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強制任務

　　尖叫聲成為了契機。
　　下壹刻，街道失控了。
　　所有民眾就像退潮般與薇妮拉開距離，人類母親拉著孩子的手拼命逃開，青年讓臉色蒼白的戀人躲到背後，肥胖的小人族商人嚇得腿軟。
　　“怪物！？”
　　“天吶，怎麽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傍晚街角籠罩在恐慌的巨浪中。
　　在場的初級冒險者們，接二連三地拔劍。
　　看到刀劍出鞘，薇妮害怕地發出了低低的哀鳴，她記得就是人們用這種武器砍傷了她，至今回想起來，本來早已痊愈的傷口都還會隱隱作痛。
　　路葉根本沒有料到會有這種情況！
　　剛才迎面而來的人……是故意的！
　　他們知道薇妮的存在！！
　　路葉本能地去尋找那兩個人的身影，但那兩人早已趁亂逃離。
　　周圍都是人潮，將路葉壹行人團團圍住。
　　而他們就像是邪惡的異教徒，不斷地被聲討著。
　　石頭、雞蛋、水果……這些東西如同雨點壹般打向薇妮。
　　人們利用起了街邊壹切能用來攻擊的東西，在人數優勢下，恐懼轉變為憎惡衍生的怒氣。
　　群眾異口同聲地破口大罵，對於壹腳踏進自己領域的人族公敵，情緒瞬間爆發了。
　　知道“維維爾”擁有多大潛在能力的初級冒險者想要制止無知的群眾們，但卻徒勞無功。
　　“唔喔……”
　　“嘖嘖嘖，真有趣。”
　　“好嚴重喔～”
　　至於少數幾位正好路過的天神。
　　他們混跡在人群之中，旁觀眼前的光景。
　　有的顰眉蹙額，有的表示憂慮，有的看樂子看得開心。
　　不管是怪物還是人類，說到底終究只是眾神消遣的東西而已。
　　“好痛……”
　　薇妮發出的細微哀鳴，被人們的辱罵掩蓋過去。
　　但比起石頭全力砸在身上的痛楚，更痛的是龍女少女的心。
　　懲罰，難道不是應該給壞孩子的嗎？
　　我，做錯了什麽嗎……？
　　她在痛楚中拼命思考著，但卻得不到答案。
　　自己好像……什麽也沒有做。
　　只是跟大家壹樣，走在街上而已。
　　如果真要說的話，那她唯壹所作的事情，就是將怪物的面目暴露在了大家的眼前。
　　原來如此……
　　瑰麗的紅色雙眼中浮現出淚光。
　　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壹種錯誤麽？
　　薇爾莉特回過神來，就要沖上去保護龍女少女。
　　但她被艾斯德斯拉住了。
　　“姐姐……”
　　“不要激動，她暫時還死不了。”
　　在艾斯德斯的勸告中，薇爾莉特冷靜了下來。
　　艾斯德斯神情凝重，手指微動，細微的冰晶浮現。
　　雖然現在薇妮還沒事，但很快高級冒險者就會聞風而來。
　　到那時薇妮的性命才有危險。
　　但她不確定要不要動手。
　　壹旦出手，就等同於包庇怪物。
　　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出這種事情，毫無疑問將會成為民眾們排擠的對象，在這消息速度傳播極快的歐拉麗中，他們以後將會寸步難行，甚至會被禁止進入地下城。
　　她並不介意成為全民公敵。
　　但她必須考慮路葉。
　　壹旦無法進入地下城，就代表無法再搜尋碎片的下落。
　　想到這裏，她將目光投向了路葉。
　　後者只是對她使了個眼色。
　　艾斯德斯心領神會，手指微動。
　　下壹刻，地面的石磚驟然碎裂，巨大的冰晶從街道地面升起，然後驟然碎裂。
　　碎冰漫天飄落，就連周圍的空氣都被寒霧籠罩了。
　　趁著寒霧彌漫、眾人的視野被遮擋的瞬間，路葉沖過去拉住了薇妮。
　　然後，帝具·香格裏拉發動！
　　太極陣在腳下浮現，兩人的身影瞬間消失。
　　下壹刻，路葉和薇妮出現在了臨近巴別塔附近的小巷之中。
　　重新給瑟瑟發抖的薇妮戴好兜帽之後，路葉松了口氣。
　　這樣壹來，就暫時擺脫危機了。
　　艾斯德斯的冰霧的可見度極低，就算是高等級的冒險者也無法輕易看穿。
　　不過話說回來……那兩個男人自己並不認識，他們是怎麽知道薇妮的事情的？
　　路葉自認為這段時間將薇妮保護得很好，每次出門都把她遮擋得嚴嚴實實，就連在房間裏的時候窗簾也是緊拉著的，再加上薇妮會說話的特性，不會露出馬腳才對。
　　對方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在安慰了壹下薇妮之後，路葉去給她買了壹身新的行頭。
　　兩人趁著夜色的掩護下回到了旅店。
　　而歐拉麗之中出現怪物這件事，也迅速傳開。
　　……
　　夜半時分，白墻巨塔“巴別塔”的最高層。
　　“維維爾？”
　　聽到傳來的情報，芙蕾雅回問道。
　　都市中的所有動向，尤其是值得註意的消息，都會由奧它通報主神壹聲。
　　“是，據說是在今天傍晚時分出現在街上。”
　　聽到身旁待命的奧它所言，她壹手拿著葡萄酒，向他問道：“噢，我才在覺得市區莫名吵鬧呢……原來是這麽回事，寵物發狂了嗎？”
　　“寵物……？”
　　“我指那頭維維爾，它傷人了嗎？”
　　“似乎發生了局部性的混亂，但沒有任何損害。據聞怪獸沒傷害任何人，街道突然升起破碎的冰晶，之後就突然消失了，應該是有人所為。”
　　“那人的身份不清楚嗎？”
　　“不清楚，至少……您應該比我清楚才對。”
　　“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帶走龍女，那家夥還真是有本事……”
　　芙蕾雅並不否認奧它的話，雙唇勾勒出壹抹驚心動魄的笑容。
　　“您對這件事有頭緒嗎？”
　　“算是吧……公會有任何通知嗎？”
　　“不，沒有。他們目前似乎忙於掌握狀況與清理善後，無暇顧及其他事，要打探壹下嗎？”
　　銀發美神靠到椅背上，露出興趣缺缺的表情。
　　“這個嘛……等事情鬧大了我再考慮，現在就先不用了，雖然我知道維維爾的存在，不過她肯定是被人故意暴露的，真是可惜，為了抑制她潛藏的兇性，我還特意調配了果汁來著。”
　　“那維維爾……”
　　“她暫時就別管了，本來也是個人畜無害的孩子。現在要註意的，是暴露她身份的人……在都市裏引起混亂，不知道他們有什麽目的，如果只是想殺了她的話，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手段應該多的是。”
　　“那就由在下負責吧……”
　　“也行，就交給妳了，龍女本身無所謂，但我不想看到那孩子傷心。”
　　“遵命。”
　　……
　　次日傍晚。
　　路葉壹行人從地下城回來，前往公會換取酬勞。
　　公會門口聚集了大量的民眾，正高舉著木牌抗議著。
　　“餵，那怪物到底怎麽回事啊？！”
　　“我們交稅可不是為了讓妳們吃幹飯的！！”
　　“負責人呢，滾出來說話啊！”
　　“怪物為什麽會出現在我們的城市啊，我們要壹個交代！”
　　而昨天怪物出現在街道上的傳聞已經迅速傳遍了。
　　鑒於冒險者公會為管理著整個歐拉麗的最大機構，民眾們紛紛前來討要說法。
　　“這可真是……”貝爾看著眼前的景象訥訥地說道，他也聽說了昨天的事情。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路葉面無表情地說。
　　“薇妮小姐沒事吧？”
　　“還好，雖然有被嚇到，但薇爾莉特安慰了她很久。”
　　壹旁的薇爾莉特默不作聲，像是有心事的樣子。
　　路葉看到她這副模樣，也沒再說話。
　　雖然不知道是怎麽泄露的消息，不過薇妮的存在已經被某些人所知道了。
　　由於尚且不明白對方究竟是針對自己還是薇妮，所以接下來的行動必須小心。
　　路葉讓艾斯德斯在旅店內陪著薇妮，雖然對於薇妮來說，此刻更適合陪伴她的人是薇爾莉特，但是艾斯德斯的心思比起薇爾莉特來要縝密得多，不容易落入對方的圈套。
　　花了些功夫進入了公會的本部之後。
　　櫃臺的埃伊娜小姐並未處理手頭的工作，而是出乎意料地將路葉、薇爾莉特以及貝爾三人帶到了會談室。
　　“那個……突然把妳們帶來很抱歉，不過，有個東西必須要交給妳們。”
　　埃伊娜小姐說著，遞給了路葉壹份封緘書信。
　　“這是？”
　　“說是最高機密的強制任務，要我轉交給妳。”埃伊娜猶豫了壹下後說道。
　　“強制任務？”路葉有些不解。
　　壹旁的貝爾則嚇了壹跳，順便解釋起來。
　　在冒險者公會的本部有巨大的委托板，每天都會有委托人在上面發布任務和酬勞，然後等待著冒險者接下委托，這種行為也就是“通常任務”。
　　而“強制任務”，這是由公會發出的絕對命令。
　　隸屬歐拉麗的“眷族”與冒險者都必須遵從這道命令。
　　通常來說，公會發布的“強制任務”屈指可數。
　　沒想到這次居然會落到路葉的身上。
　　不過，這跟自己有什麽關系？
　　貝爾很是納悶。
　　路葉的心情則有些沈重。
　　他想不到自己有什麽值得公會發布“強制任務”。
　　如果硬要說的話，那就只有龍女薇妮了。
　　難道昨晚撤離的時候還是露出了馬腳，被人發現了？
　　可如果是這樣，公會為什麽不派人將自己抓起來，逼問薇妮的下落？
　　甩去腦海裏的雜念之後，路葉問道。
　　“我可以在這裏打開嗎？”
　　“嗯，不過不要給我看……因為我沒資格知道內容。”
　　在緊閉雙唇的埃伊娜小姐旁觀下，路葉慢慢剝掉封蠟，打開外包紙內的指令書。
　　內容只有區區壹行字。
　　“路葉壹行人、赫斯提亞眷族眷屬與龍族女孩壹同前往地下城第20層。”
　　除了以藤蔓紋路鑲邊的指令書之外，還附了壹份記載詳細內容的備註紙。
　　寫著紅字的樓層地圖上，第20層深處的壹個區域被標示為目的地。
　　連出發的時段都指定好了。
　　今晚零時，限定時刻為深夜。
　　地下20層……
　　壹旁的薇爾莉特微微地睜大了眼睛。
　　就算是她，也看出了這個任務是針對薇妮的而制定的。
　　很顯然，公會清楚她的存在。
　　只是薇爾莉特並不清楚，為何這項強制任務地點要設定在地下城的20層。
　　明明被公會發現了的話，按照常理來講，應該會強制自己等人交出薇妮才對的。
　　出了公會之後，路葉也將內容給貝爾看了壹眼。
　　畢竟任務也跟他有關，而且他姑且也算是知情人之壹。
　　“這次的任務有關薇妮，我們也不知道公會究竟在打什麽主意，”路葉說，“妳算是被我們牽連的，如果不想來的話不用勉強，我們會保密。”
　　“不……我要去。”
　　“我們的內情已經被都市的管理組織摸透，做無謂的抵抗是沒用的，公會也絕不會放我們逃出歐拉麗，光是公開發表我們藏匿了怪獸，就足以讓我們寸步難行了。最重要的是我們不知道任務的目的是什麽，”路葉說，“即便是這樣，妳也要來？”
　　“嗯，”出乎意料的，貝爾的眼神堅定，“路葉大哥妳幫了我那麽多，就算是綿薄之力，我也想幫助妳。而且……這不是跟我毫無關系。雖然最初神仙收留薇妮的時候我也會擔心，但後來我想明白了，如果怪物會說話、會思考、會流淚……它跟人類又有什麽區別？”
　　“那就來吧，”路葉微微壹笑，“我會盡最大努力保證妳的安全的。”
　　……
　　旅店內。
　　路葉將“強制任務”的事情告訴了艾斯德斯。
　　“這樣啊，那就沒辦法了。”艾斯德斯說，“雖然不知道公會的目的是什麽，但事到如今只有先去壹趟了，不過至少不會對我們有害，否則只需要捅出我們私藏怪物的事情，我們就在歐拉麗中呆不下去了。”
　　“那麽，接下來就看薇妮的意願了。”
　　路葉將目光投向內側的房間。
　　“那薇妮，妳願意跟我們走嗎？”
　　漆黑的房間內，少女向龍女說明了壹切。
　　薇爾莉特低垂著頭，她知道自己在提出壹個過分的要求。
　　對於薇妮來說，地下城壹定是個可怕的地方。
　　“嗯，我願意。”龍女輕輕地拉住了薇爾莉特的手，“因為……薇爾莉特妳們總是在幫助我，雖然會怕，但是只要跟妳在壹起，就不會怕了。”
　　額頭上的紅石閃爍著微微的光芒。
　　就像兩人初遇時，受到怪物與人類傷害的她選擇握住了眼前的人溫軟的手壹般。
　　這次，龍女少女也依然毫不猶豫地選擇信任眼前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