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龍騰虎躍鬥京華 第三十三章 禦房進諫

　　武舉的兵器考已經正式開始了，楊素的馬車離開了大營，他還要去巡視甲榜，楊巍也被壹同帶走，他和妞妞走在後面，眼中對楊元慶的崇拜依然沒有消失，楊元慶今天壹百五十步外射出的這兩箭，將令他終生難忘。
　　妞妞見楊巍壹直口中念念有詞，不由笑道：“胖三郎，妳還現在想去邊塞嗎？”
　　“想去！”
　　楊巍毫不猶豫道：“我壹定要去，在京城練不了真正的箭術，誘惑太多了，我要去邊塞練出真正的箭術，回來後再揚眉吐氣。”
　　楊巍看壹眼妞妞，也笑問道：“妞妞，妳也要去邊塞嗎？”
　　妞妞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他要我去，我不得不去，不過，我也想去草原看壹看，在草原上自由的、無拘無束的騎馬奔馳。”
　　妞妞閉上了眼睛，她腦海裏想到的卻是另壹幅畫卷，在壹碧如洗的藍天下，草原綠草茵茵，壹望無際，她趕著壹群雪白的羊兒在河邊漫步吃草，不遠處壹頂帳篷是她的家，遠方，她的元慶哥哥正扛著從陰山打來的獵物，興沖沖地向家裏趕來，獵物中還有壹只火紅的狐貍，那是專門給她的禮物。
　　……
　　馬車前，楊元慶正和祖父小聲地談論著下壹步的策略。
　　“從這次比箭測試便很明顯地看出，這次至少有壹半的世家子弟都有問題，兩百人左右吧！我估計真正留個寒門子弟的名額最多只有二十個，元慶，這個問題很嚴重，這對妳是考驗，也是機會。”
　　“祖父是要把這件事全部交給我嗎？”
　　“是的，我覺得妳有這個才能，妳身上有壹種主帥的氣度，妳就能考慮全局，謀定而後動，祖父相信妳。”
　　楊元慶沈思了片刻道：“祖父想知道我下壹步想怎麽辦嗎？”
　　“不！我不想知道。”
　　楊素笑著搖了搖頭，“我只想看妳的結果，妳盡管放手去做，不要怕得罪宇文述，妳要記住祖父壹句話，妳的敵人越多越強大，聖上才會越重視妳，這是他帝王之術的需要。”
　　楊元慶點了點頭，“那孫兒就不陪祖父了。”
　　“妳去吧！帶上巍兒和妞妞，讓他們替妳跑腿，等妳把宇文述幹下去了，我再告訴妳該問聖上要什麽賞賜。”
　　楊素微微壹笑，吩咐壹聲，馬車加快速度向京城而去。
　　楊元慶帶著楊巍和妞妞進了城，在壹個角落裏，他有話要對他們說。
　　“元慶，需要我做什麽？”
　　楊巍對楊元慶的崇拜，變成了壹種絕對的服從，他願意為楊元慶效力。
　　楊元慶笑問道：“給妳牽線買武舉那個人，妳還能找到他嗎？”
　　楊巍撓撓頭笑道：“那個人也在考武舉，不過我可以找另壹個人，也是我的朋友，很可靠，如果這人不行，我還有其他路子。”
　　“妳先去把這個人找到，然後我會告訴妳該怎麽辦？辦好後在我府上等我。”
　　“我知道了，我這就去。”
　　楊巍調轉馬頭也走了，妞妞卻秀眉輕蹙道：“元慶哥哥，妳也讓我做點什麽，我總不能壹天到晚跟著妳，無所事事。”
　　“妳也有事呢！”
　　楊元慶笑道：“我不會讓妳閑著，妳馬上去壹趟我們常吃飯那家酒肆，酩酊醉鄉，妳去把三樓最左邊那兩間雅室包下來，包下整整壹天。”
　　楊元慶把錢袋遞給她，“然後再買點酒菜回家，今晚咱們就不出去吃了。”
　　妞妞就擔心自己沒事做，她嫣然壹笑，接過錢袋，也催馬走了。
　　楊元慶則直奔皇宮而去……
　　此時還不到中午，早朝已散，大臣們都去了各自朝房，開始處理當天的政務。
　　楊廣也和往常壹樣，忙碌地批閱奏折，每天都有堆積如山的奏折讓他批閱，壹直要忙碌到深夜，隋朝的三省六部制也只是剛建立雛形，還不像後來唐朝那樣君相分權，隋朝的相權較小，君權極大，這壹樣君主的勞累也是難以避免。
　　楊廣正當盛年，體力極好，他也漸漸習慣了這種高強度的勞累。
　　這時，壹名老宦官在門口稟報，“陛下，楊元慶在殿外求見，說有大事要向陛下稟報。”
　　楊廣停壹下筆，便笑道：“讓他進來吧！”
　　楊元慶在壹名宦官的引領下快去向禦書房走去，楊廣身邊的幾個宦官都是在晉王時期便跟隨他了，跟了他幾十年，對他非常了解，他們也知道楊元慶在聖上心中和別人略略不壹樣，壹個最簡單的語氣，聖上讓別人大臣進來，都會說‘宣他覲見！’
　　而對楊元慶卻說，‘讓他進來吧！’口氣完全不同，這是對雍王和齊王才會用的口氣，正是明白這壹點，宦官們對楊元慶都頗為殷勤，壹路接引他向禦書房而去。
　　楊元慶走到禦書房前，耳畔忽然響起壹個低低的聲音，“聖上心情很好！”
　　楊元慶壹回頭，立柱旁站著上次那個姓李的老宦官，笑瞇瞇地望著他，雖然上次他勸自己造勢澄清被革除楊家的原因，但這件事楊家守秘很嚴，也基本上沒有流傳出去，他也就沒有了造勢的必要。
　　可也正是因為他給了老宦官壹點金子，使老宦官對他有了壹絲好感，會用某種特殊的方法報答他，比如現在，他低聲說壹句‘聖上心情很好’，就無疑讓楊元慶吃了定心丸，他知道該怎麽向楊廣進諫了。
　　“陛下，楊元慶來了！”宦官站在門口向楊廣稟報。
　　“進來吧！”
　　楊廣語氣很輕松，看樣子今天沒有遇到什麽讓他煩心之事，楊元慶快步走進禦書房，單膝跪下，行壹個軍禮，“臣楊元慶參見皇帝陛下！”
　　楊廣昨天晚上也同樣得到消息，昨天晚上楊素回府後要求把楊元慶接回來，結果遭到全府人反對，這讓他壹顆心也放下，本來以為楊素歸來，楊元慶之事要發生變局，看來他的擔心是多余，楊家已經不能接受楊元慶歸來。
　　楊廣見楊元慶穿著盔甲，便笑道：“妳是準備回大利城嗎？”
　　“回稟陛下，今天微臣陪同祖父去武舉考場巡視，那裏是軍營，所以臣要穿盔甲。”
　　“妳見到祖父了？”
　　楊廣漫不經心地笑了笑問道，問得很隨意，語氣就像見面時寒暄，很平淡，可他的眼睛卻緊緊盯著楊元慶的表情，壹絲壹毫也不放過。
　　不知為什麽，楊元慶想起了上午祖父給自己說的那句話，‘他被家族除籍可能和聖上有關’，難道楊廣不希望自己留在楊府？
　　這個念頭只在楊元慶腦海裏壹閃而過，現在不是考慮這件事的時候，他已經和楊家斷絕關系，不管是不是和楊廣有關，都已經過去了，他現在關心的是宇文述的事情。
　　“回稟陛下，臣雖然和楊家沒有什麽關系，但他畢竟是臣的祖父，從小恩待於臣，臣焉能忘恩負義，臣更感激陛下的關心，那只玉天鵝臣會好好珍藏。”
　　楊元慶的表態讓楊廣還算滿意，不忘恩就行，“朕賜妳那只天鵝的意思妳明白嗎？”
　　“臣明白，陛下讓臣關註草原。”
　　“妳很聰明，猜到了朕的用意，妳回大利城好好替朕鎮守邊疆，再過幾年，朕壹定會重用妳。”
　　“臣願為陛下盡心效力！”
　　楊廣點了點頭，便把話題又轉了回來，笑道：“妳說有大事找朕，什麽事？”
　　“回稟陛下，臣今天上午陪同祖父前往右驍衛軍營視察乙榜，臣興致盎然，和昨天騎射考滿十分的武者進行同場較量，臣發現了壹個很嚴重的問題。”
　　“什麽嚴重問題？”楊廣身體微微前傾，表情嚴肅，表明他對這個問題的重視。
　　“臣發現四十八名官宦世家子弟都根本考不到十分……”
　　楊廣壹擺手打斷了他的話，驚訝地問道：“妳說什麽？官宦世家子弟考乙榜，都是五品以下官員的子弟嗎？”
　　“不是至少壹半都是五品以上官員的子弟，因為規則上說只準五品以上官員子弟考甲榜，而對乙榜沒有任何限制，所以大量官宦子弟都湧進了乙榜，足有四百余人。”
　　“胡鬧！”
　　楊廣重重壹拍桌子，站起身怒不可遏道：“朕準許過嗎？朕已經夠寬容了，把大半名額都劃給甲榜，他們還不滿足，還要搶占乙榜，都這樣搞，朕的武舉還有什麽意義？”
　　“陛下！搶占名額還是小問題，剛才臣說了，那些官宦子弟根本考不到十分，大面積作弊。”
　　楊廣慢慢坐下，他註視著楊元慶問道：“誰在作弊？”
　　楊元慶也不委婉，他坦白地說道：“臣已經得到壹點消息，大將軍宇文述收受賄賂，操縱科舉，至少有近百人向他行賄。”
　　楊廣的眼睛慢慢瞇了起來，“元慶，這是妳祖父讓妳來告狀吧！”
　　楊元慶搖了搖頭，“回稟陛下，臣祖父認為臣的判斷沒有根據，他認為現在說作弊為時過早，要等到發榜後再來判斷是否作弊，但臣認為，等到發榜就晚了，毀了陛下期望公開、公平競爭的壹片苦心，所以臣和祖父的意見相左，臣認為必須要及時讓陛下了解實情。”
　　楊廣的眼睛裏閃爍著復雜的神情，他認為楊元慶說得是實話，以楊素的老辣和穩重，沒有確切證據他是不會輕易出手，應該和楊素無關。
　　“元慶，朕很想相信妳的話，可是妳要說服朕，妳必須要拿出證據，證據在哪裏？”
　　“如果陛下能微服出壹次宮，再借給臣壹千兩黃金，臣可以讓陛下親眼看到宇文述受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