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七章 回莊

　　李欽載做不了白蓮花聖母，他不會無緣無故發善心。
　　他人不壞，但也沒那麽善良，該做善事的時候毫不猶豫，不需要計較得失，該袖手旁觀的時候，他比誰都喜歡看熱鬧。
　　如果向他求助的是朋友，李欽載壹定不問利弊，甚至可以不分黑白，毫無保留地拔刀相助。
　　可是伊鐸與他並不熟，而且伊鐸也不像老實人，李欽載的善心自然就有點吝嗇了。
　　都是成年人了，招惹麻煩可以，前提是要有足夠的好處，否則我吃飽了撐的無端端為壹個陌生人招惹麻煩？
　　衡量利弊之後，李欽載果斷選擇放棄伊鐸。
　　拍了拍伊鐸的肩，李欽載指向遠方，熱心地道：“看，妳壹直往東走，跨過山和大海，也穿過人山人海，曾經擁有著的壹切，轉眼都飄散如煙……”
　　“壹直走到大海邊，花點錢雇壹艘船，東渡倭國或是新羅，從此定居在那裏，不出意外的話，妳應該能活到壽終正寢。”
　　伊鐸臉色難看，他根本不願離開長安，更不願離開李欽載這位貴人。
　　從剛才他屬下部曲的人數和身手來看，這位貴人顯然是有實力保護他的，而且從李欽載的穿著和氣度來看，這位貴人在唐國的官爵可能不低。
　　現成的壹條大粗腿可以抱，他為啥要跑去倭國？
　　“貴人……”伊鐸急了。
　　“不說了，就此告別吧，紫奴，妳也跟這位同行的大叔告個別。”李欽載招呼道。
　　紫奴眼裏滿滿全都是李欽載，對伊鐸毫無留戀，敷衍似的朝他揮了揮手，轉身便與崔婕手牽著手登上了馬車。
　　李欽載吩咐部曲給伊鐸留下壹袋錢，然後轉身騎上了馬，在部曲們的護侍下，繼續朝甘井莊行去。
　　伊鐸呆呆地跪在地上，看著李欽載走遠，神情愈發惶然，猶豫良久，伊鐸壹咬牙，起身便朝李欽載的方向追去。
　　為了保命，撒潑打滾都要留在那位貴人身邊！
　　……
　　馬車內，崔婕和紫奴仍然手牽著手，二女由最初的陌生，到此刻的歡聲笑語，用時僅僅不到壹個時辰。
　　女人的友情真的很奇怪，它高效，快捷，但又不是那麽牢靠。
　　馬車內，壹直在補覺的蕎兒終於醒了，坐起來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好奇地望向馬車內突然多出來的這個女人。
　　長得挺好看，而且眼珠子居然是紫色的。
　　蕎兒睜著懵懂的雙眼，壹眨不眨地盯著紫奴。
　　紫奴扭頭朝他微笑，崔婕揉了揉他的腦袋，笑道：“楞啥，快叫二娘。”
　　這稱呼令紫奴又羞又急，忙道：“我不是……”
　　蕎兒卻老老實實道：“拜見二娘。”
　　紫奴紅著臉，不知該不該答應，蕎兒卻好奇地道：“妳是我爹的第二個婆娘嗎？”
　　崔婕笑罵道：“不跟妳爹學好，什麽婆娘的，難聽死了。”
　　蕎兒對紫奴萬分好奇，尤其是她的眼珠顏色。
　　“二娘，妳與我爹在哪裏認識的？妳們成親了麽？吃席為何不叫我？妳的眼珠為何是紫色的？是在眼珠裏面鑲了寶石麽？”
　　壹連串的問題，令紫奴有點招架不住。
　　好不容易應付了蕎兒，紫奴仔細打量他，然後笑嘆道：“妳跟妳爹長得真像，壹個模子印出來似的。”
　　蕎兒嘆氣道：“可我不如我爹有出息……他都兩個婆娘了，我卻壹個都沒有。”
　　二女大笑，崔婕揪著他的耳朵笑罵道：“十年以後才到時候呢，妳現在是不是操心太早了？”
　　紫奴掩嘴笑道：“不僅長得像，這性子也像極了他爹，壹大壹小都是……哼！”
　　崔婕幫她把未盡之言補上：“都是混賬，大混賬和小混賬。”
　　二女坐在馬車裏，崔婕問起了紫奴這些年的經歷，從樓蘭國滅，到輾轉寄居於吐蕃大相門下，再到與李欽載分別後走遍大唐西域。
　　沒多久，紫奴的言語娓娓之下，崔婕已領略了西域諸國的風土人情，她的神情不由浮上幾許羨慕。
　　“真羨慕妳，女兒家能走遍大川大河大漠，這壹生活得真值了，不像我，從小被養在深宅後院，這輩子最出格的事莫過於逃婚離家出走，結果自己主動送到那混蛋的嘴邊，被他壹口吞下……”
　　紫奴驚愕，忙問緣由。
　　李欽載與崔婕的故事，他並不曾告訴紫奴，崔婕也不隱瞞，於是將當年她逃婚的種種經歷說了出來。
　　紫奴聽完後噗嗤壹笑：“夫人妳這逃婚可真是……”
　　崔婕也有些羞慚，苦笑道：“當初還是太年輕，也沒經驗，鬼使神差的主動送上門，至今仍被他取笑。”
　　紫奴主動握住她的手，道：“妳和李縣侯是天生的緣分，老天爺在妳們前世便定死了，逃也逃不了的。”
　　崔婕嗯了壹聲，甜蜜地掀開車簾，朝馬車外騎馬的李欽載看了壹眼。
　　馬車外，見崔婕莫名其妙將頭伸出馬車外，李欽載狠狠朝她腦門壹拍：“縮回去！”
　　壹行人趕到甘井莊已是日落時分。
　　騎在馬上，看著熟悉的山水和沃土，村落裏裊裊升起的炊煙，聞著莊戶家飄來的飯菜香，李欽載深吸了口氣。
　　“這才是我的地盤，我的歸宿。”李欽載喃喃道。
　　鐘鼎山林各天性，人間寵辱休驚。
　　驚濤駭浪之後，終究歸於平靜。
　　壹名莊戶扛著農具走過村口，見到李欽載和部曲們，莊戶壹楞，接著大喜，沒等李欽載招呼，莊戶扯著嗓子大吼起來。
　　“五少郎回莊了！”
　　仿佛壹滴水珠落入油鍋，整個甘井莊瞬間沸騰起來。
　　無數莊戶迎了出來，男男女女，老少婦孺，莊戶們很快聚集在村口，壹齊朝李欽載行禮，歡欣地圍住他。
　　李欽載早已下馬，忙不叠跟莊戶們還禮，向每壹個熟悉的面孔熱情招呼。
　　莊戶們顯然已知道李欽載在吐谷渾的事跡，除了迎接，更多人向他道賀，恭喜他爵晉縣侯，李家壹門除了英國公，又多了壹位侯爺，家業必百年不衰，而他們這些李家的莊戶們，自然壹榮俱榮。
　　跟著有本事的主家，大家都有好日子過，莊戶們的價值觀就是如此樸素。
　　壹群人簇擁著李欽載和家人，慢慢地朝別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