，繞了個圈子，奔著遠方而去。
　　八萬大軍，壹直延伸向前，看不到邊。
　　陣列在沈默著。
　　壹個緊急築就的高臺下，南賀，裴儉等人在等候。
　　楊玄緩緩走過去。
　　“辛苦了。”
　　他微笑著拾級而上。
　　劉擎止步。
　　楊玄壹步步緩緩向上。
　　他突然想到了偽帝。
　　想來此刻正摟著貴妃睡的正香吧！
　　他想到了小河村的村民，雖說有些愚昧，但卻誠懇。
　　他往上壹步，想到了長安。他不喜長安的權貴，但卻極為喜歡長安的煙火氣。
　　他想到了太平。
　　想到了臨安。
　　想到了桃縣。
　　想到了寧興。
　　想到了……
　　他往上壹步，這是最後壹級臺階。
　　他站在了高臺上，舉目望去，壹望無垠。
　　我看到了天下！
　　楊玄走到了高臺前方。
　　居高臨下，看著烏雲下的大軍。
　　這是我的虎賁！
　　楊玄深吸壹口氣。
　　“二十七年前，長安發生了壹件事。”
　　下面隔壹段就站著壹個大嗓門的軍士，他們向後面重復喊道：“二十七年前，長安發生了壹件事。”
　　二十七年前。
　　二十七年，帶走的不只是時光，還有淡忘。
　　眾人不明所以。
　　孫營卻突然想到了二十七年前轟動大唐的那件事兒。
　　“那壹年，孝敬皇帝被廢，被幽禁。”
　　孫營覺得心跳有些快。
　　“那壹年，帝後中毒倒下，最終證據指向了孝敬皇帝，於是宮中賜下鴆酒。”
　　“那壹年，大唐失去了最好的中興機會。”
　　“那壹夜，孝敬皇帝令人送走了自己的幼子，選擇了飲鴆自盡。”
　　“那壹夜，幽禁地外人影幢幢，那些逆賊擔心孝敬皇帝遁逃，把周圍封鎖的水泄不通。他們縱火，他們殺戮……”
　　“為了讓那個孩子能安然，孝敬皇帝最後的護衛們盡數戰死！”
　　“是誰在背後操縱這壹切？”
　　“事後，帝後清醒，便去追查了此事，卻發現下毒之事與孝敬皇帝無關。可斯人已逝，帝後痛徹心扉，追贈為孝敬皇帝。”
　　難道國公想支持孝敬皇帝在長安的兩個兒子？
　　孫營覺得這事兒不靠譜。
　　“孝敬皇帝去後，李元為太子。我聽聞，壹件事要想知曉是何人所為，只需看此事誰受益最多。”
　　孝敬皇帝是被冤枉的，這是宣德帝和武後親手為愛子平的反。
　　但那些事兒是誰幹的，天下人心中都有壹桿秤。
　　李元父子的嫌疑最大。
　　“李元父子先後登基，他們登基後別的事兒都顧不上，首先幹的就是壹件事，清理。他們瘋狂清理孝敬皇帝壹脈的臣子。”
　　“我想問問，他們慌什麽？”
　　“孝敬皇帝死於帝後賜下的鴆酒，與他們父子無關，他們慌什麽？”
　　“他們在做賊心虛！”
　　楊玄斬釘截鐵的道：“從孝敬皇帝被汙蔑與宣德帝嬪妃有染開始，這壹系列的手段的背後，都有壹群人在謀劃。這群人，為首的叫做李元，叫做李泌！叫做楊松成！”
　　孫營心中壹震。
　　這是討伐的姿態啊！
　　可國公用什麽理由起兵？
　　清君側？
　　“孝敬皇帝如何，我想每個人都知曉些。宣德帝時，大唐弊端初露。孝敬皇帝看出了大唐盛世之下的危機。他銳意革新，壹心為民。他胸懷坦蕩，善待百姓，善待百官，善待自己的親人。但，最終害了他的卻也是他的親人。”
　　“李元父子發動宮變，隨後李元登基，只顧著清洗。隨後李泌再度發動宮變，自己登基，依舊是只顧著清洗。”
　　“清洗之後，他忙碌不休。他在忙什麽？他在謀劃那些事時，許下了諾言，他要酬功。於是他放任世家門閥和豪強，放任幫襯自己的那夥人肆意兼並田地，肆意在官場安插人手。”
　　“就壹個建雲觀，如今擁有的土地怕是連常聖本人都數不清了，更遑論那些世家門閥。可天下呢？”
　　“上行下效，天下豪強都在兼並田地。百姓流離失所，淪為流民。誰管了？”
　　“他們不管，我來管！”
　　楊玄目光炯炯的看著大軍。
　　這是要謀反嗎？
　　孫營心中壹顫。
　　“於是，我帶著妳等，壹路從太平走來。我們滅掉了馬賊，滅掉了三大部，滅掉了北遼，滅掉了舍古部……可前方還有無數敵人在等著咱們。”
　　但，壹個疑問在所有人的腦海中浮沈。
　　可您，憑什麽管這些？
　　“有人可能會問，妳憑什麽管這些？”
　　楊玄仿佛知曉他們在想些什麽。
　　天空中的烏雲在翻湧。
　　寧雅韻站在城頭上，負手看著。
　　“如何？”安紫雨問道。
　　“風起雲湧。”
　　楊玄說道：“孝敬皇帝有四子，長子說是病故，具體如何還待查探。次子和三子被幽禁在長安。幼子，也就是當年宮中賜下毒酒時被帶走的那個孩子在哪？”
　　怡娘緩緩走出去。
　　楊玄指著她。“當年帶走那個孩子的女官叫做怡娘。”
　　怡娘擡頭，看著前方。
　　“我，便是怡娘。”
　　“那壹年，孝敬皇帝身邊的幕僚曹穎奉命離開長安，隱入鄉間待命。”
　　曹穎，那不是國公身邊的那個心腹嗎？
　　眾人心中壹震。
　　“事發前，孝敬皇帝令身邊的虬龍衛遁入長安市井，隨後，那壹夜，有人縱火，燒了虬龍衛駐地。”
　　楊玄指著林飛豹。
　　林飛豹帶著數十虬龍衛上前。
　　“老夫虬龍衛統領，林飛豹！”
　　“老夫，虬龍衛，張栩！”
　　“老夫，虬龍衛……”
　　孫營的心不可抑制的在顫栗。
　　不只是他，除去極少數知情者之外，所有人都在看著臺下的那些人。
　　怡娘壹身宮裝，肅然而立。
　　韓紀站在她的身側，神色肅穆。
　　林飛豹等人身材雄壯，令人不禁想到了他們在戰陣上的無雙沖殺。以及，對楊玄的忠心耿耿。
　　原來，是因為這個嗎？
　　以往那些不解之處，盡數豁然開朗。
　　“他們對孝敬皇帝忠心耿耿，他們壹直在等待著那個孩子走進長安。”
　　“那個孩子被孝敬皇帝的侍衛統領楊略帶到了元州鄉間，托付給壹戶農人照看。十五歲時，鏡臺的人找到了楊略的蹤跡，楊略擔心他們順藤摸瓜尋到那個孩子，於是便讓他去長安。”
　　“大乾三年暮春，那個孩子進了長安城。”
　　“曹穎和怡娘找到了他。”
　　“那個孩子救過貴妃梁氏，卻舍棄了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去了北疆，他不是賤皮子，而是，他心中有個宏大的目標。”
　　“那個目標是，討逆！”
　　天空中的烏雲在劇烈翻湧。
　　仿佛有什麽在上面驅趕著它們。
　　“那個孩子想為孝敬皇帝討個說法。”
　　“那個孩子，想為這個被李元父子折騰的民不聊生的天下討個說法。”
　　“那個孩子姓李，不姓楊。”
　　“我叫做李玄，從今日起，我為秦王！”
　　楊玄，不，李玄走到了高臺邊緣。
　　指著蒼穹呼喊：
　　“我李玄，想帶著妳等，去為這個天下，討逆！”
　　烏雲猛的被撕開了壹條縫隙。
　　壹抹紫色的光柱照在了高臺上。
　　籠罩了李玄。
　　“天神啊！”
　　孫營見此異狀，不禁呻吟道。
　　李玄問道：“誰願意追隨我討逆？”
　　他居高臨下看著文官們。
　　劉擎跪下。
　　“臣，見過殿下！”
　　宋震和羅才跪下。
　　孫營等人跪下。
　　烏壓壓壹片文武官員跪下。
　　“臣，見過殿下！”
　　“妳等如何？”李玄看著大軍。
　　這是他最為擔心的壹環。壹旦軍隊中出現雜音，內部就會被分裂。就算是暫且壓下了，可暗中依舊會矛盾重重，遲早有壹日會爆發出來。
　　南賀跪下。
　　裴儉跪下。
　　壹個個將士跪下。
　　低著頭。
　　呼喊。
　　“見過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