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五章 故人卻在陽關東

　　陽關以西也是大唐的國土，那裏是安西都護府的方向。
　　再加上李欽載為大唐吞下的吐谷渾，大唐的西北已盡在天子掌握，西面的邊境直抵吐火羅，最西面的昆墟州都督府所控範圍，已與波斯接壤。
　　如此廣闊的領土面積，但實際上大唐對西北的掌控力仍需加強。
　　西出陽關以後，是廣袤無人的荒原地帶，除了偶爾出現的巡弋唐軍和胡人商隊，幾乎是千裏難覓人煙。
　　在這片白雪茫茫的荒原上，紫奴和隨從們不得不應對三十余如狼似虎的黑袍武士。
　　抵抗很艱難，紫奴且戰且退。
　　而黑袍武士步步緊逼，揮舞著彎刀，每壹刀都毫不留情地朝紫奴和隨從們的要害劈刺。
　　沒過多久，紫奴的隨從便倒下三人。
　　可紫奴仍死死地護著那名吐火羅胡人，將他圍在中間保護著。
　　吐火羅胡人見眼前的戰況已然絕望，頓時也失去了鬥誌，被迫踉蹌地跟著紫奴的隨從們後退，壹邊退壹邊仰面朝天，嘴裏喃喃念叨，虔誠地向上天祈禱。
　　紫奴經歷過絕望，當初被吐蕃軍重重圍困，那才是今生最絕望的時刻，眼前的這壹切，對她來說不算什麽。
　　“尉托，吹響竹哨！”紫奴壹邊抵抗黑袍武士的進攻，壹邊大喝道。
　　傷痕累累的尉托當即掏出了竹哨，面朝陽關方向使勁吹響。
　　尖銳綿長的竹哨聲在白茫茫的荒原上回蕩，久久不息。
　　許久後，正當紫奴不得不打算放棄，轉身逃走之時，身後百丈外，陽關厚重的關門徐徐打開。
　　壹隊披戴鎧甲的唐軍騎兵從關內飛馳而出，為首壹名副將模樣的人揚起右臂，朝身後的將士們打了個手勢。
　　唐軍騎兵頓時分散開來，百名騎兵迅速結陣，組成壹個進攻的錐形，箭頭直指關外的黑袍武士。
　　黑袍武士們的臉色變了，同時也停止了進攻。
　　為首的唐軍將領喝道：“何方賊子，膽敢犯我陽關，不要命了嗎？”
　　三十余名黑袍武士緩緩後退，為首的武士盯著紫奴和她身後那名吐火羅胡人，冷冷道：“妳們逃進大唐境內，也逃不掉的，就算是大唐都城長安，也有我們的人，且容爾等多活些時日！”
　　說完黑袍武士後撤，翻身上馬，飛快離去。
　　紫奴和隨從們這才長松了口氣，癱坐在地上。
　　唐軍將領策馬趕來，戒備地盯著紫奴等人，道：“爾等何人，為何在陽關外械鬥？”
　　紫奴從懷裏掏出壹面象牙牌，道：“我與大唐英國公之孫李欽載是……好友，這是他的腰牌。”
　　將領接過，仔細端詳片刻，這才變了表情，露出和煦之色，笑著將腰牌遞還給紫奴。
　　“原來是李縣侯的好友，失敬。”
　　紫奴壹怔，喃喃道：“原來他已封侯了，倒也是，如此大功，焉能不封賞？唐國天子倒是不昏庸……”
　　將領瞇眼看著黑袍武士逃走的方向，又道：“不知姑娘與那夥人……”
　　紫奴疲憊地搖頭，道：“說來話長，這位將軍，能否容我等進關內休憩？”
　　將領猶豫了壹下，還是讓眾人進了關。
　　拖著疲憊和受傷的步伐，眾人跟著唐軍將士朝陽關走去。
　　尉托朝自己胳膊上的刀傷胡亂抹了壹把藥粉，笨拙地用布條將傷口包紮起來，口中卻道：“姑娘，我們下壹步當往何處去？這個吐火羅胡商性命已無虞，不如放了他，各自分道揚鑣吧。”
　　那名吐火羅胡商卻嚇得渾身壹顫，慌忙道：“姑娘，諸位壯士，還請莫放下我，那夥人說了，大唐境內到處都是他們的人，請容我與眾位再同行壹程。”
　　紫奴冷冷道：“我們護妳千裏平安，已是仁至義盡，妳我本是萍水相逢，難道我要管妳壹輩子？”
　　胡商苦著臉道：“還請姑娘再發善念，若把我趕走，我必喪命……”
　　紫奴冷哼道：“此地已是大唐陽關，進了陽關，便是有王法的地方，妳怕什麽？”
　　胡商顫聲道：“王法對那夥人來說，算什麽？他們殺人還懼大唐王法麽？”
　　“那夥穿黑袍的人究竟是誰？大唐都城都有他們的人，他們有那麽大的勢力麽？”
　　“他們……確實很厲害，大唐都城也確實有他們的勢力。”
　　紫奴瞥了他壹眼，道：“不管他們是誰，也不管妳是誰，總之，咱們緣分已盡，進了陽關，妳我各奔前程吧。”
　　胡商急了：“姑娘，妳不能丟下我，我有重要的東西，比奇珍異寶更值錢，大唐需要它！”
　　“姑娘妳剛才說是大唐某位縣侯的好友，那位縣侯若得到了我的東西，必將升官晉爵，前途無量！”
　　本來已硬起心腸打算拋下胡商的紫奴，聽到這句話後頓時停下了腳步。
　　“妳……有何珍寶，竟能讓人升官晉爵？”紫奴問道。
　　胡商見紫奴態度突變，頓覺自己掌握了籌碼，不由狡詐地壹笑，道：“請姑娘和貴屬送我到長安，否則我不會說。”
　　“我若殺了妳，東西不就歸我了。”紫奴冷笑。
　　胡商有恃無恐道：“東西早已被我藏起來了，姑娘殺了我也沒用。”
　　紫奴氣結，旁邊的尉托惡聲道：“殿下，不如將他全身剝幹凈，就不信找不到那什麽珍寶。”
　　紫奴搖頭，道：“罷了，就讓他跟著咱們吧，護了他千裏，到頭來為了壹件珍寶殺了他，咱們這千裏奔波有何意義？”
　　尉托撇了撇嘴，見胡商笑得狡詐，不由怒從心頭起，壹腳狠狠踹去，喝道：“狗雜碎，若是到了長安，妳拿不出珍寶，老子定要弄死妳！”
　　紫奴對胡商的印象也不好，毫無所動地繼續往前走。
　　尉托快步走到她身邊，輕聲道：“姑娘，咱們接下來真去長安嗎？”
　　紫奴嗯了壹聲，道：“把這胡商送去長安吧，若是他所言不虛，真有什麽珍寶能讓人升官晉爵……”
　　紫奴語氣壹頓，尉托卻明白了什麽，道：“姑娘欲助李欽載升官？”
　　紫奴沒吱聲，杏眸卻望向陽關高聳的城樓，眼神裏滿是濃濃的思念。
　　西出陽關無故人，故人卻在陽關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