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2章 城頭聚會

　　壹處大宅子的圍墻上，幾個腦袋冒出來，其中壹個胡須斑白的老人喊道：“這是亂命！哪朝哪代，哪個君王會這般做？這是亂命！”
　　大宅的外面，壹隊軍士站在烈陽下。
　　為首的百戶官拔出長刀，他用刀尖指著墻頭，說道：“十息之內開門，否則按謀逆處置！”
　　那斑白的頭動了壹下，眼神悲涼。
　　“大明……太祖高皇帝……文皇帝……看看現在的陛下吧！他瘋了！他在自毀根基！”
　　蒼涼的悲鳴聲中，百戶官厲聲喊道：“破門，反抗者格殺勿論！”
　　“嘭！”
　　“殺！”
　　烈日下，宅子裏慘叫聲不斷，然後就是得意的大笑聲。
　　“大人，這幾個女人不錯啊！”
　　幾個軍士揪住幾個女人的頭發，壹路把她們拖了過來，等到了前院百戶官身前，就用力的拉了壹下，讓她們擡起頭來。
　　百戶官舔舔嘴唇，艱難的道：“罷了，有人在府衙坐鎮，壹旦被他們得知了，咱們都得流放。”
　　整個南方都在動蕩，鮮血和硝煙漸漸彌漫了南方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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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爺，各處動蕩，有人造反，有人頑抗，也有軍隊趁火打劫……”
　　費石送上了壹本冊子，厚厚的。
　　方醒翻看了壹下，說道：“半個月內就能收集到這麽多的消息，錦衣衛功不可沒。”
　　邊上的李敬心中冷笑，妳方醒和錦衣衛指揮使沈陽幾乎是穿壹條褲子的，當然會幫襯費石，壹分功都要說成十分。
　　“興和伯，咱家這裏也有些消息。”
　　李敬從袖子裏摸出壹本冊子遞上，方醒接過也翻看了壹下，贊道：“雖有重復的地方，不過反而印證了消息無誤，好，東廠也不錯。”
　　李敬壹心想壓過費石，卻只得了個不錯，壹時氣結，就看了費石壹眼。
　　費石恭謹的道：“伯爺，那些犯事的軍兵都被盯住了，只要壹句話就能拿下。”
　　他叫方醒伯爺，這是親近之意。
　　文武不相屬，有些品級的文官都不會叫方醒伯爺。東廠覺得自家是壹個系統，也不肯對武勛低頭，於是錦衣衛的態度就有些微妙了。
　　他們大多叫方醒伯爺，這個就像是武人。
　　而東廠叫興和伯，這個卻是和文官壹個樣。
　　不用叫伯爺，李敬有些得意，就挑釁地問道：“興和伯，可要現在動手？東廠的人已經準備好了。”
　　方醒搖搖頭，說道：“清理投獻和國運息息相關……我便有愧壹回吧。”
　　他可以令人去拿下那些犯事的官兵，可在這個當口動手，那些士紳肯定會趁機鼓噪，然後引導這股子風潮壹路發展下去，最終會成什麽樣？
　　“大潮席卷之下，不可逆啊！”
　　大潮壹旦逆流，大明就會被沖的支離破碎。
　　李敬和費石壹心就想拿下那些官兵立功，所以心中火熱，就等著方醒下令。
　　可方醒卻嘆息壹聲道：“此事暫時壓住，秋後算賬。來人！”
　　“伯爺！”
　　有小吏進來，這是從北京跟來的。
　　方醒吩咐道：“傳令各處，清理投獻關乎國運，誰若是不守規矩，本伯會讓他們知道什麽叫做規矩！”
　　這是要壓下的意思啊！
　　費石和李敬都有些失望，卻不敢置喙。
　　“伯爺，來了不少士紳，說是有話請教您。”
　　外面來了個軍士稟告，方醒楞了壹下，等得知有邱幀，曹瑾，丁仁，汪元等人時，就從容的道：“都是飽學鴻儒，這宅子太小了些，卻是納不下那麽多的文氣，請他們到城頭去。”
　　“城頭？”
　　駐地外，壹群“飽學鴻儒”面面相覷。
　　“這天氣上城頭，可是要炙烤我等為晚餐嗎？”
　　有人不滿地說道：“難道這宅子裏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還是說興和伯覺得我等沒資格進去。”
　　“好了！”
　　邊上有人低喝壹聲，於是牢騷就沒了。
　　邱幀和曹瑾被自家孩子扶著站在壹起，邱幀幹咳道：“那些軍士也在城頭上值守，也沒見變成烤肉，走吧。”
　　壹行人騎馬的騎馬，坐車的坐車，等到了城下時，都擡頭看著被曬成白地的城頭發愁。
　　壹個人說天氣真熱，滿身汗，那麽這算不得真熱。
　　可壹個人說天氣真熱，汗都沒出時，這才是真的熱到了極致。
　　烈日下不少人都在出汗，可只是鬢角壹處，身上卻不見濕痕。
　　這就是溫度太高，連毛孔都封住了。
　　“伯爺到了。”
　　方醒恰在此時騎馬來了，他下馬後拱手道：“諸位賢達辛苦，本伯卻不好怠慢，正好有人弄了些冰，咱們今日就在這城頭飲酒作樂吧。”
　　壹行人上了城頭，有人弄來了椅子桌子，然後擡著木桶上來。
　　木桶被棉被包裹著，打開後，冷氣絲絲往上冒。
　　壹人壹杯，而且還是玻璃杯。
　　玻璃如今在大明是越發的成大路貨了，開始戶部還想細水長流，可誰曾想有人見玻璃價高，就自己去琢磨，居然弄出了壹個方子，做出來的玻璃器皿雖然透明度和模樣要差戶部的些，可好歹價格便宜啊！
　　於是夏元吉也沒招了，有人建議玻璃官營，可卻招致了大家的反對。
　　官營是好，可錢財買不到活力啊！
　　要發展經濟，就得調動百姓的活力。而在許多時候，活力幾乎就相當於創造力。
　　玻璃杯裏裝著葡萄酒，每個杯子裏還放了幾塊冰，輕輕晃動杯子的話，冰塊撞擊杯壁，發出清脆的聲音。
　　方醒也拿著壹杯葡萄酒，喝了壹口，覺得太酸，也就比醋好些。
　　他看了壹眼那些士紳，大多都在陶醉的喝酒，有人甚至在吟誦著詩詞，什麽葡萄美酒夜光杯之類的。
　　可太陽高照，什麽夜光杯也擋不住的熾熱讓人漸漸頭暈眼花。
　　“給勤齋公和遠山公他們打傘！”
　　隨著方醒的吩咐，十多個年紀大的老儒的身後就多了壹個軍士給他們打傘。
　　“多謝興和伯。”
　　幾個老儒起身謝了，見方醒也沒打傘，心中稍稍安穩了些。
　　方醒和儒家是對頭，他能善待這些人，那多半是敬老。
　　壹個人能敬老，那麽就壞不到哪去。
　　所以氣氛漸漸的融洽了起來。
　　但求見總得有個話題，不然方醒哪有時間陪這些士紳說話。
　　壹陣眼神之後，邱幀就喝了口葡萄酒，嘴唇被酒液染成的紫色猶不自知，說道：“興和伯，如今南方遍地烽煙，不知朝中可有說法？”
　　這種試探在方醒的意料之中，他隨意的道：“清理田畝乃是朝中早就定下的大事，至於所謂的遍地烽煙，那只是有些人不肯丟掉那些不該得的東西，人心不足罷了！”
　　邱幀嘆息道：“老夫死了壹個侄孫……被亂刀砍死，家眷全被拿了回來，如今還在路上……”
　　“老夫家中有個遠方的堂兄，壹家子都被殺了，好狠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