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九章 非妖即奸

　　宋森奔跑的時候像壹只吃撐了的柯基，略顯發福的身軀將他兩條小短腿襯托得愈發鮮明，那歡喜奔向主人的樣子讓人心生憐愛。
　　偏廳內，紫奴和舞伎們正在翩翩起舞，不知為何，這位大唐使節似乎特別喜歡看她們的飛天舞，紫奴等舞伎們不敢違抗，只好壹遍又壹遍地跳給他看，跳到想吐了，可李欽載仍然樂此不疲。
　　被人欣賞是好事，但被同樣壹個人壹遍又壹遍地欣賞，不壹定是好事。
　　更令紫奴奇怪的是，這個大唐使節似乎並不好色，昨夜是她們進刺史府的第壹個晚上，可李欽載卻碰都沒碰她們。
　　好像他買下她們的唯壹用途，就是看她們跳舞，除了欣賞舞蹈啥都沒興趣，執著得像壹位老藝術家，純粹只為藝術而生。
　　紫奴感到既無措又疑惑。
　　她很清楚地記得，李欽載在涼州城集市上見到她的那壹次，他的眼裏是有欲望的，男人對女人的欲望，非常直白。
　　可如今把她們買下來後，李欽載的眼裏卻再也沒有那種欲望了，他真的只是欣賞舞蹈。
　　紫奴有點著急了，她沒忘記祿東贊交給她的任務，只有以美色將這位唐國使節迷惑了，她才能順利套出那種新式兵器的底細，最後尋找機會殺了他，也算為已亡的故國報仇了。
　　然而李欽載並未被美色所迷惑，這令紫奴著急的同時，不由感到有點挫敗。
　　她開始自我懷疑，本來對自己的容貌很自信的，從小到大無數男人都對她神魂顛倒，若不是吐蕃大相祿東贊的權威鎮壓，她的命運不知會有多悲慘。
　　可是這壹次，她已忍不住懷疑是不是自己容貌醜陋，或是這位年輕的唐國使節根本不好西域人種這壹口兒？
　　宋森歡快地奔向李欽載，口中驚喜道：“李縣伯，想煞下官也！”
　　發福的短腿柯基壹步竄上石階，沖進偏廳內。
　　紫奴等舞伎急忙停下舞姿，垂頭退避壹旁。
　　李欽載瞇著眼笑了：“宋掌事，久違了，哈哈！”
　　“李縣伯離開後，長安城都莫名沈寂了許多，下官多日不曾經歷風浪，也多日不曾瞧過熱鬧了……”宋森開始了他的表演。
　　李欽載皺眉：“我是掃帚星嗎，留在長安就會興風作浪？”
　　宋森壹呆，急忙擡手輕輕打了壹下自己的嘴：“下官是憨厚人，向來不會說話，下官的意思是，長安城少了李縣伯，未免失色幾分。”
　　李欽載點頭：“到底是升了官兒的人，越來越會說話了。”
　　朝紫奴她們看了壹眼，李欽載吩咐道：“妳們可以退下了。”
　　紫奴等舞伎行禮，盈盈告退。
　　宋森不經意瞥了紫奴壹眼，隨即睜大了眼睛，驚道：“天生紫瞳？”
　　紫奴腳步壹頓，然後繼續退下。
　　李欽載朝宋森咧嘴壹笑：“壹位過路的胡商賣給我的，如何？”
　　宋森搖頭：“此女容貌可稱絕色，但紫瞳不吉，李縣伯還是速速轉賣他人為上。”
　　李欽載驚訝道：“紫瞳咋就不吉了？”
　　宋森笑了笑，道：“老人家的說法，目生異色，非妖即奸，輕則傾家，重則禍國，傳說中的禍水如妲己，褒姒等，皆是目生異色之相。”
　　李欽載笑了：“按妳的意思，我得馬上把她賣給別人才能避禍？”
　　宋森誠懇地道：“架火燒了也成，若李縣伯不舍，下官願為李縣伯承擔這場災禍，將她接手過來，是為舍生取義也……”
　　話沒說完，壹條修長有力的美腿伸出，將宋森狠狠踹了個趔趄。
　　宋森呆怔，李欽載也出神地看著自己伸出的美腿。
　　剛才這壹腿完全沒過腦子，如同條件反射般踹了出去，可能是宋森站的位置實在太帥了，真的忍不住……
　　“剛來涼州城便敢覬覦我的舞伎，宋森，難不成妳最近又升官了，升到不怕挨揍的地步了？”李欽載似笑非笑地盯著他。
　　“哈哈，玩笑，剛才是玩笑，李縣伯莫怪，太久沒見您了，忍不住嘴賤了壹下。”宋森急忙解釋道。
　　李欽載斜瞥著他：“人家本來就是西域人種，不知從吐火羅還是波斯來的，照妳的說法，所有西域女子的眼珠都是異色，她們都該被燒死唄？”
　　“不敢不敢，下官剛才真的只是玩笑。李縣伯千裏迢迢召下官來，不知有何吩咐，下官壹定為您辦得妥妥當當。”
　　李欽載道：“半月前，涼州城的官倉被人燒了三間，縱火的人跑了，我確定涼州城內壹定有敵人的奸細，只是不知他們是吐蕃人還是吐谷渾人，這件事就交給妳辦了，盡早把人揪出來，否則不知還會鬧出什麽亂子。”
　　宋森挺胸道：“李縣伯放心，沒有百騎司查不出的事，就算奸細是壹只蚊子，下官也能把它的翅膀拔了，綁到李縣伯面前發落。”
　　李欽載嘴角壹扯：“塞外風沙大，不要閃著舌頭了。本來對妳們百騎司還是很有信心的，但妳這張嘴厚顏無恥壹吹噓，我心裏突然開始不踏實了……”
　　宋森拍胸脯道：“下官願立軍令狀，如若不能拿獲城中奸細，下官願提頭來見。”
　　李欽載嘆了口氣，“提頭來見”本來就是壹個違反科學真理的悖論，這種話說出來，他心裏更不踏實了。
　　……
　　宋森見過李欽載後便匆忙離去，百騎司數十人立馬在城內散開。
　　李欽載沒有過問，百騎司有他們行事的手段，在打探消息，查緝奸細這方面，李欽載是純粹的外行，當然不會胡亂幹涉內行人做事。
　　夜裏，派出去的斥候回報，吐蕃與吐谷渾仍保持對峙狀態，雙方的前鋒在積石山以西很接近，這幾日雙方斥候小範圍交鋒多次，各有傷亡，但兩國戰事總體上仍是風平浪靜。
　　稟報兩國軍情後，斥候立馬告退，再赴積石山前線。
　　從到涼州那天起，李欽載便派出了十幾撥斥候深入前線打探，前方的消息每天都由斥候源源不斷地送來。
　　深夜，李欽載仍未睡下，坐在屋子裏盯著壹張羊皮地圖凝視許久。
　　門外傳來敲門聲，李欽載皺眉，望向緊閉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