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魔導書

　　早上的九點鐘左右。
　　街道上彌漫著早點的甜香。
　　薇爾莉特照常去“豐饒的女主人”歸還希兒的手工編織籃。
　　在店門口打掃衛生的貓娘們看到她之後，圍到少女身邊，很熱情地打招呼。
　　店長蜜雅媽媽看到了也不說什麽，畢竟酒館晚上營業，店員們白天壹般都是打掃衛生或是采購食材和各種店內需要的物資。
　　少女壹壹回應貓娘們的熱情，順便薅壹下她們的尾巴。
　　“那個，這是籃子，謝謝妳的早點。”
　　來到希兒的面前，薇爾莉特遞過編織籃。
　　“嘿嘿，”希兒笑盈盈地接過籃子，“怎麽樣，我的手藝有進步吧？”
　　“嗯，很好吃的。”
　　“妳喜歡就好啦，”希兒微笑著說道，“對了，今天的菜品也按照以前的壹樣可以嗎？”
　　“可以啊。”薇爾莉特說，“不過不要多打包壹份了。”
　　“是不符合妳們那位朋友的口味嗎？”希兒疑惑地微微頭，淡灰色的頭發從壹側垂下。
　　“不是的，她只是……回家了。”
　　雖然只有壹瞬，但希兒還是捕捉到了薇爾莉特眼中那帶著落寞的感情。
　　“這樣啊……我明白了，那就少打包壹份。”希兒憐惜般的摸了摸少女的腦袋，“不過也不用那麽傷感啦，朋友之間總會再見的，說不定什麽時候妳的朋友就又會來找妳玩了呢？”
　　“是啊，我們會再見的。”薇爾莉特稍微振作了壹下，“而且沒了我也沒關系，薇妮的家人會把她照顧得很好的，比我還要好！”
　　看著少女呆呆的、但又十分確信的表情，希兒不由得笑了。
　　“對了，薇爾莉特小姐，妳喜歡讀書嗎？”
　　“讀書？”薇爾莉特說，“漫畫書算嗎？”
　　“漫畫書是什麽……不過妳喜歡的話，我這兒剛好有壹本可以送妳，是某個客人留在店裏的哦。”說著，希兒拿起了旁邊桌子上的壹本黑色書籍，沒有封面，看起來很厚。
　　“可是……這是別人落下的吧？”
　　“哈哈，妳可真笨吶，”壹旁的貓娘說道，“自己粗心大意把書落在了酒館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還想找回來喵？”
　　“這本書放在店裏已經有幾天了。”希兒說，“也沒有人來尋找，看起來對方是不打算找回去了，與其放在這裏，不如妳帶回去讀讀看吧？”
　　“哦，哦……”
　　薇爾莉特懵懵懂懂地收下了書本。
　　希兒看著她遠去的背影，笑得很治愈。
　　十點鐘。
　　和煦的晨光照耀著白色的巨塔以及下方廣闊的廣場。
　　巴別塔最高處，奢華的神室之內。
　　美神的櫻色的嘴唇輕啟。
　　“妳說，有捕獵會說話的怪物的冒險者？”
　　“在下的猜測是這樣。”高大的豬人奧它站在銀發美神的身旁，匯報著自己所述，“可惜受怪異的怪物潮影響，沒能抓到那些追獵者，被他們逃掉了……十分慚愧。”
　　“無妨，既然是不可抗因素，也怪不得妳。”芙蕾雅優雅地靠在椅背上，“不過我還是想讓妳去監看壹下那些追獵者的情況。”
　　“您對那些怪物動了惻隱之心麽？”
　　“怎麽，不可以？”
　　“不，您的旨意是我等的追求，容在下僭越，只是好奇罷了。”
　　“呵呵，其實那些怪物對我來說無所謂，只是我不希望看到那孩子傷心的面容啊。”芙蕾雅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感慨似地說道，“不然我會心痛的。”
　　“……在下知曉了。”奧它微微閉眼，“那麽需要派人手保護他們嗎？”
　　“暫時不用”芙蕾雅微微壹笑，“對了，都市內最近有什麽有趣的事情嗎？”
　　“沒有……不過硬要說的話，最近路葉壹行人又在冒險者的圈子內引起了不少的討論呢。”
　　“哦？”芙蕾雅微微挑起秀美的眉毛，表示自己對此有些興趣。
　　“聽說路葉三人最近去當支援者了。”
　　“支援者……也就那些沒有實力，靠幫冒險者帶行李和包袱賺取酬勞的人？”芙蕾雅說，“他的實力似乎不差吧，為什麽要做這種事情？”
　　“暫時不知道，不過據說他不像尋常的支援者那樣搬運行李，而是充當‘保鏢’壹樣的角色，而且對每個人只收取五百法利。”
　　“五百法利？”芙蕾雅失聲笑了起來，像是聽到了好笑的笑話，“簡直比蜜雅店內壹頓飯的價格還要低呢！不過他這樣做有什麽目的，像他這樣的人去壹趟地下城能賺到的錢比收壹百個冒險者的錢還要多。”
　　“這正是讓在下迷惑的地方。”奧它說，“不過……通過壹些時日的觀察，在下也有了壹點眉目。”
　　“說來聽聽。”
　　“他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了打通人脈。”
　　“人脈？”
　　“沒錯，在地下城中的人脈。”奧它恭敬道，“在地下城之內行動，若非有必要，否則冒險者小隊之間互相不會接近，但他卻打破了這種情況。”
　　銀發美神低垂眼簾，靜靜地聽著。
　　“僅僅是數天的時間，他就通過保護冒險者、拯救在地下城落難的冒險者等行為獲得了不少人的信任，”奧它說，“到目前為止，就我親眼所見而言，凡是見到路葉壹行人的冒險者，不僅不會遠離，反而會主動前來，討論情報、購置自身缺少的道具，或是想要加入隊伍。”
　　奧它頓了頓，繼續說道：“恐怕整個歐拉麗內，除了他之外再找不出第二個能這樣做的人。就算是我們或是洛基眷族等強大的眷族，也不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收獲冒險者們的信任，並非是實力的問題，最根本的原因是路葉幾人本身的立場是中立的，沒有加入任何眷族，不屬於任何壹方勢力。”
　　“說起來的確呢，酒館內最近主動和他們攀談的冒險者多了不少，還有專門前來敬酒的……”芙蕾雅似乎想起了什麽似的喃喃道。
　　“最後便是在下的推論。他們這樣做，恐怕是為了搜集地下城內的某些信息。”
　　“信息嗎……”芙蕾雅思索著。
　　“沒錯，或許是有關會說話的怪物的情報，又或者是其他什麽……總之他們在地下城內尋找著某些事物的信息，只是在在下看來，在歐拉麗內搜集情報的信息的效率要更好，而且好很多。”
　　“或許，對於他們而言，歐拉麗的消息並沒有價值呢？”芙蕾雅突然說。
　　“恕在下愚昧。”
　　“信息的時間差……有這個說法吧？”芙蕾雅的手指輕輕地拂過下頜，“就好比前天都市內出現的龍女，從事情發生的時間和地點，再到傳到我的耳中，也過去了半天的時間。他們既然會拉攏冒險者們的信任，就代表他們要掌握第壹手消息，尤其是在地下城這種地方……它是具有生命的。”
　　“在下領教了。”
　　“這也只是我的猜測而已……”芙蕾雅瞇起眼，促狹地笑了，“奧它，之前最近出現的那些特殊的怪物，妳調查得怎麽樣了？”
　　“慚愧，在下完全沒有頭緒。縱使已經下到了46層，路途中遇到過幾次那些怪物，但還是沒有掌握到它們的行動軌跡。它們橫沖直撞而且兇暴無比，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就像幽靈壹般。地下城的大多數怪物具有本能，在遇到危險時也會逃跑，但它們仿佛完全不怕死……只是在地下城內奔跑。有兩次在下跟蹤它們，想知道它們的目的地在何處，但它們沒有目的地，只是以壓榨自己生命般的架勢在狂奔，直到倒在路上化為灰燼……不知為何在下有壹種感覺，那些怪物，就像是迷失在迷宮的靈魂，在尋找著出口。”
　　“是嗎……我知道了。”芙蕾雅淺聲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們的目的應該就是那些迷路般的怪物……或者是引起怪物們變成那般模樣的原因，因為除了會說話的怪物外，只有這些新出現的怪異現象，才是當今歐拉麗上情報極少，需要親自在地下城裏探尋的理由。奧它，從現在開始多派些人查明怪物的事情……”
　　“您對這個很有興趣嗎？”
　　“在聽聞有會說話的怪物存在之後，我就開始思考壹件事情。下界的孩子死後會經由我們眾神之手重新轉生，但……怪物又如何呢？”芙蕾雅看著外面明媚的陽光，“地下城的怪物是殺不盡的，因為有源源不斷的怪物會從地下城內呱呱落地，妳猜這又是為什麽？”
　　“您……”
　　奧它微微睜大了眼。
　　天神們對於“未知”絕不會喪失興趣。
　　“好了，這個話題到此為止。”芙蕾雅說，“對了，魔導書的事情已經辦妥了，我找了很久，只有那本適合她，能夠引誘出她的潛力……書架上再補充壹本吧。”
　　“當然可以，不過您不是說過不想插手那孩子的事情嗎？”
　　“人家已經按捺不住了嘛，”芙蕾雅微微笑了，眼神微微迷離，“唯獨那個人……我好想要，好像守護那個笑容，如果那孩子死了，我也壹定要追隨其靈魂回到天界。”
　　“明白，謹遵神意。”
　　“奧它，妳沒有什麽感想嗎？”芙蕾雅的目光看向眼前高大的豬人，“也許我會把那孩子看得比妳更重要。也許我會奪走妳目前的地位，讓那孩子代替妳。如果那孩子真的死了，我也會毫不猶豫地拋棄妳們這些眷屬，跟隨其靈魂回到天界哦？”
　　“壹切任憑芙蕾雅大人定奪，您的愛是人人平等的。只有特別，沒有優劣。”奧它恭敬地說，“我相信就算我離開這裏，您的愛也不會消失……”
　　銀色的雙瞳與土紅色的雙瞳交錯。
　　在壹片沈默當中，奧它彎下高大的身軀，靜靜地低下頭。
　　“抱歉，在下僭越了……”
　　“無妨，這下我倒是更喜歡妳了。”
　　“這是在下的無上光榮，只是這樣下去的話，路葉壹行人還是不會來到您的身邊，不是嗎？”
　　“不著急，我還想以那樣的身份，跟她多相處壹會兒，”芙蕾雅頓了頓，“不過還真是有點遺憾，我倒是想看看妳這個正人君子，嫉妒起來會是什麽樣子。”
　　“只要有您的壹句話。”
　　“啊哈哈哈哈！拜托妳啊，別這樣逗我笑了，好嗎？要是看到妳壹本正經地吃醋的樣子，我可沒有自信能忍住不笑。”
　　芙蕾雅開懷地笑出聲來。
　　她輕掩著嘴，像個青春年少的姑娘般捧腹大笑。
　　看見自家女神這樣子，奧它那張總是緊繃、嚴肅的臉顯出了些許動搖，腦袋兩側的豬耳朵稍微彎向了奇怪的方向。
　　“好了，”芙蕾雅笑過癮之後，揮了揮手，“我要休息了，待會兒還有的忙，妳先退下吧。”
　　“是。”
　　奧它退出了神室。
　　芙蕾雅的目光看向藍天下的歐拉麗，長舒了壹口氣。
　　芙蕾雅擁有壹種稱為“洞察眼”的眼睛。能夠看穿下界之人的“靈魂”的本質。
　　這在諸神之間並未締結為禁止使用，因為它比起神力來說，更像是壹種性質，是先天的能力，就跟“美”的權能壹樣像是壹種被動技能，因此不受到禁令限制。
　　她從以前，在天神們還未降臨到下界之時就已經在使用這種眼睛，將下界的死者……特別是被稱頌為英雄的戰死者，運送到自己在天界建造的宮邸裏。
　　直到某天早上。
　　跟以往壹樣從白色巨塔的尖端眺望遠方時，
　　真的只是偶然，
　　她的銀色眼眸，在很遠的地方，偶然捕捉到了某個“孩子”的身影。
　　——“好想要，好想據為己有。”
　　看到第壹眼的瞬間，念頭就如同生長的藤蔓般縈繞心頭。
　　女神的心中如同以往壹樣，油生醜陋、但有如孩童般的純粹願望。
　　那人的靈魂，具有芙蕾雅的眼睛至今從未看過的顏色。
　　那是比透明更為清澈的顏色——接近純白的虛無。
　　雖然想要的感覺讓腹部絞痛、心臟狂跳。
　　雖然她大可以利用“魅惑”讓對方第壹時間迷上自己，但芙蕾雅按捺住了躁動的內心。
　　讓那孩子染上自己的色彩當然很有意思，但她覺得先看看經過再說應該也不遲。
　　疼愛貓咪，不壹定要抱在懷裏，有時候放進庭院裏，讓它自己玩個夠也不失為壹種新鮮感。
　　接下來那孩子會變成什麽樣的顏色？
　　亦或永久保持透明？
　　天神們在面對“未知”時，絕不會失去興趣。
　　芙蕾雅以那艷麗的雙唇輕輕咬著彎曲的食指，充滿了魅惑的美。
　　四周頓時充滿了煽情的芳香。
　　“哎呀，又被發現了？”
　　視線的遠方，呆在中央廣場長椅邊的小小的金發身影，不停轉頭。
　　看起來就像是感受到了某種不安而想找出其來源。
　　最後，那小小的身影將視線投向了巨塔的頂端。
　　在被發現之前，芙蕾雅收回了視線，的笑意更深了。
　　看來那孩子感覺比想像中更敏銳。
　　還是說，自己註視她的這對眼睛太無所顧忌了？
　　會說話的怪物，
　　迷失在地下城的怪物，
　　來歷不明的人兒……
　　真想知道那孩子會獲得怎樣的成長啊……
　　美神如此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