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將門虎女

　　安西節度使府位於龜茲王宮正對面，是壹座占地數十畝的龐大建築群，裏面軍衙、倉稟、府宅壹應俱全，也是安西至高無上的權力中心，此刻，高仙芝袒露上身跪在節度使府門前已經兩個時辰了，大門緊閉，夫蒙靈察始終沒有露面。
　　這時，壹名好心的守門侍衛悄悄走上前，“高帥別跪了，程都護就在府內呢！”
　　高仙芝壹怔，他不由輕輕嘆息壹聲，程千裏在府內，那自己這壹跪不知何時才能起來了？
　　忽然，壹匹戰馬飛奔而來，馬上高霧怒容滿面，她壹身唐軍盔甲，腰挎橫刀，後背弓箭，奔至近前，她壹勒戰馬高聲喊道：“爹爹，起來！”
　　高仙芝壹揮手，低聲令道：“妳快回去，大人的事情，妳不要過問！”
　　“不！我不回去。”
　　高霧緊咬嘴唇，她忽然張弓搭箭，壹連三箭射向節度使府大門，‘哚！哚！’三箭釘死在朱紅大門環內，箭尾顫抖不已。
　　“夫蒙靈察，妳出來！”
　　高仙芝又急又氣，但他又不敢站起身，只要咬牙切齒道：“霧娘！妳不要胡鬧了。”
　　“爹爹，妳才是胡鬧！”
　　高霧冷笑壹聲道：“妳是朝廷任命的副都護，妳領的軍隊是大唐帝王的安西軍，不是他的私軍，就算他要罷免妳，他又有什麽借口？爹爹，妳已經跪了兩個時辰了，他羞辱妳也夠了，妳再跪下去，就是羞辱自己了，起來吧！堂堂正正和他去談。”
　　高仙芝又嘆了口氣，也有些心灰意冷了，跪了兩個時辰都不出來，他也明白夫蒙靈察是鐵了心要罷免自己了，也罷！
　　他撐地慢慢站了起來，腿已經麻木不堪了，他穿上了衣服，高聲對大門道：“夫蒙大帥，我誠心向妳認罪，可妳卻不肯接受，也罷了，我已經盡心了，要革要貶，由妳去吧！”
　　他攙扶著女兒的馬剛要走，小門忽然開了，傳來了程千裏冷冷地聲音：“箭射節度使府，就想這麽壹走了之嗎？”
　　高仙芝停住腳步，慢慢轉過身，不屑地看了他壹眼道：“程都護，妳什麽時候成了大帥府上的看門人？”
　　程千裏仰天大笑，笑聲刺耳，忽然，他笑聲壹停，得意洋洋地道：“高仙芝，妳不僅善做，而且能言，可惜時運不濟，我不妨告訴妳，從現在開始，妳已經不是四鎮都兵馬使了，由我暫代，明天我就和妳辦理交接。”
　　“那就恭喜程都護了。”
　　高仙芝臉色鐵青，轉身道：“霧娘，我們走！”
　　“那這三支箭怎麽辦，就這麽算了嗎？”
　　程千裏話音剛落，高霧壹側身，張弓壹箭便向他射來，“卑鄙小人，妳去死吧！”
　　程千裏大吃壹驚，急身躲閃，長箭‘嚓！’地從他臉龐擦過，釘在門上，臉上壹陣火辣辣的疼痛。
　　程千裏勃然大怒，狂吼道：“快來人！把她給我抓起來。”
　　就在這裏，門內傳來壹聲咳嗽，“程都護，怎麽這樣大呼小叫？”
　　夫蒙靈察終於出來了，他瞥了壹眼門上的箭，不高興地斥責程千裏道：“霧娘只是壹個小孩子，從小就調皮，妳和她計較什麽？”
　　夫蒙靈察出來了，高仙芝倒不好走了，他慢慢走上前，躬身施禮道：“參見大帥！”
　　“哦，是仙芝啊！什麽時候來的？”夫蒙靈察笑瞇瞇問道。
　　“回稟大帥，我已經來了兩個時辰了。”
　　“什麽！”
　　夫蒙靈察轉身虎著臉問親兵道：“高都護來了，妳們為什麽不通報我？”
　　幾名守門的親兵戰戰兢兢，誰也不敢說話。
　　“哼！膽大妄為。”
　　夫蒙靈察壹擺手令道：“給我拖下去，每人打三十軍棍！”
　　立刻過來十幾名親兵，將這幾人拖了下去，片刻，門內傳來鬼哭狼嚎的叫聲。
　　夫蒙靈察歉然道：“仙芝莫生氣，是我把他們寵壞了。”
　　旁邊的高霧卻冷笑壹聲道：“可是這位程都護卻口口聲聲說，大帥已經罷免了我父親的都兵馬使之職，這又怎麽說呢？”
　　夫蒙靈察壹怔，他不滿地向程千裏望去，這個蠢貨，壹天都忍不住嗎？程千裏表情十分尷尬，低下頭不敢說話。
　　高仙芝已經心灰意冷了，夫蒙靈察再客氣也改變不了自己被罷免的結局，他拱拱手道：“不打擾大帥休息，仙芝回去了。”
　　“仙芝，這件事情我也沒有辦法，是皇上的意思，我抗爭無用，也只能照辦了，以後有機會，我再上書皇上表妳的功勞，妳就耐心等候吧！”
　　夫蒙靈察找了個光面堂皇的借口，按理，那麽這件事就這麽結束了，可偏偏高霧不買帳，她較真地質問道：“大帥，皇上為什麽要罷免我父親？”
　　“大膽！”
　　夫蒙靈察立刻翻臉了，“我幾時說過是皇上的意思？高都護，管好妳女兒的嘴。”
　　就在這時，壹名親兵指著遠方大聲道：“大帥，妳快看！”
　　夫蒙靈察望去，只見遠處大群軍官簇擁著邊令誠向這邊走來，他心中不由楞了壹下，這是要做什麽？
　　“夫蒙大帥好悠閑，難道沒看見軍營起火嗎？”邊令誠走上前，劈頭便問道。
　　‘軍營起火？’夫蒙靈察有點懵了，他竟壹點也不知道，他旁邊的高仙芝卻陡然發作了，大步上前指著大群軍官喝道：“妳們膽大妄為，竟敢在軍營放火，是誰幹的！”
　　幾百名將領嚇得紛紛跪下，“高帥，弟兄們聽說妳被罷免，都鬧起來了，我們也控制不住，特來求邊監軍做主。”
　　“妳們是想害死我嗎？竟敢要挾監軍，這次是誰挑的頭？”
　　高仙芝怒火中燒，他壹把揪住賀婁余潤的領子，“黑胡子，是妳幹的嗎？”
　　賀婁余潤嚇的連連擺手，“高帥，和我無關。”
　　“那是誰幹的？”
　　高仙芝嚴厲的目光在眾人臉上壹壹掃過，幾百名將領妳看看我，我看看妳，皆低下了頭，誰也不敢吭聲，邊令誠見高仙芝幾句話便震住了局面，緊張的心終於放下了，他轉身對夫蒙靈察道：“妳們之間的恩恩怨怨和我沒有關系，可妳們如果因此引發兵亂，哼！哼！”
　　夫蒙靈察心中暗暗叫苦，他沒想到邊令誠居然會出面，而且是幫著高仙芝，邊令誠雖然沒有權力指揮軍隊，可他卻有權力彈劾自己，甚至情況危急時，他還可以直接停自己的職權，這個宦官他是萬萬不敢得罪，可問題是他已經罷免高仙芝了，再讓他收回命令，他怎麽下臺？
　　他壹時不知該怎麽開口才好，可霧娘卻抓住了機會，在壹旁高聲道：“監軍，剛才夫蒙大帥說皇上決定罷免父親的都兵馬使之職，我想知道，皇上有什麽理由罷免我父親？”
　　夫蒙靈察魂都要嚇飛了，他慌忙擺手否認，“沒有！我絕對沒有說過這話，我、我也沒有罷免仙芝的都兵馬使之職。”
　　收回成命盡管面子難下，但總比犯下假傳聖旨之罪要好得多，他擦了壹把額頭上的汗，惡狠狠地瞪了高霧壹眼。
　　邊令誠點了點頭，回頭對眾將道：“妳們也聽到了，大帥並沒有罷免高帥的軍職，大家快回去，給我安撫好士兵，不準再鬧事！”
　　眾將大喜，紛紛站起身要走，就在這時，數十匹馬向這邊疾奔而來，最前面是壹名內侍省的中使，懷抱壹卷黃麻紙卷軸，他沖上前大聲問道：“這裏誰是高仙芝？”
　　高仙芝連忙應道：“卑職就是！”
　　中使舉起卷軸，高聲道：“聖旨到，高仙芝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