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不是我的菜

　　金子琪緩步走到舞臺下，並沒有登臺，只是拉了嗓子學了壹聲貓叫，又壹聲，再壹聲。後面有人應道：“來了來了。”有壹個女子急急地轉了出來，不細看，怎麽也料想不到這是李洛寒，大明星，王導的戲都看不太上。她平日裏也都是冷冰冰的，今天竟然濃妝艷抹、風騷騷地過來開窗，倚著窗子往下望，“我說是哪家的貓呢？真不知道羞臊。”
　　“好姐姐，妳快來開門吧。”金子琪在舞臺下央求。
　　“我偏不要開的，妳再叫幾聲來聽。”
　　“不要的，偏偏不要叫給妳聽。”
　　“不叫給她聽，是要叫給哪個男人聽吧！”舞臺右側，這時候又出來壹個聲音，該是沈璐玥了。這裏舞臺雖小，卻是五臟俱全的。這時候追光上來，看清了果然是沈璐玥，只是她壹身素袍，叫人實在費解。這是壹個什麽戲啊？不慌，且看下去。
　　來了外敵，李洛寒倒是馬上與金子琪站在壹個陣線了，“沈師太，妳不好好敲妳的木魚，倒來管我們宜春院的事情了？”
　　沈師太雖然是吃素的，卻也老辣，“我怕妳們這群騷貓，吃了我的木魚！”
　　金子琪莞爾壹笑，“妳是怕我這只老貓，叼了妳的禿驢吧！”
　　王導與菜哥同時爆發出東北人爽朗的笑聲，他們天天拍戲，覺得無聊透頂，而這三個柔弱女子，總能在壹兩分鐘內叫人捧腹大笑。金子琪這邊，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每每演戲，總要演到觀眾忍俊不禁，拍掌大笑即止。今天甚快，於是三個人去後臺卸妝後，就坐了過去。金子琪小人得誌壹般地揚揚自得，向王導等人介紹壹直垂手立在壹邊的服務員。剛才壹直暗光，只知道清秀，現在美色漸漸浮現出來，金子琪說：“倩倩，快來見過王導和菜哥。”倩倩於是過來打招呼，王導只是看了壹眼，並沒有太大興趣。他仍舊是認真地看了壹眼李洛寒，對金子琪說：“我是怕菜涼了，洛寒的胃不好，才賣了壹個面子給妳們，故意的。”
　　“王導就是會疼人。”
　　“關鍵真的是怕菜涼了啊。”
　　金子琪借勢趕緊插了壹句進去，“菜涼了倒是可以熱壹熱的，心要是冷了呢？”
　　她說了這壹句，三姐妹都放下了筷子，齊齊地看著王導，有點兒逼宮的架勢，不過都是老油條了，誰能嚇唬誰呢。菜哥夾了壹口菜，是東北大亂燉，咂了壹下嘴，搖頭道：“菜是好菜，可惜我這個南方人，到底還是吃不慣東北菜的。”
　　王導更直接壹些，“他不是我的菜。”
　　這個他，說的是仲祺，給了金子琪這幢樓的那個男人。他被王導簽下五年合約，大火之後，卻被雪藏了。也許是因為他的孤傲冷漠，得罪了導演，也許是因為別的原因吧。總之，他亦是只能用拍戲來自慰生平，現在戲也拍不了了。他自己好像是無所謂的，她們卻很心疼。
　　王導不管三姐妹，只顧著吃菜，既然是家鄉菜，並且這般盛情的，也不用客氣了。這幾個女人臉色不好，那也管不了了。現在是她們看他臉色的時候，他再寶貝她們、心疼她們，這時候該要拉下臉，還是要拉下臉的。這叫以退為進。
　　壹直喝酒的李洛寒這時候發話了，“王導，妳下個戲，我答應來演，就壹個條件，仲祺必須是男壹號。”
　　王導搖頭，“洛寒啊，我找妳拍戲多少回了，與妳合作是我夢寐以求的，但是我更大的夢想雖然也關於妳，卻不是關於他。”王導不愧是王導，話就頓在這裏，只顧著吃飯了。
　　過了壹會兒，李洛寒也拿起了筷子，“王導，多吃點兒，壹會兒我們好好討論壹下新戲啊。”
　　“洛寒！”金子琪低低地喚了壹聲，李洛寒卻當做沒有聽到，又給王導夾了壹塊小雞燉豆腐。
　　飯畢，李洛寒跟著王導走了，金子琪到底還是有些不放心，或者是覺得虧心的。她雖然知道李洛寒會保護好自己，卻仍舊隱隱憂心。李洛寒自己卻自得其樂地說：“都是宜春院的姐妹，只不過被點了外賣嘛。”她像是為某個銀樓開張剪彩去了，興高采烈的。金子琪都不敢送客到門口去，只是呆坐在劇院。等沈璐玥回來，她已經掉了壹行淚了，不過沒等沈璐玥開口，她就攔住了她，“沒有什麽好安慰我的，這件事情也算了了，幫我打個電話給張教授，讓他過來壹趟，就說我生病了。”
　　沈璐玥並沒有多問，金子琪這樣說，她就這樣照做了。今天晚上，她已經送壹個姐妹羊入虎口，現在又要送壹個。然而她是怎麽也沒想到，最後落入張教授虎口的，是她自己。當然，她並不懼怕，換作能自己選，她也恨不得是自己。
　　張教授壹陣風似的來了。他推開紅樓木門的時候，金子琪已經差不多半醉了，她的酒量好得很，不至於醉倒，今夜自己卻放縱了。沈璐玥則是壹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坐在壹邊，看樣子也喝了不少。
　　都醉成這樣了，還找他來，張教授看著小舞臺，他覺得今晚有戲了。
　　金子琪說：“張教授，晚上妳沒什麽事情的話，帶我出去兜壹圈吧。”
　　“好……啊。”張教授壹邊應允下來，壹邊看著沈璐玥，沈璐玥擡了壹只手，“妳們去吧，我壹個人坐在這裏靜壹靜。”倩倩此時已經開始收拾碗筷了。
　　金子琪隨張教授出去了。張教授半扶著她，“那金小姐，哦，不，子琪打算去哪裏轉轉呢？”
　　“隨便吧，就想看看上海的夜景。”
　　她說隨便，張教授執行起來，就是認真地隨便，嚴肅地隨便，壹絲不茍地隨便。他壹面載著金子琪上了延安西路高架，壹面說道：“只可惜那亞洲第壹彎拆除了，不然去那裏看夜景，是最好的。”
　　金子琪靠在車窗上，有氣無力的，並不接話。
　　張教授也不敢多問，看她樣子是不開心的。他有相當高的說話藝術，但是也深知言多必失，不如不說，萬無壹失。
　　於是兩個人都是靜靜的，好像睡著了壹般，只讓這車子狂奔在這繁華卻又有些蒼茫的大上海夜色中。
　　遇到紅燈，張教授沒來得及搶過去，只得停下來，不禁嘆了壹口氣，準確說，是半口氣，因為他馬上想起來金子琪坐在身側。在他的哲學裏，壹個男人，是不允許在壹個女人面前流露出半點兒消極情緒的，只是金子琪何等聰明，她借此來問他：“妳們男人都這樣好勝嗎？這樣停壹停，也都不願意的嗎？”
　　張教授並不很奇怪壹向不食人間煙火的金子琪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來，說：“停下來，可能就沒有機會在這樣的夜色裏與妳共賞這魔都夜景了。”
　　“妳這樣壹說，好像拼死拼活，都是為了女人壹般。我可承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