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零六十四章 將星薈萃

　　祖孫相逢，畫面特別感人。
　　李勣張嘴就要拿下親孫子，李欽載頓時楞住了，站在李勣馬前睜大了眼睛打量他。
　　心拔涼拔涼的，這就像葫蘆娃歷經千難萬險打進了妖精的洞府，正要救出爺爺，卻發現親愛的爺爺跟蛇妖正在談情說愛，妳儂我儂，爺爺還嫌葫蘆娃礙事，下令把娃兒抓起來放藥罐裏燉成補藥。
　　祖孫見面難道不應該是飛奔，擁抱，舉高高，轉圈圈嗎？
　　幸好李勣的左右皆是李家部曲，老熟人了，李勣下的令沒人聽，壹個個含笑看著祖孫倆。
　　李欽載上前長揖行禮，苦笑道：“爺爺真是……越老越頑皮了。”
　　大軍仍繼續前行，李勣哈哈壹笑，翻身下馬，大步走到李欽載面前，眼眶發紅打量了他壹陣，然後狠狠拍他的肩。
　　“好小子，妳送的軍報老夫都看了，幹得不錯！”李勣欣慰地笑道：“以前妳在長安，造那些新玩意兒，別人都說李家後繼有人，老夫壹直沒出聲。”
　　“真正的後繼有人，要拿出真本事，用戰功說話，這次妳終於給咱李家掙了臉，哈哈！”
　　李欽載眨眼，他知道李勣話裏的意思。
　　這次出征，李欽載獨領壹支偏師，壹路收拾了倭國，又在百濟收拾了新羅軍，北上進入高句麗後更是戰功赫赫，打了幾場漂亮仗，殲敵數萬，更是把高句麗東部橫掃了壹遍，完成了既定的戰略目標。
　　哪怕李欽載今日就被李治突然調回長安，就憑目前他立下的功勞，在整個東征之戰的將領裏，也是排名前三的悍將了。
　　李勣高興的不僅是此戰之後，李家在長安城將愈發耀眼，他更高興李欽載在戰場上的出色表現，給大唐這場事關國運的東征增加了更大的勝率。
　　事實上，祖孫倆配合默契，已將高句麗的國土占了壹半，接下來只要穩打穩紮，步步推進，滅國即在眼前。
　　“走，先去遼東城紮營，妳我再好好聊聊。”李勣欣悅地拍著他的肩笑道。
　　李欽載騎馬與李勣並肩而行，沒過多久便到了遼東城外。
　　十萬大軍紮下營盤，白色的營帳連綿數十裏不見盡頭，李勣的帥帳紮在營盤的正忠心，周圍的部曲親衛和將領們的營帳呈梅花狀拱衛帥帳。
　　將士們紮營的時候，李勣和李欽載便徑自入了帥帳。
　　祖孫倆正要敘話，帥帳外傳來豪邁的大笑聲。
　　門口光線壹暗，壹尊鐵塔般魁梧的身影紮紮實實堵住了門，李欽載凝目望去，急忙起身行禮。
　　原來此人正是契苾何力。
　　行禮之後剛直起身，契苾何力後面陸續進來了好幾人，李欽載發現都是老熟人，在長安城便是能夠拎自己的衣領，踹自己屁股的存在。
　　沒辦法，個個都是長輩，李欽載的輩分此刻在這座帥帳裏，只能見人矮壹頭。
　　於是李欽載只好不停行禮。
　　“小子拜見契苾爺爺……”
　　“小子拜見薛叔叔……”
　　“小子拜見……呃，拜見這位不願透露姓名的爺爺……”
　　話音剛落，屁股便狠狠挨了壹腳。
　　李欽載沈臉瞪著他：“混賬東西，長輩面前有沒有禮數？逼老夫對妳用軍法嗎？”
　　李欽載無辜眨眼。
　　好幾位長輩確實不認識，比如眼前這位，長得吹毛求疵的，壹臉虬髯，五官粗獷，依稀只能看出應該跟李勣平輩，壹副德高望重的樣子。
　　能出現在帥帳裏，而且年紀壹大把的老殺才，壹定是狠角色，李欽載必須尊敬。
　　“呃，小子失禮，未請教這位爺爺……”
　　德高望重的老殺才壹捋長須，哈哈壹笑，道：“老夫高侃，多年前倒是在長安見過妳，不過這些年老夫在外戍邊，久未回長安，侄孫兒忘了老夫也是情理之中。”
　　李欽載壹驚，急忙再次長揖行禮。
　　高侃啊，又是壹位名將。
　　貞觀年間打過突厥，活捉突厥可汗阿史那車鼻，將他送到太廟前獻俘，給李世民大大長了臉，被封為衛將軍。
　　後來李治登基，高侃被調任營州任都督，營州便是大唐和高句麗的邊城。
　　高侃在營州任都督多年，朝堂大佬們定下的襲擾高句麗，毀其農田，擄其平民，焚其山林房屋等等各種下作事，基本都是高侃幹的。
　　搞得高句麗這些年糧食減產，人口驟降，民不聊生，可見這人有多……缺德？
　　不得不說，這位跟李勣平輩的名將，也是壹位狠角色，而且當了多年的營州都督，幹多了殺人越貨毀田燒屋的買賣，李欽載總覺得高侃身上散發出壹股子剽悍匪氣，比程咬金還強幾分。
　　見李欽載行禮畢恭畢敬，高侃欣悅捋須，哈哈笑過之後，下意識摸了摸懷裏，從懷裏掏出壹只帶著斑斑血跡的玉鐲遞給他。
　　李欽載驚愕地看著他。
　　“賞妳個見面禮，昨日部將遇到壹戶逃難的高句麗人家，約莫家底頗豐，部將也就不客氣，把這戶人家全剁了，家產也笑納了，這只鐲子是女主人手腕上的，看著倒是值點錢，送妳了。”
　　看著玉鐲上的斑斑血跡，李欽載能想象這只鐲子是怎麽來的，臉色不由有些難看。
　　雖說他有點貪財，但……大佬啊，妳好歹洗壹洗再送人啊，這血淋淋的品相讓人瘆得慌。
　　李欽載還沒接過，身後的李勣便不滿地罵道：“老殺才！送禮都沒個樣兒，血都沒擦，我孫兒能要嗎？欽載莫接，晦氣得很，回頭讓這老殺才再尋摸點值錢的送來。”
　　帥帳內眾將紛紛大笑。
　　高侃也不介意，呵呵笑了幾聲，將玉鐲收回自己的懷裏，道：“英公的孫兒老夫見了心喜得很，回頭老夫再找幾樣幹凈的送妳。”
　　李欽載松了口氣，急忙道謝謙讓。
　　看得出高侃對李欽載似乎是真的很欣賞，壹把勾住他的脖子，湊在他耳邊低語。
　　“老夫聽說了妳小子諸多事跡，妳小子是個人物，夠混賬，但也擔得起事，給妳爺爺當孫兒太屈才了，妳考慮考慮，給老夫當孫兒如何？”
　　李欽載苦笑道：“當初在長安城，梁建方爺爺跟您也是同樣的說法……”
　　“後來呢？”
　　“後來被我爺爺放狗追了五條街，梁爺爺屁股上至今還有被狗咬過的牙印呢。”
　　高侃愕然，扭頭看了看李勣，又看了看壹本正經的李欽載。
　　良久，高侃氣笑了，壹巴掌拍在他背上。
　　“果然是個混賬，連老夫都敢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