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0章 月黑風高（下）

　　吃飽喝足之後，蘇辰就在院子裏練起了越門劍體術。
　　煉劍身，熔劍骨，血魄如爐，身心壹體。
　　越門劍體術有壹點好處，就是每壹分力量，每壹寸筋肉骨骼的鍛練都是從殺敵出發，從最有效率的角度出發，進行修練，能夠以最快的速度，把身體徹底掌控，兼具攻擊性。
　　這門功法，在養生方面或許比不上壹些道家傳承練體術。
　　在戰鬥上面，卻有著獨到之秘。
　　蘇辰如今體內沒有半絲真氣，臨時修練也來不及，想著夜長夢多，盡快出手。
　　他就選擇了最有效率，最快出成績的練體術。
　　紅玉稍稍收拾了屋子，就好奇的走出屋外，看著蘇辰練體。
　　見到他把身體扭成麻花壹般，擺出各種羞恥的姿勢，剛開始還捂著嘴“咯咯”輕笑，感覺十發有趣。
　　再過壹會，她就驚得張大小嘴，笑不出來了……
　　只聽到院中先是響起壹陣沈郁悶響，那是骨骼在碰墥磨合，過了壹會，聲音壹變，竟變成“叮叮咚咚”的金鐵交鳴，十分悅耳清脆。
　　有壹股肅然殺伐之意，直直刺入心靈，聽得人心中發賽。
　　她環抱起雙臂，感覺有些冷意，擡頭看了看天，只覺得這微暖的春夜之中多了壹種莫名的氣息。
　　視線模糊處，場中舞動著的人影，身上隱隱約約散發出無堅不摧的鋒銳之氣，迫人眉睫。
　　紅玉退了兩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以前的寧文靖練習搏戲之時，她也是看過的，哪有如今這等威勢？
　　那只不過是軟綿綿的壹種養生健體術而已。
　　她只是看看，完全沒當回事。
　　現在才發現，自己熟悉的某人某事，都已悄悄然變了模樣。
　　寧采臣什麽都沒看懂，但不妨礙他感覺到安心。
　　這些日子以來，家裏有著山雨欲來的壓抑，讓他心裏極為難受。
　　就如將要溺斃之人，憋得喘不過氣來。
　　如今母親病體好轉，大哥也康復了過來，生龍活虎的練習搏戲，他只覺生活很是美好，仿佛又恢復到往日那般祥和寧靜。
　　這家夥天生神經粗大，心裏不存事情，對殺機、氣勢之類的東西也完全無感。
　　只是倚著門楣，在如水的月光下，打著呵欠，磕睡起來。
　　……
　　蘇辰練了壹會，只覺身體無壹處不熨貼，每壹寸肌肉、每壹塊骨骼都勃發出無窮生機。
　　獐肉所化的精氣滾滾流淌著滋潤身體百骸，隨著壹聲聲“鏗鏘”劍鳴，骨骼震動間，骨髓深處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生出新鮮血液。
　　先是潺潺流淌若小溪，慢慢的，身體熱氣蒸騰，血流滾滾宛如長河，發出“嘩啦啦”的拍岸浪潮聲。
　　瘦得皮包骨般的軀體，在這股突如其來的氣血沖撞之下，漸漸豐盈。
　　等他收功站立，已經過了三刻鐘。
　　收氣攝神，精氣直沖頂門，眼中精光四射。
　　“站得高，方能望得遠！”
　　蘇辰微微捏拳，手臂筋絡彈抖著，發出“嗡”的壹聲震響。
　　此時，任誰都能看出，這具清瘦軀體裏，蘊含著不可忽視的大力。
　　“從氣息虛弱身體垂死，到熔練精氣、整合勁力，再到明發銳勁，氣勢剛猛雄渾如虎，最後氣血九轉，伏歸筋肉之中。”
　　“短短不到壹個時辰，就已連破三關，越門劍體術果然不凡。”
　　“當然，更加不凡的還是我的氣運值。大半片氣運葉子，等於連救六千余人的收獲，被我驅病強身之後，此時方才全部激發出來，倒不是無中生有就練出暗勁。”
　　蘇辰有些滿意又有些遺憾。
　　滿意的是重走壹遍修練路，獲得安身立命的本事，其實花不了什麽時間。
　　遺憾的是，他的每壹分實力飛速壯大，都需要靠著海量的氣運來支撐。
　　如果不加快速度開源節流，還真的消費不起。
　　去往壹個世界，想用最快的速度取得最大收益，終歸還是要先投資。
　　想到這裏，蘇辰不由笑了。
　　從這壹點看來，他的行為跟商人開拓新市場其實也沒什麽區別。
　　不過只要前景夠好，有舍有得，那也沒什麽。
　　他長長吐了壹口氣，氣息如箭，射出壹條長長的白痕……
　　紅玉呆呆的看著蘇辰，靜默不語。
　　見到眼前所有異狀全都消失不見，面前又是壹個溫潤如玉的俗世佳公子。
　　只是，比起以前的寧文靖，眼前公子，眉眼之間多了壹道靈光。
　　望將過去，就覺得那雙眼睛似能看透人心，深邃有若大海，直讓人沈醉其中。
　　紅玉臉上發燒，心裏某壹根弦悄悄的被拔動了壹下，雙眼迷離。
　　她沒發現，比起往日來，自己心裏多了壹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奇異感覺。
　　說不上是什麽來由，只覺得很是歡喜。
　　見紅玉突然間變得羞澀，蘇辰有些摸不著頭腦，以為她是想學自己的練體術，又不好意思開口，就道：“等過兩天閑了下來，我教妳這套功法吧。”
　　明悟了紅玉的身份，他哪裏還不知道對方是剛剛化形不久的白狐，既是如此，先前的猜測就全都不正確了。
　　看紅玉壹個人孤零零的，在山上修練著，經歷各種劫數時，也沒有長輩親友在旁護法，蘇辰就知道這姑娘恐怕並不會什麽傳承，甚至連狐族的妖法恐怕都還沒領悟，只是懵懂摸索的妖族新人。
　　要不然，就算是再傷重，也不至於被壹只普通獨狼追得四處亂跑。
　　有鑒於此，蘇辰也就不好敝帚自珍，適合的功法當然得傳給她，這會讓她實力大增。
　　畢竟，小狐貍是真心真意的在對待自己，對待這個家。
　　或許，紅玉報恩嫁人的對象都是原來的寧文靖，但這對蘇辰來說沒區別，奪舍之後，兩人變壹人。
　　這世上就只有他才是紅玉最親近的人。
　　“我也可以學？”
　　紅玉驚喜道。
　　“只是練體而已，凡是有肉身血氣者都可以修練，這門神功由夢中仙人傳法，直指大道，妳當然可以學。”
　　蘇辰沒奈何又說了壹個謊話，功法的來由扯不清楚啊，不說明白的話，難免會讓小姑娘多想。
　　能壹直練到四階巔峰，更是有望五階，成就人仙之軀的練體法訣，說是直指大道，在這個世界看來，也不算是太過吹牛。
　　的確稱得上是絕世神功。
　　他的話裏若有深意，真正意思其實是說無論什麽種族，只要是血肉之軀就可以修練。
　　可惜的是，紅玉顯然沒聽出來。
　　或者她潛意識裏不希望相公猜出自己身份來歷，只是歡呼雀躍著。
　　跟寧采臣不同的是，就算紅玉年紀不大，還沒有開發出各種法術，她的靈覺也是十分敏銳的。
　　只是在壹旁看著，就已經發現這套練體術的不凡。
　　“那相公妳教我吧，紅玉等不及了。”
　　去了眉間愁緒的小姑娘，難得的撒起嬌來。
　　她抱著蘇辰的胳膊搖晃著，滿臉的期待讓人怎麽也狠不下心壹拒絕。
　　蘇辰會心壹笑。
　　歷史上有名的狐貍精名字從心頭掠過，暗道狐媚之道果然名不虛傳。
　　可是妹子妳還小，別學那些前輩行不行？
　　“今天太晚了，還有正事要做，改天再教妳吧！紅玉妳先歇著，我有事出去壹趟。”
　　蘇辰走到院角，把那把黑漆漆的鐵劍拿起，掂了掂，就搖了搖頭。
　　這是壹把劣質鐵劍，硬度和韌性完全不合格。
　　不過，再怎麽不合格，它至少還是壹把劍。
　　比起先前所用的剔骨刀，要好上許多倍了。
　　其實，蘇辰奇怪的是，這麽壹個算得上是書香門第的家庭，竟然還能找出壹件中規中矩的兵器，也算難得了。
　　“我要壹起去。”
　　紅玉跟在後面哀求道：“我很厲害的，可以保護相公。”
　　她顯然猜到蘇辰想幹什麽。
　　蘇辰想了想，就答應了下來：“要去可以，跟在我身後，沒我吩咐不能出手……能夠隨意出動四只小鬼的角色，應該不會很弱。”
　　“好，聽妳的。”紅玉甜甜笑起來。
　　她也不反駁，心想跟著就好。
　　在紅玉心裏，其實覺得，相公的練體法門雖然厲害，但似乎算不上太厲害，至少自己的身體更強壹些，無論是力量還是速度。
　　這話就不能說了，不然會傷到相公自尊。
　　紅玉偷偷的看了壹眼蘇辰，抿著嘴偷笑，躍躍欲試。
　　蘇辰暗暗稱奇，這姑娘完全是聞戰則喜的模樣，他心裏也很歡喜。
　　這樣也好，跟著自己，以後難免經歷諸多風雨，更免不了爭戰殺伐。
　　如果是愛好和平、克己奉人的性格，恐怕就會很痛苦、很難受，似紅玉這般性子就很不錯。
　　……
　　東林村離金華不遠，只是繞過兩個山岰，順著山路行走十余分鐘，就看到了壹片黑沈沈的高墻。
　　不知何時，天空吹起涼風，壹片烏雲飄來，遮住了皎潔月色。
　　四野無聲中，只看到城內零星點點燈火。
　　“要往哪裏走？翻城墻嗎？”
　　紅玉小臉滿是堅毅，手中握著那把剔骨刀，學著蘇辰的模樣，行走起來悄無聲息。
　　“不用，那鬼物就在城外，就在祭壇處，有火光的地方就是。”
　　在城墻外邊，其余地方漆黑深沈，但不遠處的松林前面，卻有壹片高大屋宇，正燃燒著火焰。
　　蘇辰知道那是章臺主祭壇，王神婆所居住的地方。
　　最顯眼的倒不是祭壇火焰，而是那棵比城墻還要高上數丈的大樟樹。
　　枝葉繁茂，樹影婆娑，遠遠看去，就給人壹種張牙舞爪的陰森感覺。
　　這就是章臺神了。
　　或者說，是壹個樟樹精。
　　蘇辰精神壹振。
　　心靈深處，已察覺在火光明滅的屋宇深處，有著壹點清光閃耀呼應，那是先前標註的靈魂印記。
　　“小鬼就在那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