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趙導正在神馳萬裏、郁郁寡歡的時候，突然小兔推門而入，“錢主任，莎比暈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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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莎比下午拍攝的時候，感到腰越來越酸，硬撐著把照片拍完，壹個人坐在賓館大堂的沙發上，小兔上樓去準備收拾東西回家，卻見莎比沒有動彈，喊了幾聲也沒有回應，走近了壹看，只見莎比臉上豆大的汗珠洶湧而下，嚇得她立刻不問青紅皂白，就向錢盛腫告急。

　　等到錢盛腫心急火燎地來到大廳，卻見莎比向電梯方向跑，錢盛腫趕快走過去，關切地問：“小全(莎比姓全，與韓國MM全智賢壹個姓)，怎麽了。”

　　“歇了壹會，好壹點了，不知為什麽，今天特別累。”莎比氣籲籲地說道，額角上沁出的汗水，濡濕了垂掛下來的頭發。

　　“要不要我派人送妳回去？”

　　“不用了，我能自己回去。”

　　“那趕快回去吧。我讓小兔陪妳回去吧，不然妳壹個人，我不放心啊。”

　　“沒什麽，小穆不是在哪裏嗎？”

　　“他怎麽樣？與他住壹起不方便吧。”

　　“挺好的，我把他當成小弟弟，沒啥的呀。”

　　“過幾天，我找到房子，就把他搬出去。”

　　“以後再說吧。”

　　莎比在房間裏鎮靜了壹會，覺得自己的體力有所恢復，便與劇組的人告辭，駕車回家。

　　到停車場的路上，賓館墻沿下種植的玉蘭樹綻放出花朵，把壹股清香放逸出來。莎比嗅著鼻子，擡頭看了看，玉蘭花的葉子還沒有秀出，但花朵卻已經開了。那些簇擁在枝頭的玉蘭花碩大而笨拙地擠在壹起，粗胳膊粗腿地爭相鬥妍。莎比的心目中，把玉蘭花作為城市的市花，總覺得有壹種俗氣的感覺。就像玉蘭的名字壹樣，那是她父母輩、爺爺奶奶輩中經常用的名字，而現在城市裏流行的是郁金香、紫羅蘭、康乃馨，這些花朵高雅、芬芳、淡素，不像玉蘭那樣像壹個鄉下小妞壹樣，壹覽無余地交代出自己的全部，而且還特好表現，只有鄉下的大媽才這樣做的。

　　開了車子出來，壹股玉蘭花的香氣也隨之鉆了進來，莎比最怕玉蘭花味混著汽油的味道，壹聞到這種味道，她就感到惡心與嘔吐。她把窗子開了很大，讓空氣自由地進出，覺得這才好壹點。車子開上了高架橋，駛進了城市的永遠不停息的車流中。

　　城市像什麽？

　　莎比常常在駕車的時候無意識地這樣想。

　　她覺得城市是腸子，壹圈圈地盤繞著。城市的空間太小，直線距離很短，幾乎容納不下眾多的人群，所以必須在城市裏像腸子那樣，壹圈圈地繞起來，用距離來制造空間。

　　高架橋很多情況下在作著無意義的繞圈，正是在這種重復與循環中，拉伸了城市的空間，給更多的蟻群壹樣的人流提供了活動的場所。

　　在城市裏不能著急，妳必須放棄時間的觀念。妳明明看到遠方就是妳要達到的目標，但妳要真的要來到那裏，必須半天的時間。

　　這種感覺其實與爬山是壹樣的，明明山峰就在前頭，但之間的距離可不是壹天二天就能完成攀爬的。

　　城市是壹種人為的山巒，根本目的，就是創造出更多的城市空間與距離。

　　莎比隨著車流，把自己的視野局限在前面的壹輛車輪與自己車輪之間的壹段路面，她不需要關註城市，她只要看到面前的那壹塊就可以了。城市的洪流不可阻擋地向前，像時間，像不可抗拒的生命，自己就像上面漂著的壹根落葉，壹支羽毛，生命是屬於自己的，命運卻是屬於那些流動的液體的。

　　莎比不是壹個喜歡哲學思考的人，目前正接近於下班前的高峰時間，道路上擁塞得很厲害。她打開車載電臺，交通頻道裏那種虛情假義的女人，正在嗲嗲地為民服務。更有壹些百無聊賴的聽眾居然還有興趣撩撥這些像妓女壹樣職業化的女人，妄圖使她們能作出壹點不是職業性的親熱之外的真誠的東西，但最終無壹不是被這些空中妓女玩弄於鼓掌之間。這些頻道裏的女主持，對應付來客的技巧太純熟了，用她們永遠平行在壹個高度的聲調，錯落有致地打發那些無話找話的咨詢者。壹旦發現顧客的不友好，她們就來壹個三十六計，走為上策，掛斷電話，放上壹段音樂。

　　莎比聽夠了這些女人聲音中甜膩與虛假的成份，感到她們幾乎比妓女與女優這些出賣肉體的女人更可恥。

　　妓女與女妓出賣的是陰道，那些女主持出賣的是喉管。都是女人身上的兩個部位，沒有必要說喉管就比陰道要高尚得多。喉管可以獨白，陰道也可以獨白，它們的聲音應該是平等的。

　　莎比剛要調臺，突然女主持換了壹個音樂，願來是香香的《豬之歌》：

　　豬！妳的鼻子有兩個孔，感冒時的妳還掛著鼻涕牛牛。

　　豬！妳有著黑漆漆的眼，望呀望呀望也看不到邊。

　　豬！妳的耳朵是那麽大，呼扇呼扇也聽不到我在罵妳傻。

　　豬！妳的尾巴是卷又卷，原來跑跑跳跳還離不開它

　　哦~~~

　　豬頭豬腦豬身豬尾巴

　　從來不挑食的乖娃娃

　　每天睡到日曬三桿後

　　從不刷牙從不打架

　　豬！妳的肚子是那麽鼓，壹看就知道受不了生活的苦

　　豬！妳的皮膚是那麽白，上輩子壹定投在那富貴人家

　　哦~~~

　　傳說妳的祖先有八釘耙，算命先生說他命中犯桃花

　　見到漂亮姑娘就嘻嘻哈哈

　　不會臉紅不會害怕

　　豬頭豬腦豬身豬尾巴

　　從來不挑食的乖娃娃

　　每天睡到日曬三桿後

　　從不刷牙從不打架哦~~~

　　傳說妳的祖先有八釘耙，算命先生說他命中犯桃花

　　見到漂亮姑娘就嘻嘻哈哈

　　不會臉紅不會害怕

　　妳很象她

　　香香唱的好可愛。甜甜的稚嫩的聲音，帶著壹點調皮，還有壹點惡作劇，莎比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做壹個小豬倒是挺好的。她想了想。

　　到長寧區的時候，莎比感到腹部的疼痛又壹次閃過，腰酸得厲害，她把自己探在椅座上，才覺得好壹點。

　　在菜市場那兒，莎比想到早上出門時曾經答應小穆要買菜的，便下了車。她買了壹條有二手重的鱸魚，準備做壹道全中國都流行的“水煮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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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開門的聲音，小穆趕快起身，不覺之間天色已晚，壹整天耗在網上，鉆在軟件中，倒忘記了時間的過度。

　　走到門口，見到莎比已經開了門，進到屋裏。小穆問了壹聲，“回來了”。莎比答應了壹聲，脫下高統靴，把手裏小提包遞過小穆，聲音輕得聽不見，“放到廚房裏吧。”

　　小穆把裝著魚的塑料袋扔到了水池中，問莎比，要不要他幫忙，莎比到自己的房間裏換了常穿的那件牛仔褲，上衣也換了壹件紫色羽絨衫，顯得十分的隨意，她悄沒聲地來到廚房，說，“沒事了，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