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7章 因勢而變（下）

　　寧中則看著場中令狐沖的神情，有些黯然心酸。
　　這位華山大弟子表面上看來十分隨和親切，能跟所有人打成壹片，其實卻是個心高氣傲的性子。
　　他自小事事都強人壹等，如此等失敗經歷壹次都嫌多，何況是兩次。
　　就不知他能不能跨過這個坎了。
　　江湖險惡，強中更有強中手，打不過別人的時候所在多有，其實也沒必要太過放在心上。
　　她正想前去安慰幾句，就聽見身前傳來壹聲壓抑的怒吼：“安靜，堂堂華山派跟個菜市場似的，成何體統？”
　　卻是嶽不群面色鐵青，見著現場弟子呈現壹邊倒的倒向蘇辰，此時終於忍不住爆發開來。
　　平日裏溫和儒雅的面容此時威嚴肅穆，看上去就讓人心中發寒。
　　嶽不群是真的十分生氣，心裏也有了壹些淡淡的恐懼。
　　這種情景，似曾相識。
　　那時的嶽不群年紀還小，華山派也是許多弟子仰望著劍氣沖宵堂前某壹個身影，有那麽壹個人打得氣宗弟子人人束手，無人敢攖其鋒。
　　那些師叔師伯無論內力練到什麽地步，都被那人輕輕松松揮劍破除，硬拼都找不到機會，敗得莫名其妙。
　　自那以後，劍宗勢力大盛，氣宗風雨飄搖，有多少弟子改練奇詭劍術，把練氣功夫哧之以鼻。
　　若不是師父寧清宇突然設謀發動比劍，又憑自己強大無比的內力突施辣手，此時華山很可能早就是劍宗當家了。
　　蘇三的劍法，跟當年那人的劍法又是何等的相似，壹只劍在他的手中如同活過來了壹般。
　　“他這麽小小年紀，難道真的這麽聰明，能無師自通？”
　　“還是說，有人在暗中教導他的劍法？”
　　嶽不群心裏轉過壹個有些恐怖的念頭，面上神色卻是絲毫未顯，仍是冷冷的看著場中眾弟子，看著那些歡呼的面容漸漸變得慌張。
　　眾弟子安靜了下來，沒人再敢開口說話。
　　嶽不群走前兩步，在離著廣場試劍石樁三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才開聲說道：“妳們只見到蘇三的劍法變化多端，就認為學好劍法什麽都不怕了，卻不知劍法的變化只是小道，全都看看這壹劍。”
　　“嗆啷”壹聲劍鳴入耳。
　　嶽不群突然伸手壹揚，腰間長劍躍入手中，他臉上紫氣隱隱，手中長劍紫光爆漲，壹揮而出。
　　那普普通通的青鋒劍，此時蘊藏著氤氳紫氣，劍尖突然爆射出三寸長紫色劍氣。
　　隨著順手壹揮，空氣中響起壹聲“轟隆隆”爆裂之聲，劍鋒離石柱尚遠，石柱就從中間斷成三截。
　　“哐！”
　　高大的試劍石柱滾落廣場，砸得地面壹陣晃動。
　　眾弟子擡眼望去，見石柱幾個斷面如同鏡面壹般，光滑細膩，幾可照見人影。
　　“咻……”
　　“這是什麽劍法？”
　　“這壹劍出來，又把蘇師兄那劍法拋下不知多遠了，不管用出什麽精妙劍法，都擋不住這壹劍。只要挨著壹點邊，就會劍斷人亡。”
　　“而且，我見到掌門師尊只出了壹劍，怎會切成三段的，每壹段都壹般大小，就似跟尺子量過壹般。”
　　“蘇師兄那種劍法，我等還有信心上去對上兩招，掌門師尊如此劍法，劍尖吐出三寸鋒芒，簡直無堅不摧，實在讓人沒有正面對上的勇氣。”
　　“這就是以氣禦劍！”
　　眾人議論紛紛，這次就算是嶽不群冷著臉，也壓不住呼聲。
　　嶽不群先聲奪人，再演絕技，壹下就把所有弟子震住了。
　　他看了令狐沖壹眼，見這位最看重的大弟子此時已經從打擊中走了出來，也是心醉神迷的看著這壹劍，顯然是想明白了什麽道理。
　　“妳能知恥而後勇，奮起直追才好，內力練得好才最重要，只是去糾結於劍術這等末節，卻是走歪了路。”
　　嶽不群若有深意的看了令狐沖壹眼，再看了壹眼遠處蘇辰毫不在乎的神情，心裏又有了壹些怒意，他轉頭看向眾弟子說道。
　　“我們華山氣宗，以氣禦劍，只要氣功練到壹定地步，那些稀奇古怪的招數，其實統統是沒有用的，反倒不如堂堂正正以勢逼人讓人難以抵擋。”
　　“想當年，華山派分為氣宗劍宗兩脈，氣宗就是如我這般壹心練氣，劍法大氣堂堂；而劍宗呢，就是窮盡劍法變化，想盡壹切辦法追求殺傷巧妙的招數，看起來很是強大。”
　　說到這裏，嶽不群眼光掃過蘇辰，目光威棱四射，繼續說道：“那時的劍宗弟子也象蘇三壹樣，弄出好大的聲勢，跟氣宗弟子每天打得不可開交。”
　　“但最後呢，雙方約戰，終究還是氣宗贏了，而劍宗邪道已經消失在不知哪個角落，就這樣，妳們還想走同樣的邪路嗎？”
　　嶽不群厲聲喝道。
　　“弟子不敢！”
　　令狐沖心下壹驚，徹底回過神來，連忙躬身答道。
　　“弟子不敢！”眾弟子全都凜然，見到嶽不群眼裏的鋒芒，心裏震驚之下連忙回道。
　　“是不敢而不是不想吧，我知道，妳們只看到眼前的好處，就忘了長遠的利益。但有些路壹旦走錯了，再想回頭就難了，不要等到有壹天，見到自己的劍法再無寸進才後悔莫及啊。”
　　“蘇三，妳這種劍法，已經步入邪道而不自知，師伯實在不忍妳就此荒廢掉大好天賦，從此泯然眾人，妳得理解我的壹片苦心。”
　　蘇辰目瞪口呆的看著嶽不群痛心疾首的表情，簡直象是吞了壹口大便壹般的惡心。
　　這嘴臉，這說詞。
　　“妳怎麽不去當演員啊？”他差點罵出聲來，只感覺壹千只烏鴉在天上飛過。
　　“嶽不群不知哪根筋搭錯了，竟然把這場比劍扯到了氣劍之爭上去了，難道他真是這麽想的？”蘇辰也有些疑惑，他看著嶽不群那正氣凜然的神情，壹時忘了回答。
　　而令狐沖等眾弟子全被說得熱血沸騰，不能自已。
　　“我以前還真沒看出來啊，妳若真的這麽推崇氣功，又怎會處心積慮的謀奪‘辟邪劍譜’呢，恐怕妳內心深處也不怎麽覺得氣宗就真的勝過了劍宗吧，心裏面其實還是羨慕著劍宗精妙劍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