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3章 深謀遠慮（上）

　　大江浩浩蕩蕩，經過幾座高山之後，水勢變得平緩起來。
　　遠遠望去，在壹片薄霧中，能看到壹座十分熱鬧喧囂的碼頭，上面人流洶湧，再遠壹些，各色人等來來往往，有打著赤膊的苦力漢子，也有挎刀佩劍的江湖男女。
　　“老丈，在此停船吧！”
　　小船選在碼頭壹個角落停了下來，蘇辰順手扔下壹顆金葉，就跨步上岸。
　　“多謝公子，不用這麽多。”那滿臉皺紋，眼裏透著蒼桑的老梢公，顫抖著雙手，接過金葉。
　　“剩下的賞妳了，給青草兒買幾身衣衫吧，小孩子長身體的時候，記得別餓著她了。”
　　“謝謝大哥哥，以後來看小草啊。”小姑娘臉上有些臟，八九歲模樣，眼睛烏黑閃亮的。
　　別看她小，幹活手腳卻很麻利，壹手水煮魚做得很是不錯。
　　蘇辰溫和的摸了摸她的頭笑道：“會的……”心裏卻是嘆息。
　　這個年頭的下層百姓過得確實不怎麽好，能有壹口吃的就很不錯了。
　　老頭帶著孫女在水上討生活，實際上還要交壹大筆錢給當地幫會，生活過得苦巴巴的，多給壹點錢有個補償就不錯了。
　　再給太多，會被人惦記，反而替他們惹禍。
　　他下了船，走上碼頭，看看四周景色，心道就是這裏了。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地兒應該是彭梁會管理，飛馬牧場的情報顯示，那兩個小子此時可能到了彭城。”
　　蘇辰出了牧場，可不是出來遊歷天下或者觀山望水的，他發動人手尋找徐子陵和寇仲的行蹤，得知那兩人當日就離開了當陽，也只能嘆息著失之交臂。
　　消息傳來，聽說兩人摻雜進入了海沙幫和東溟派的爭鬥之中，還在其中大鬧壹次，最後搶到鹽船沿江直下。
　　等蘇辰追到彭城、梁郡地帶，又聽到瓦崗軍野戰大敗隋軍，軍師沈落雁收羅潰軍，就連隋軍大將秦叔寶也已歸順，瓦崗勢力更盛。
　　他依稀記起，就在這個當口，寇徐二人似乎也跟秦叔寶混在壹起，也不知有沒有落入瓦崗手中。
　　於是，他再次雇了壹只小船，來到彭城。
　　如果那兩小子要落腳的話，方圓幾百裏，除了荒山野嶺，彭城就是最好的地方。
　　剛剛有了壹些本事，想要做出壹番成績，好好享樂的半大小子，又怎麽會耐煩躲在深山老林。
　　這壹次，蘇辰就搶先等著，實施守株待兔之策。
　　反正他也沒必要跟誰去搶時間。
　　無論在什麽地方，什麽時候遇到了寇徐二人，直接擄走就是。
　　有實力就是這般任性。
　　“可惜是江南水網密布之地，那匹白馬不好隨身攜帶。”看著眼前兩匹矮馬從身前跑過，壹陣塵灰濺起，蘇辰有些惱火的想道。
　　他找了壹座臨江酒樓坐了下來，叫店家上了酒菜，壹個人自斟自酌，準備聽壹聽市井消息，再決定行止。
　　在船上吃了幾頓魚，雖然別有壹番滋味，但也想換換口味，嘗嘗此地的各色美食。
　　之所以選擇碼頭不遠處停下來，是因為蘇辰看到了不簡單的東西。
　　左面不遠處，有三艘大船停泊，上面旌旗飄揚，旗上繡著壹個大大的李字，這應該是李閥的船，不知上面是李秀寧還是李世民。
　　這時候李家還沒有造反，正在太原廣積糧緩稱王，他們很有可能跟寇徐二人接觸。
　　右邊離得稍遠，也有幾艘奇特的樓船，幾艘船看上去跟壹座小堡壘壹般，上上下下都是英俊秀美的少男少女，不用問，肯定是東海東溟派單家的船。
　　這些人也可能跟兩個小子接觸。
　　此時的場面，應該是李閥尋東溟派購買兵器，在此會面下單。
　　蘇辰壹直有些納悶。
　　這個朝代說起來跟歷史有些相同，但更多的卻是不同，最奇怪的地方就是地方結社實力無比龐大，代替官府掌控了民間各地。
　　八幫十會每壹個動不動就是幾萬人幾十萬人手下，任何壹個幫會都有著爭天下的資本。
　　更荒謬的是，堂堂太原李閥，天下四大閥門之壹，想買兵器還要找壹個江湖門派東溟派去購買，想要買馬也得去找飛馬牧場，這讓他簡直不知說什麽好了。
　　不過存在即是合理，蘇辰也沒有什麽意見，這種情形對他反而有利。
　　他看了壹會碼頭情形，見沒什麽異常情況發生，就不再關註，專心傾聽著隔壁包廂裏的談話，也不怕別人發現他。
　　經過這些日子的打牢根基，蘇辰肉身之力和先天真氣圓潤無暇，氣息掌控如意，已可以做到自然而然。
　　平常人看他，就只能見到壹位佩劍遊歷的青衣書生，最多覺得此人皮膚極好，氣質十分不俗，卻看不出有什麽練武的痕跡。
　　而且，在蘇辰的精神力影響下，就算有人看出他的不凡所在，也會下意識的就忽略過去，就如看到了太陽，看到了白雲，只是司空見慣，見過就忘。
　　對面不遠的包廂眾人就是如此。
　　他們說話之前也曾察看過四周酒客，從蘇辰身邊經過也不曾盤問半句，只是自顧自的說著壹些機密事件。
　　在芯片掃描中，壹個滿頭花白，身形佝僂的精瘦老頭躬身行禮道：“小姐，我已按照您的安排在江邊把那兩個小子擒拿壹次，輕松無比，我不明白的是，為什麽捉住了又要放掉，跟秦叔寶打個賭倒也罷了，去跟兩位小家夥打賭，實在有失軍師臉面啊。”
　　被稱為小姐的是壹個身著百花戰袍，體形婀娜的俏美女人，這女人神色極為精致，眉眼斜斜向翹，雖然威嚴，看上去總給人壹種盈盈笑意。
　　“威嚴和嬌麗融合在壹起的奇異容貌，身上還帶著兵戈殺伐之氣……”。
　　蘇辰打起了精神，結合老頭的稱呼，就知道這女人應該是前段時間情報中提到的主角，李密手下的瓦崗俏軍師“沈落雁”了。
　　傳聞此女不但容貌極為出色，更是極為聰慧，兵法堪稱大家，很少失敗。
　　瓦崗寨能有如今的聲勢，她有著四分之壹的功勞。
　　沈落雁笑道：“莫老，其他妳們無需理會，只管照做就是，這個賭註很值得啊，秦叔寶輸掉後，已經歸服我瓦崗，此人不但是壹員猛將，更是壹員智將，對密公的大業極有幫助。”
　　看著四周眾人放松下來，恍然大悟的模樣，沈落雁神情壹肅，說道：“秦叔寶固然重要，但那兩小子卻更重要，不說楊公寶藏的事情，就單說這寇徐本人，別看是兩位小嘍啰，但其人精明聰敏，大有可塑之處，只要稍加訓練，他日超過秦叔寶也不是難事。”
　　“就憑他們？”
　　眾人不信。
　　還沒等莫老再問，沈落雁又道：“妳們可是覺得既然他們兩人如此重要，為何不直接捉走，偏偏要玩壹個三擒三放？”
　　“對啊，小姐此舉可是有何深意？”
　　也難怪瓦崗眾人有些想不通，面對兩個小子，看好他們的前途，直接擒走改造就是了，偏偏弄得如同兒戲壹般。
　　別說他們想不通，換做任何壹人也不會理解。
　　“這妳們就不懂了，少年人心思不定，就算他們答應了什麽，也做不得數，隨時會變。如果只是想問壹問楊公寶藏的下落，自是嚴刑拷打，不怕他們不說，但想要折服他們，長久為我方所用，就必須多花點心思了，非得打落他們的傲氣，再結以恩義，才可以放心，不然，就算帶回瓦崗，也會是壹個天大麻煩。”
　　沈落雁侃侃而談。
　　眾人心悅誠服。
　　蘇辰端起酒杯，飲盡杯中碧綠酒漿，微微點頭，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