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劫英膩聲哼笑，聽來倒有幾分得意洋洋：“我跟她混得熟透，慫恿她去探望大嫂啦！同門師姊妹十年沒見，妳想有多少話要講？”劫兆低頭羞她：“不會啊！我跟我妹子天天見面，還不是有說不完的話？”劫英雙頰暈紅，嬌嗔道：“哥！妳別以為我年紀小，凈說這些瘋話來哄我。女人啊，不是妳想得這麽簡單的。”

　　耳鬢廝磨壹陣，劫兆盡享妹妹的嬌美可人，本想再提槍上陣，記起偏院的筵席尚未結束，趕緊起身穿衣。“妹子，妳不回院裏去？”他壹邊整裝壹邊問。

　　“等會兒罷，”劫英把臉蛋埋在枕裏，聲音聽來慵懶無比，繡被掩住小巧玲瓏的嬌臀，裸露出水壹般的玉背曲線，當真是瘦不露骨，明艷無儔。“剛被人強奸過，我乏啦！得先養養神。反正武瑤姬也是女人，回來見了，總不能再強奸我……”

　　劫兆狠狠拍了她屁股壹記，大笑出門，回到偏院時筵席才吃到壹半。劫家用的是宮廷菜的食單套式，像這種盛重的大宴，最多可以吃上壹百二十幾道菜，劫兆壹向視為洪水猛獸，避之唯恐不及。

　　匆匆告罪入席，父親看了他壹眼，也沒說話，倒是劫軍開了口。

　　“妳上哪去啦，老四？”

　　劫兆還在斟酌用哪套說帖，劫真搶先說：“我讓老四去給客人打點住房。”

　　道初陽記著劫真關於“太乙五行劍”的客套，特別註意他說話，壹聽趕緊向劫兆拱手：“不好意思，勞煩四公子費心了。”余人也紛紛致謝。劫兆打蛇隨棍上，抱拳連答：“不費心、不費心！”“應該的、應該的！”“房間多、房間多！”

　　酒過三巡，諸人都有了點酒意。最悶的自然是法絳春，先後被姚無義、劫英修理壹頓，父親交代的寶珠眼看也沒著落，越想越難咽氣，仰頭飲了壹杯，終於發難：“敢問公公，朝廷得陰牝珠之後，可有什麽區處？”

　　又是個白癡問題，劫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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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無義只要回答：“朝廷自有區處。”就能輕松避過，教她徒勞無功。況且以她將軍箓無官無爵、壹介江湖布衣的身份，居然敢出言預聞朝廷之政，少則受頓斥責，重者會被當成懷有異心，受到嚴厲的處罰。

　　但姚無義居然沒斥責她。

　　脹紅老臉的秉筆太監手持金杯，話已經說得有些拖沓，瞇著眼睛微笑：“關……

　　關於這顆珠子，咱……咱家出宮以前，已……已請示過聖上。聖上說啦：‘江湖上的東西，也……也還是留在江湖上為佳，姚……姚公公可視情況便宜處置。’”

　　這話壹出，舉座皆凜，但除了法絳春之外，誰都裝作沒聽到。

　　劫兆心想：“這下可好，原來皇上把尚方寶劍交給了老閹狗，陰牝珠的去留，居然能由他片言決斷。”若陰牝珠落入誰家可以由姚無義專斷獨行，那麽三大世家恐怕不會乖乖束手，眼睜睜看他把珠子帶進宮去。

　　劫兆頗期待文瓊妤的表現，她卻不露聲色，徑與鄰座的常在風閑聊，不時被逗得微壹掩口，眼波含顰流轉，真是既雅又媚。反倒是法絳春眉目壹動，趁熱打鐵：

　　“那公公打算如何處理？”

　　姚無義怪有趣的乜她壹眼：“妳……妳說呢？咱家該如何處理？”

　　法絳春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征詢，審慎考慮半晌，擡頭說：“公公應該把此珠留給四大世家，從中擇壹精通道法奇術、忠忱可靠之人，破解陰牝珠的秘密。如此就算日後魔門再有多少顆陰牝珠，也沒甚可怕。”她本有些南方口音，卻刻意將“精通道法奇術”六字咬得清晰，還放慢了速度。

　　姚無義不知聽到哪去了，拎著金杯搖頭晃腦，口裏喃喃：“忠……忠忱可靠，忠忱可靠……”壹拍桌子，指著眾人大聲問：“餵！都……都給咱家說壹說！妳……妳們之中，誰……誰才是忠忱可靠？”

　　如此壹來，眾人再也不能假裝沒聽到，面面相覷，誰也不願先開口頂下這個破爛攤。劫震畢竟是東道主，身份又是舉座之尊，忙喚下人去備醒酒湯，親熱的撫著姚無義的背心：“公公喝多了。這種‘玉薤霹靂春’的後勁非常厲害，不是宮中的極品貢酒可比，我若不運功化解，也只有半斤的量，公公居然把壹瓶都喝盡了，真個是英雄了得！”劫真、劫軍趕緊附和。

　　忽然壹把清麗恬雅的喉音漫出，恍若掩卷吟哦，無比動聽：

　　“滿座俱是忠忱之士，公公何出此問？”杏目含笑，正是貂領烏鬟的文瓊妤。

　　姚無義伸出微顫的食指，笑顧劫震：“這……這個小娘子有趣。”劫震聽不出話頭，只好跟著陪笑。姚無義醉顛片刻，猛壹拍桌：“也罷！咱……咱家雖……非江湖中人，壹……壹向卻與江湖中人這個……十分相善。放……放眼朝中，無……無人能出咱家之右……”

　　劫兆聽他語無倫次，腹中竊笑：“妳何止是不能出右？還不能出屌咧！”假裝舉杯掩口，不由得輕輕“噗哧”壹聲，劫真打了他壹拐，眼角余光罕有的嚴厲。卻聽劫震接口：“我等均受公公的照拂，承公公長年奔走，於廟堂之中為江湖喉舌，震無那感激。來！大家都與公公喝壹杯！”眾人依言舉杯。

　　“慢！”

　　姚無義斜乜著眼，壹揮袍袖：“咱家還沒說完，說完再飲。這回陰牝珠之事不照朝廷規矩，江湖事江湖了。這樣罷，妳們四家來個比劍奪帥……不，是比劍奪珠！勝者便能長有此珠。”自顧自的仰頭飲盡，眾人卻兀自舉杯，相對無言。

　　(老閹狗！當咱們是耍把戲的猴子麽？)

　　劫兆壹咬牙，突然有種備受屈辱的感覺。

　　劫震面上陰晴不定，片刻才說：“此事需從長計議。三家都不在京裏，壹時三刻間要籌辦競技，只怕也是不易。不如先待陰牝珠出世……”法絳春揮手打斷：“敢問莊主，從長計議的當兒，珠子該放在何處？”

　　劫震微微壹怔，身旁的劫真卻搶著回答：“為求公平起見，自然是請姚公公攜入大內府庫封存。”法絳春沒料到他會接話，銀牙壹咬，咄咄之勢絲毫不減：“三公子要不問壹問公公，珠子壹旦封入府庫，還能不能隨咱們的意自由取出？”姚無義胡亂搖手：“取不出、取不出！大內府庫是聖上的藏寶之地，妳們以為是當鋪麽？不懂規矩，不成體統！”

　　法絳春柳眉倒豎，目光逼人：“照這樣看來，在我等回山稟報家主、派代表前來參加比劍之前，此珠是否暫放貴莊？”

　　從當年蔚雲山的例子參詳，陰牝珠應有提升功力的奇效，但是配戴即能生效，或須內服、輔練等不得而知，如果珠子壹出世不能立刻決定去向，到頭來辛苦壹場，極可能得到的是壹枚已經失效的陰牝珠。

　　這話雖然有理，卻無禮至極。

　　劫軍雙手抱胸，粗濃如戟的赤眉下兩眼綻出精光，沈聲道：“道夫人的意思，是懷疑我劫家專行宵小之事，吞沒了妳的珠子？”聲音不大，卻震得耳中嗡嗡作響，桌上的杯盤顫動著滑開寸許，仿佛有只無形之手抖動桌巾，桌邊壹只小碟抖出圓桌，鏗啷壹聲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