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六十壹章 穿針引線
天下 by 高月
2018-6-25 18:14
時隔兩天,李慶安又壹次來到了韋府,此時他坐在韋府的貴客堂中壹邊品嘗上好的蜀中蒙頂茶,壹邊打量著墻上的幾幅字畫,李慶安對書畫是門外漢,只看出幾幅畫都是出自名家之手,壹幅字寫得龍飛鳳舞,大氣磅礴,他端著茶杯慢慢走上前,只見落款竟然是張旭,這幅字是張旭的真跡,還有壹幅宮裝侍女圖居然是閻立本所畫。
這些在後世堪稱國寶的字畫,居然隨隨便便地就這麽掛在墻上,看得李慶安暗暗搖頭。
“李將軍喜歡這些字畫嗎?”
韋渙背著手慢慢走了進來,笑道:“如果李將軍喜歡,就送給妳了。”
“真的送給我嗎?”
李慶安回頭笑道:“那我可不客氣了。”
韋渙其實只是客氣罷了,這些字畫他也視若珍寶,怎麽可能送人,若不是他弟弟壹心掛出來,這些字畫應該藏在他箱中才對,他沒想到李慶安居然當真了,不由有些尷尬,便幹笑壹聲,岔開話題道:“李將軍今天上門,可是前晚意猶未盡?”
李慶安淡淡壹笑道:“我沒猜錯的話,今天應該就只有我壹個人上門吧!”
韋渙壹楞,李慶安這話中有話,想到他是太子黨人,難道真如三弟所言,他代表太子而來?
韋渙心中頓時燃起了希望,連忙道:“李將軍請上坐!”
兩人坐下,韋渙又命人換了茶,這才嘆口氣道:“我韋家不幸,幾年來屢遭挫折,前幾年韋堅案,韋家子弟被清洗壹空,這兩年剛有復蘇,卻又出了這檔子事,我提拔了韋氏子弟不假,但也是上報吏部批準後方行,並沒有私自授官,何過之有?再者這已是大半年以前的事情,提拔時不說此事,現在卻舊事重提,而且朝廷興師動眾,居然是三堂會審,著實令人費解。”
李慶安吮了壹口茶,笑道:“韋使君應該知道,這種事情不過是個借口,查事是假,權鬥是真,如果韋使君去壹趟楊釗府,我估計這件事就不了了之。”
說完,李慶安又端起茶杯,目光卻似笑非笑地看著韋渙,等待他的反應,韋渙臉皮驀地脹成紫紅色,重重壹拍桌子怒道:“我韋家再是敗落,也不肖去捧靠裙帶升官之人,若度過此劫,韋家便會重興,若度不過,那韋家就算敗落了也不辱沒祖宗,李將軍休再提此事。”
李慶安連忙放下茶杯拱手道歉:“名門的氣節令慶安萬分敬佩,剛才是我壹時失言,請韋使君莫怪!”
“我不會怪李將軍!”
韋渙嘆了口氣又道:“其實崔家也並不是全如崔翹崔圓之流,我了解崔圓,他和楊釗不過是互相利用,倒是那崔翹,壹味的趨炎附勢,先娶了宗室之婦,令崔家人不齒,現又公開投靠了楊家,崔家內部必有內訌,崔家數百年世家,焉能任由他毀了清譽。”
話雖這樣說,他還是憂心忡忡,韋家復興不易,如果這次再被打擊,恐怕就再難有復蘇之日,他瞥了壹眼李慶安,見他笑而不語,便試探著問道:“李將軍在危難時來探望我韋家,太子知道嗎?”
“我就是為此事而來,如果韋使君願意,我願意替韋使君聯系太子,請太子為妳出頭,韋使君以為如何?”
韋渙聽他的口氣,似乎還沒有稟報太子,不由暗暗忖道:‘原來並不是太子的意思,是他自己願意出手相助,這是為何?自己和他也素無交情啊!’
他便笑道:“多謝李將軍俠義心腸,韋家感激不盡,不過這樣李將軍也會得罪楊家,韋家實在過意不去。”
李慶安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便微微笑道:“我之所以願意助韋家壹臂有兩個原因,壹是前晚砍壞了韋家的壹張桌子,尚未賠償,我心裏過意不去!”
韋渙哈哈大笑,擺手道:“李將軍著實有趣,原來竟是要賠韋家的桌子,好!這個賠償我接受了。”
李慶安點點頭又道:“至於第二個原因,很簡單,楊釗恨我入骨,我又公開拒絕了楊家的聯姻,和楊家的關系已經難以挽回,如果多壹個與楊家抗衡的人,我是樂見其成。”
……
從韋府出來,李慶安又去了東市,東市內此時也是張燈結彩,熱鬧非常,壹家家店鋪前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燈,這關系到各家店鋪的形象,因此每壹盞花燈都制作得巧奪天工,栩栩如生,現在是白天,許多夥計都在修補花燈,或添油,或將破損處重新裱糊,今天是上元節,上元觀燈將達到高潮。
李慶安在錦繡彩帛行找了壹圈,找到了壹家叫‘高陵丁記’的綢緞店,他剛進門,店夥計便笑臉迎了上來,“客人,今天小店盤貨,不做生意,真是抱歉了!”
“妳們掌櫃在嗎?”
“我便是!”
從櫃臺後走出壹名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拱手道:“在下便是小店掌櫃,請問客人找我何事?”
李慶安將東宮的金牌壹晃,掌櫃地臉色立刻變得肅然,連忙壹擺手,“請到裏間說話。”
他又吩咐夥計道:“把店鋪門關了,任何人不準進來。”
這家店鋪便是太子李亨設在東市的壹處秘密聯絡點了,在東宮內有些話不便說,便從這裏將大致事情先傳進宮,然後再約地方會面,上次李亨給了李慶安壹個地址,就是這家‘高陵丁記’的綢緞店,李慶安隨掌櫃進了裏屋,掌櫃關了門拱手笑道:“在下馬英俊,原是東宮內侍,久仰李將軍的大名了。”
原來他是名宦官,李慶安點點頭,從懷裏取出壹封密封好的信,這是韋渙寫給太子的效忠信,裏面還有他的壹封便條,將信交給馬英俊道:“就是這封信,極為重要,妳們要立刻交給太子,不能有壹刻耽誤!”
……
東宮,這兩天太子李亨的心情頗好,昨晚上元前夜,他和幾個兒女及嬪妃在東宮遊覽了花燈,他的孫子李適活潑可愛,頗討他喜歡,說起來也好笑,他今天才三十九歲,但孫子卻已經八歲了,他十五歲生長子李俶,李俶娶吳興名門沈氏之女珍珠為妻,天寶元年,李俶十六歲時生下兒子李適,壹家人團聚,其樂融融,而且這兩天當值記錄他起居錄的史官生病,另兩人又正好不在長安,這就讓他有難得的片刻清閑,可以隨意和家人談話。
壹大早,李亨來到了書房,昨晚禦史臺轉來壹份彈劾奏折,讓他頗為奇怪,他沈思良久才反應過來,這是楊釗在驅趕韋家在巴蜀的勢力,李亨對韋家有壹種特殊的感情,韋堅案後,他被迫休掉了與他感情深厚的結發妻子韋妃,韋妃最後墮入空門為尼,將淒涼的度過壹生,這是李亨壹生最大的痛,堂堂的儲君太子,竟還不如壹個普通庶民,連自己的妻子都保不住。
為此,李亨壹直對遭到清洗的韋家有壹絲歉疚之情,如今,楊釗又要對韋家動手了,這使得李亨心中生出壹絲莫名的憤怒,壹個靠裙帶關系向上爬的小人,居然也敢誹謗大臣?
但李亨經歷了太多的坎坷,他已經不再像從前那樣沖動了,他立刻想到,這會不會是父皇的暗中指示,讓楊釗出面來打擊剛剛有復興苗頭的韋家,壹念至此,他不敢輕舉妄動,保持觀望。
這時,壹名心腹宦官匆匆走進,將壹封信放在李亨的桌上,又慢慢退下了,李亨看了壹眼信封,竟是從馬英俊的綢緞店轉來,馬英俊是從小服侍他的宦官,前年被放出宮,李亨給了他壹筆錢,讓他在東市開壹家綢緞鋪,後來這家綢緞鋪便成了和他對外聯系的秘密據點,李亨所有對外隱秘之事,都是通過這家綢緞鋪向外發布命令,綢緞鋪有信來了,著實讓他意外,上元節,會有誰聯系他?
他拾起信,習慣性地瞥了壹眼史官的座位,今天那個位子空空蕩蕩的,他輕快地撕開信皮,裏面是兩封信,壹封是李慶安寫給他的,而另壹封竟然是韋渙的親筆信,他先打開李慶安的信看了看,李慶安在信中建議,重收韋家入太子黨,在這次韋渙案中幫他壹次,無論成或不成,韋家都會對東宮感恩戴德。
他又看了看韋渙的信,信中述說了對往昔歲月的追念,李亨不由想起了他可憐的韋妃,他的鼻子微微有些發酸,他嘆了壹口氣,便對旁邊的宦官李靜忠道:“去把李泌請來,就說我有要事和他商量。”
片刻,李泌匆匆走了進來,他年約二十六七歲,皮膚白皙,身材瘦高,舉手投足見氣度溫文爾雅,風度翩翩,李泌是天寶二年在嵩山上書而得到李隆基的器重,封為翰林侍詔,在東宮輔佐太子,李泌和李亨的關系交厚,是李亨最為信任的心腹之壹,也是他的謀士,收李慶安為太子黨中堅就是李泌的主意,他認為北庭非比中原,屬於聖上可以容許的範圍,北庭軍支持東宮,這對穩定社稷也有好處,因此聖上壹定會默許,果然,李慶安投奔了李亨,李隆基並沒有說什麽,說明他已經默許了。
這就是壹種權力平衡,李隆基殺皇甫惟明、貶黜王忠嗣,將所有支持太子的封疆大吏殺的殺、貶的貶,但這也並不是絕對,皇甫惟明為隴右節度使,王忠嗣甚至為四鎮節度使,他們的軍隊兩三天便可抵達長安,因此李隆基絕不能容忍,而北庭和安西則不同,北庭軍抵達長安最少要壹個月,中間還隔著河西,對李隆基談不上威脅,所以李隆基便可以容忍了,他也知道太子必須要有支持他的軍隊,這為將來太子即位後穩定社稷將有好處,因此李隆基便選擇了北庭這個平衡點,眼裏瞧著李慶安成為太子黨骨幹而不加幹涉。
高力士了解李隆基,他推動李慶安加入太子黨,李泌也看透了這壹點,建議李亨收李慶安為太子黨中堅,這也就是李泌的過人之處。
李泌上前壹步躬身施禮道:“微臣參見太子殿下!”
“先生聽說了韋渙之事嗎?”
“臣有所耳聞。”
李亨將李慶安和韋渙的信遞給他,“妳先看看吧!”
李泌翻了翻,便問道:“殿下的想法呢?”
李亨背著手走了兩步,嘆息壹聲道:“說實話,我很矛盾,我既希望韋家能重新投靠我,可又擔心這是父皇在背後指使,我若出頭反而會不利於我。”
李泌微微壹笑道:“我想知道,殿下為什麽會認為是聖上在背後指使?”
“妳看看韋渙的信便知道了,他提拔的是自己族侄不錯,但他完全是按規則行事,提拔前向吏部備案,獲得批文後方調任新職,而且韋明也是由門蔭入仕,擔任縣丞也四年了,並沒有任何不妥,就是這件找不出任何漏洞的案子,聖上卻將它視為大案,居然三堂會審,我只能認為這是聖上在借題發揮。”
說到這,李亨瞥了壹眼李泌,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便道:“妳的想法呢?”
李泌笑道:“殿下,我想法和殿下大同小異。”
“說說看!”
“我也認為韋渙提拔本身並無問題,但問題就出在楊釗剛剛出掌劍南節度使。”
“先生的意思是說,聖上是幫楊釗打壓韋渙?”
“可以這樣說,但微臣以為,還不是打壓韋渙那麽簡單。”
李亨停住腳步註視著李泌,道:“說下去!”
“微臣認為,聖上或許是想利用此事打擊名門世家。”
‘打擊名門世家?’李亨眉頭緊鎖,他倒真沒有想到這壹層。
“怎麽個打擊法?”
“很簡單,同族之人,不得在同州地方為官。”
李亨緩緩點了點頭,他明白了,這壹網撒下去,不僅是韋家,崔、裴、盧、鄭、王等等各大世家,壹家都跑不掉。
“父皇高明啊!”
李亨暗暗贊嘆,他連忙道:“那這樣看來,韋渙之事,我還是不出頭為好。”
“不是!要出頭。”
李泌搖搖頭笑道:“殿下為韋家出頭,不僅可韋家納入彀中,而且可盡收世家之心,殿下何樂而不為?”
……
將韋渙的信交給太子,李慶安又輕松了下來,他需要做的事情只是撮合韋家和太子,至於太子怎麽和楊釗鬥,就和他沒有什麽關系了,他只管坐在雲端上,悠悠然看下方廝殺,他還想看看,李林甫在這其中會扮演壹個什麽樣的角色。
回到府中時,已經是下午了,他剛走到芙蓉樓院門口,卻見門口站著壹名白衣女子,走來走去,神情顯得十分焦急。
“玉奴!”李慶安忽然認出來了,這個女子不就是舞衣的侍女玉奴嗎?她怎麽來了?難道舞衣出了什麽事。
“李將軍!”
玉奴看見了李慶安,她急忙跑上來,拉住李慶安的胳膊,帶著壹絲哭腔道:“李將軍,妳去看看我家姑娘吧!”
李慶安嚇了壹跳,“舞衣姑娘怎麽了?”
“她昨天中午突然病倒了,到現在壹句話沒有說,壹口水也沒有喝,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說著,淚水從她眼中湧出,她傷心地道:“可憐我家姑娘孤苦伶仃,李府上下都對她不聞不問,李將軍,求妳去看看她吧!”
“妳別急,我這就隨妳去。”
李慶安回頭交代壹聲,立刻跟著玉奴向李林甫的府邸而去,盡管他此時不宜出現在李林甫的府宅前,但他已經顧不上了。
“玉奴,舞衣姑娘怎麽會突然生病?”
李慶安心中奇怪,在去李林甫府宅的路上,他仔細地問玉奴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玉奴眼中黯然,良久,她輕輕嘆息壹聲,小聲道:“昨天中午,李相國的幾個女兒跑來找我家姑娘報喜。”
“報喜!報什麽喜?”李慶安不解。
“她們對姑娘說,李將軍要娶獨孤家的女兒為妻了,昨晚為她賦詩拔劍,把將軍在韋府中的事情給姑娘說了壹遍,她們壹走,姑娘便病倒了,昨晚姑娘流了壹夜的淚。”
“別說了!”
李慶安心如火焚,不停命車夫加快馬車速度,片刻,馬車便抵達了相國府側門,緩緩停下。
玉奴上前敲了敲門,壹名門房開了門,嬉皮笑臉道:“喲!原來是小玉奴啊!怎麽,出去給妳家姑娘買藥嗎?”
玉奴不睬他,回頭對李慶安招了招手道:“將軍,妳隨我來吧!”
門房這才看見李慶安,嚇得他連忙將門打開,“李將軍,快請進,要我去稟報老爺嗎?”
“不用了,我來看看舞衣姑娘,不打擾李相國休息。”
姜舞衣住的院子離側門很近,進門後轉個彎便到,李慶安隨玉奴走到院子裏,玉奴小聲道:“將軍稍等,我給姑娘先說壹聲。”
玉奴滿腹擔憂地進屋去了,她是私自去找李慶安,姑娘若知道了,會不會責怪她。
舞衣的房間裏很簡陋,壹張已經脫漆的床榻,旁邊放著壹架琴,窗前壹張古舊的桌子,桌上鋪著寫了壹半的詩句。
壹條略已發黃的白色紗簾把房間裏的光線調節得若明若暗,床榻旁的琴臺上放著壹只墨綠色的六弦琴模型,床榻頂上的花瓶裏插著壹束剛剛怒放的粉白梅花,房間雖然簡陋,卻彌漫著壹種靜謐溫馨的清香氣息。
此時,房間裏很安靜,舞衣靜靜地躺在榻上望著天花板,她臉色蒼白,面容憔悴,眼前仿佛還回蕩著幾個表妹嘲諷地表情。
“舞衣,今晚是上元夜,李將軍不來邀妳出去?”
“他不是很喜歡妳嗎?還送妳壹只六弦琴呢!怎麽又去找了獨孤家的女兒,哦!我明白了,人家是豪門閨秀,妳卻是個望門寡。”
……
這些話的每壹個字都像利刀壹樣刺進舞衣的心,她只得任它們亂刺,沒法防衛自己,她的希望破滅了,當她遇到李慶安,曾以為她的人生將重新走上充滿了鮮花和幸福的道路時,命運之神便毫不留情地把她這壹點點希望也剝奪走了,是的,她有什麽?沒有父母,沒有家族,孤苦伶仃壹人,甚至連自由身也沒有,她是個寡婦,壹個從沒有嫁人的寡婦,她的命早已經註定了,她將在孤苦中度過壹生,或許不用多長,她便可以去見自己的母親了,那個世上唯壹疼她愛她的親人。
“娘!”
她輕輕呼喚著,這壹刻,她心中充滿了對生命盡頭的渴望。
這時,門開了,侍女玉奴走了進來。
……
李慶安站在院子探頭向屋裏張望,他心中充滿自責和不安,他只想著李林甫用舞衣為餌,想著官場上的爾虞我詐,卻忘了舞衣的獨孤和淒涼,卻忘了壹個女子對他的期盼和等待,而他卻喜歡上了別人,哎!什麽是虛偽自私,他李慶安就是。
他聽見玉奴上樓的聲音,片刻,玉奴的聲音從屋裏傳來。
“姑娘,李將軍來看妳了。”
“李將軍!”屋裏忽然傳來舞衣沙啞地驚呼聲,隨即又變得沈寂無聲,好壹會兒,才聽舞衣道:“妳去告訴他,我很累了,想休息,讓他不要來打擾我。”
“可是姑娘……”
“我的話妳沒聽見嗎?”
“姑娘,他就在院子裏,妳就見壹見他吧!”
“我現在誰也不想見,讓他回去,對了!妳把這個還給他。”
“姑娘,妳這是……哎!”屋裏傳來玉奴低低的嘆息聲。
這些話壹字壹字地送進李慶安的耳朵,非常清晰,它們像鞭子壹樣敲打著他的頭,他的臉忽然發熱起來,他感到羞愧。
半晌,玉奴磨磨蹭蹭走了出來,她手裏拿著壹只小巧玲瓏的六弦琴,這就是去年除夕李慶安送給姜舞衣的吉他模型。
她走上來把吉他遞給李慶安,吞吞吐吐道:“我家姑娘心情不好,請李將軍諒解。”
李慶安默默地點了點頭,接過過了吉他,吉他壹塵不染,雖然時隔壹年,但依然光亮如新。
他深深吸了壹口氣,高聲對屋裏道:“舞衣姑娘,很多事情不是妳想的那樣簡單,相信不久,妳就會明白我的苦衷,舞衣姑娘,我壹定會再來找妳。”
說完,他深施壹禮,轉身便走了,在二樓的窗紗後,壹身白裙的舞衣呆呆地望著李慶安的背影走遠,壹顆晶瑩的淚珠從她眼中滾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