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六十七章 過年好

　　除夕，大唐也有團圓和守歲的風俗。
　　壹大早國公府便熱鬧起來，下人們站在李欽載的房門外，等待五少郎日上三竿起床，然後向這位少主人恭賀新年。
　　當然，作為少主人，下人們吉祥話都說了，必須要表示壹下。
　　於是下人們在房門外排著隊，每進去壹個人，說幾句吉祥話，李欽載便從桌上取壹個用五彩繩串起來的銅錢，銅錢的數量都是統壹的，大多是十幾文左右，算是給下人們發十三薪年終獎。
　　以往國公府這種瑣碎事是由李欽載的母親李崔氏辦的，作為府裏管賬的主母，給下人發紅包這種事自然輪不到別人。
　　可惜李思文夫婦去潤州為官，府裏除了老公爺便只剩這位五少郎，今年便由五少郎代勞了。
　　壹個個下人站在房門外冷得跺腳，進去壹個，片刻間馬上出來，然後立馬竄進下壹個，像客流量超大的商場女廁所。
　　李欽載發到第十五個下人時便有些不耐煩了。
　　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
　　我是勞心的人呀，還是新鮮出爐冒著熱氣的欽封縣子，憑啥讓我幹這體力活兒？
　　第十六個人影兒竄了進來，進門就拜：“恭賀新春，國泰民安，願父親大人多福多壽，添子添孫……”
　　李欽載老臉壹黑，定睛壹看，竟是蕎兒。
　　“蕎兒啊，添子這事兒呢，明年爹努努力勉強能辦到，但添孫還得靠妳自己爭氣啊……”李欽載嘆息道。
　　蕎兒天真地眨著眼：“蕎兒明年也能生壹個嗎？”
　　李欽載想了想，認真地道：“有點難，可能要過些年頭。”
　　“蕎兒努力也不行嗎？”
　　“有些事情，努力過後更絕望，等妳把毛長齊了，咱們父子差不多可以聊這個話題了。”
　　話題太深奧，蕎兒不懂，索性懶得追問，雙手捧到李欽載面前：“爹，給錢。”
　　“格局打開行嗎？妳好歹是縣子的兒子，跟下人混在壹起騙錢，太沒出息了。”
　　李欽載笑得很邪惡：“要錢沒有，但為父我昨夜加班給妳親手做了壹份重禮，獨屬於蕎兒的禮物哦。”
　　蕎兒驚喜道：“是什麽？”
　　李欽載變戲法似的從屁股底下的椅面上抽出壹摞紙，道：“小學奧數題精選！壹共壹百道題，難到妳懷疑人生！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蕎兒臉色立變，起身下意識便往外逃，被李欽載眼疾手快壹把拽住後領拎了起來。
　　“長者賜，不可辭。爹親手做的禮物，妳居然掉頭就跑，太沒禮貌了。拿著！明日早晨開始做題，為父我晚上檢查。”
　　蕎兒哭喪著小臉接過。
　　“傻楞啥？還不說謝謝。”
　　“……謝謝爹。”蕎兒眼眶晶瑩閃爍。
　　“如此重禮，不應該高興嗎？笑壹個。”
　　蕎兒奮力扯出壹絲笑容，臉頰壹抖，兩串淚珠兒順頰而下。
　　“這孩子，喜極而泣了。快回房做題去。”李欽載憐愛地嗔道。
　　蕎兒垂頭悶悶地走出房門，出門的那壹剎，李欽載清清楚楚看到蕎兒自扇了壹記耳光，很重很響亮。
　　大約此刻他已開始懷疑人生，後悔自己為何混進來騙紅包了。
　　李欽載笑得很燦爛，多懂事的孩子，多麽充實又快樂的童年。
　　……
　　下午時分，有客登門。
　　客人拜訪的不是李欽載，而是李勣。
　　這位客人名叫李義府。
　　李義府登門的名義是送年禮，壹車車禮物排在國公府門外，李勣親自迎出門，雙手把著李義府的胳膊大笑，態度非常和善，如同多年未見的知己老友。
　　李義府進了前堂，還未落座便朝李勣躬身賠罪。
　　神情內疚又惶恐，認錯的態度非常坦蕩，直言自己鬼迷心竅，被下面的屬官蠱惑，朝堂上搞了點事情，無意中得罪了貴府少郎君雲雲。
　　李勣不以為意，壹笑泯恩仇，賓主相談盡歡。
　　賠罪過後，李義府告辭，李勣親自將他送出門外，握著他的手懇切地表示，大家同朝為官，些許誤會不必為意，往後當須守望相助雲雲。
　　送走李義府後，李欽載才悄然出現在李勣身邊。
　　“爺爺，這老貨看起來不像好人呀……”李欽載盯著李義府遠去的馬車道。
　　李勣擡手狠狠抽了他壹記：“老夫比李義府更老，也是老貨嗎？”
　　“爺爺您能活兩百歲，如今還是粉嫩嫩的少年呢。”李欽載嘴兒特別甜。
　　李勣笑了，這孫子雖然混賬，但嘴兒是真甜。
　　“欽載，與李義府的恩怨就此作罷，以後莫招惹他。”李勣嚴肅地道。
　　“他若招惹我呢？”
　　“那就不必客氣，英國公府的人，不容輕侮。”
　　“有爺爺這句話，以後若李義府招惹我，孫兒壹把火燒他全家。”
　　“就當老夫剛才什麽都沒說，以後妳見到李義府就跪。”
　　祖孫相視而笑，隨即李勣臉上的笑容忽然變冷。
　　“都登門賠罪了，還是放不下面子，呵！”
　　“此話怎講？”
　　李勣捋須緩緩道：“李義府得罪的人是妳，按理該向妳賠罪才是，從他登門到現在，對妳半字未提，甚至根本沒提過見見妳，分明還是看妳不起，老貨猖狂，遲早不得好下場。”
　　李欽載笑道：“無妨，最好別跟孫兒賠罪，他若當面賠罪，往後為敵時，孫兒反而不好意思下手了。”
　　李勣看了他壹眼，道：“陛下昨日下旨，在京郊設火器局，召工匠二百人，專職造火藥，監正是同平章事李敬玄，因妳自言懶散，陛下沒給妳安排差事。”
　　李欽載無所謂地道：“孫兒已將秘方獻給陛下了，他想怎麽做，孫兒不關心。”
　　李勣緩緩道：“沒那麽簡單，火藥是在妳手上造出的，雖然火器局沒有妳的官職，可很多事情繞不開妳。往後妳與李敬玄少不了交道。”
　　“李敬玄是誰？”
　　“是陛下真正的心腹，陛下龍潛之時，他是陛下身邊的侍讀，累遷太子右庶子，弘文館學士，未來必是入相之選。”
　　“大過年的，孫兒這就去他府上給他跪壹個？”
　　李勣氣得又抽了他壹記：“好好的人，怎就長了張嘴！”
　　府外突然傳來陣陣鑼鼓聲，李勣壹怔，忽然笑了：“又是壹年了……”
　　李欽載恭恭敬敬朝李勣壹拜：“爺爺，過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