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6章 此間更無六耳（上）

　　這種郁郁不平的情緒在蘇辰的心裏只是壹閃現，他就已經發現。
　　感覺到自己心中竟然也悄悄的生出了怨氣來，他自失壹笑。
　　“原來是心魔來襲，無形無影，卻又無處不在。上至大能，下至凡俗眾生，都莫可避免。”
　　他的元神境界達到六階中期，還在增長；肉身達到六階巔峰，快要突破。
　　因為近日以來的黃庭誦讀和講道聽來的壹些破碎感悟，把壹身劍術融合推演，從凡入仙，連劍術境界也進入到了仙級。
　　並且，明悟了心靈力量的奧妙。
　　今日，用出心劍術，心念囊括天地，化劍絲為天羅，壹招擊敗猴子之後。
　　因為劍技與心靈的突破，也就有了壹絲縫隙，導致境界微微不穩，情緒波動巨大。
　　心靈力量，是壹種摸不著，看不見的古怪力量。與元氣、神力大不相同。
　　他發現，每壹絲魔念和情緒，其實都對煉心有好處。
　　正是禍兮福所依，福兮禍所伏的另壹個印證。
　　愛憎會，求不得。這種種欲念，說是心魔，更多的可能是柴火，是點亮心燈的無上資糧。
　　“上古煉氣士修到後來，要斬斷壹切，極端者甚者斬人斬親斬我，只余本能，然後才好問道長生。”
　　這種做法當然有他的先進性，但蘇辰卻是不取。
　　他走的路子不同，打壹開始就不願意斬除自己的凡俗初心。
　　那些珍視的堅守的，永遠都不會變化。不能忘卻的美好，當銘記終身。
　　壹劍在手，問道長生。
　　以理念為爐，欲望為柴，燃起滔天烈焰，才能本心不忘。
　　在這種情緒的指導下，蘇辰總是自覺不自覺的，不經意的以己之心度人。他會認為此方世界的高人大能也會相同。
　　沒想到，事實並非如此。
　　從西海之中由鯉化龍，他就明悟到，此方世界無論是凡間還是仙界，歸根結底其實還是弱肉強食的世界。
　　規則是有，但並沒有那麽重要。
　　最多的其實只是強權。
　　有了這種覺悟，再來看待所謂的仙人神佛，就有了另壹種認識。
　　蘇辰剛剛從海中出來，見到猴子，就起意拜師學藝，跟著猴子蹭壹波熱渡。
　　這不是手段，也不是謀算，其實只是壹個能見著長生希望，初入美好世界的美好願景。
　　故事裏多麽美妙啊。
　　菩提老祖是壹個很了不得的大高手，喜歡提攜後進，授徒更是不求回報。
　　他無私的把渾身本領教給悟空，不但傳授天底下最厲害的鬥戰殺法，更是教了各種古怪奇妙的小手段。
　　以至於後來猴子縱橫天下之時，無論是遇到什麽樣類型的高手，總會用出種種應對手段。
　　金剛不壞、筋鬥雲、元神出竅、身外化身、呼風喚雨、紮草成龍，法天象地、七十二變、三頭六臂、如意神兵法、群體分身法……
　　這千般法術，萬種手段。尋常仙人妖怪得了壹兩招，就可以縱橫天下，在三界中搏壹個不小的名聲。
　　猴子全都會。
　　聽起來，這位祖師是不是很好，很無私？
　　然後呢，蘇辰就起心拜師了。
　　有厲害本事，他也想學啊。
　　無論是在哪個世界，能遇到壹個無私授徒又極為厲害的師父，肯定是壹件最幸運的事情。
　　自己身為外來者，沒有跟腳，也沒有機緣。想要去拜師，在壹般情況下，根本不可能。
　　因此，他從猴子那裏開始布局。
　　也就有了三打猴子的舊事。
　　對這只野猴子，蘇辰沒有什麽可說的。
　　這家夥野性未去，各種小毛病壹大堆。
　　如果只是頑劣，那也就罷了。但偏偏這家夥本領高強，視百姓凡人如同螻蟻，隨手打殺，這就不好了。
　　身為人類的立場，蘇辰是看不過眼的。
　　但就算如此，緣於某種情結，蘇辰雖然打了他幾次，狠狠的教訓對方，也從沒起過殺心。
　　依他心裏所想，殺了齊天大聖孫悟空，那還了得？
　　這不是毀童年嗎？
　　所以，他算計了孫悟空。進入靈臺方寸山，斜月三星洞拜師，只為真心想要學藝。
　　就如當初顧媽媽送他入學，那時他也是對老師滿心敬畏著，期望著。
　　就是這種心思。
　　不，比那時候的心情更加慎重。
　　至少，在學校裏見到老師，不用磕頭。
　　古代師徒之間，壹個頭磕在地上，從此生死相隨，豈能輕忽。
　　在蘇辰心裏，這時候菩提祖師就是自己的師父。
　　師徒不是交易，講的是感情，說的是責任。
　　所以，他也就規規矩矩的以弟子身份要求自己，說幹雜役就幹雜役。任勞任怨做了七年，聽從吩咐行事，盡到壹個弟子的本分。
　　他更並不會仗著壹身本事惹事，搗亂。就算暫時沒學到什麽東西，也不曾氣餒。
　　種種蛛絲螞跡，其實他已經隱有所覺，但總是自發的去排除掉心裏對師父不敬的想法。
　　大抵就是，也許祖師另有考量呢。
　　然後，就是今日講道。
　　祖師隨意講述壹會，然後打下暗號，準備叫猴子過去三更傳法。
　　這時候，蘇辰的種種想法立即崩了。
　　“想象太美好，世界很殘酷。”
　　菩提祖師好好的給他上了壹課。
　　“原來，他並不是真心收徒！打壹開始，這些弟子們包括我在內，全都是幌子。他有著自己的考量。”
　　蘇辰靜靜端坐房內，重新品味腦海裏的記憶，發現菩提祖師在三界中是很神秘的壹個人。
　　除了猴子學藝的這個當口，以前未曾耳聞，後面也未曾出現。
　　他趕猴子出師之時用的理由是對方顯擺自己的本事。
　　還讓猴子以後不能說出自己的名諱。
　　這是什麽意思？
　　剛開始時，蘇辰覺得，很可能這位祖師認為猴子個性頑劣不堪造就，生怕以後有辱自己清名，才會如此做法。
　　如今想來，卻是背上生涼。
　　這麽厲害的猴子，出門之後，能打遍天下縱橫三界，這難道不是給師門長臉嗎？
　　至於會幹壞事。妳這當師父的，教了然後不管？
　　抽空管教壹下徒弟，這不難吧？
　　看看別家師父，是怎麽做的。
　　就算是徒弟受了壹點小委屈，也要打上門去找個場子。
　　別說是普通仙人。
　　就連原始天尊這種牛人，也是壹樣。
　　他門下的十二金仙吃了大虧，被雲霄的混元金鬥削了修為，他是怎麽幹的？二話不說就捋起衣袖動用先天靈寶，直接把三個師侄女打成灰燼。
　　“妳傷我弟子，我讓妳灰飛煙滅。”
　　如此大能者，都是這麽愛護自己徒弟的……
　　那麽，菩提祖師為什麽會例外？他這種做法的根源是什麽？
　　“這事還有壹種解釋啊。”
　　那就是，無論教還是不教本領，菩提祖師都沒把自己這些人當徒弟，包括猴子在內。
　　他教猴子本事，或許並不是因為青眼有加，而是另有盤算。
　　以這種思路來推演，種種不解之處就可以理解了。
　　包括悟深、悟雲、悟明，更包括自己等人，其實只是壹個掩飾而已。
　　這也就解釋了，為何方寸山中盡是壹些華而不實的經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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