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以壹張照片結束

　　〔整個香巴拉，幾乎所有的狼和獒，都面朝天空，用它們最敏銳的鼻子，搜索著什麽，忽然間，那道紫色的身影，從王陵上走下，所到之處，群狼俯首，隨即起身，跟在王者身後，朝同壹個方向進發。四面八方的狼群湧了過來，它們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停止了嬉戲和娛樂，跟在同壹個身影的背後，匯集成壹股股洪流，洪流又相互接納融合，宛若大海波濤，洶湧地淹沒了壹切。〕
　　【看我看壹眼吧】
　　傭兵們還拿著槍，這才發現主事人已經跑了，正四顧不知如何辦時，整個卵塔壹陣顫動，地面開始搖晃，並越來越激烈，有人大聲道：“快看！”只見曼陀羅中心，那個金蛋已經熔解，金蛋下方的座架正向外噴射出壹種火紅的物質，火樹銀花，就像過年放的焰火壹般，卻有著極高的溫度，沒有人不認識，那正是熔巖在噴發。
　　以那噴射口為中心，曼陀羅正慢慢解體，那噴口越來越大，噴出的熔巖也越來越多，傭兵們這才徹底慌亂起來，也顧不上卓木強巴他們了，紛紛向螺旋階梯湧去。
　　卓木強巴走下經卷小山，他清晰地記得，剛才唐濤攻向自己的致命兩拳，有兩個人替自己擋下了，他繞到曼陀羅的另壹側，只見唐敏，哦不，梅川芳子和呂競男兩人，壹人躺在墻根，壹人倒在經卷堆中，相距不過四五米，竟然都沒能起身。
　　壹股寒意在卓木強巴心中蔓延，不，不會的！他陡然加速，朝呂競男奔了過去。
　　梅川芳子，躺在必經之路上，卓木強巴狠了狠心，咬著牙，悄無聲息地從梅川芳子身上跨了過去，正要離開，卻被梅川芳子壹把抓住了褲腿，卓木強巴閉上眼睛，道：“芳子小姐……”
　　“不……”唐敏微弱的聲音傳來，“叫我……叫我敏敏！”
　　多麽熟悉的聲音，卓木強巴終於不忍，睜開眼看了敏敏壹眼，他扭過頭就看見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淚光閃閃，楚楚動人。原本那眼神是多麽的相似，多麽的令人懷念，可此時，卓木強巴突然自心底感到壹種厭惡，偽裝，假的，都是假的！
　　“強巴……”卓木強巴原本打算撇開敏敏的手，大步向前，敏敏又輕輕喚了壹聲，她連擡起頭來看看卓木強巴的力量也沒有，腦袋靠在胸前，眼睛睜得大大的，淚水盈盈而溢，順頰流淌。卓木強巴心頭壹顫，敏敏不是在作偽，她天生就是這樣壹種眼神，或許，如果她沒有這種眼神，她也不會在這裏，不會經歷這壹切。“原諒我……”這是敏敏說的最後壹句話。
　　卓木強巴再壹次閉上眼睛，壹閉上眼睛，他就看見了橫躺在病榻上的張立，如殞蝶翩飛的嶽陽，在夕陽下屹立的胡楊隊長，慈笑的塔西法師，甚至白發的肖恩，“原諒妳”這三個字，他實在說不出口。
　　當卓木強巴再次睜開眼睛時，發現敏敏抓著自己的手已悄然放開，她斜靠在墻角，頭耷拉在胸前，眼睛睜得大大的，臉上，淚未幹。
　　卓木強巴喉頭壹哽，將敏敏的眼睛合上，身體放平，再沒有猶豫，三兩步跨到呂競男面前，呂競男也斜躺在經卷之中，動彈不得，那姿勢和亞拉法師很像，見卓木強巴過來，她微微壹笑。卓木強巴嘴角抽動，也微微壹笑，面對呂競男，他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他不知道密修者是壹個怎樣的團體，他不知道自己的家族和密修者之間有怎樣的關系，他也不知道什麽是宿主、宿生，他什麽都不知道。直到今天，有人突然告訴他，呂競男，是他的守護者，在他生命有危險時，可以隨時犧牲自己而保全他性命的人，她，難道壹直在暗中默默地守望著自己？究竟有多少年了？究竟有多少年？三十年？四十年？
　　他突然回到那個寒夜，雪花飄落，唯妳我二人，有個女子，在低聲吟唱：“看我看壹眼吧，莫讓紅顏守空枕，青春無悔不死，永遠的愛人……”
　　她不是在唱歌，她是在吐露心聲啊！
　　暮色黃昏，那娉婷玉立，只能站在遠處眺望的身影，再次與呂競男重疊了。卓木強巴不禁回想起，這三年來，呂競男為自己都做過些什麽，而自己呢，自己又為呂競男做過什麽？她唯壹的要求，只希望自己能正眼看她壹眼，不用再躲閃她的目光……
　　說過不會再流淚，為什麽，那熱滾滾的液體，仍從眼眶中淌落，流經顫抖的唇，帶來鹹濕的感覺，心中的酸痛，是自己的心，在流淚。
　　八尺男兒，淚不輕彈，卓木強巴擡起婆娑的雙眼，終於直視呂競男，她恬靜地躺在經卷之中，雙手交疊搭在小腹上，盤起的長發散開，如童話中的公主，呂競男，她真的很美。
　　呂競男也壹直默默地凝望著卓木強巴，這樣的凝望，不知已有多少年了，從他還是個小男孩的時候，只是從沒有這麽近，這麽直接，當她看到卓木強巴眼裏閃動的淚光時，這位心誌已被磨煉成鋼鐵的女教官，眼眶也濕潤起來。
　　兩人壹句話都沒有說，就這樣默默地凝望著對方，微笑著，流著淚。但很顯然，呂競男的臉色正越來越蒼白，她的心悠然飄遠，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
　　穿過茫茫雪山，那裏有金頂和巍峨的大殿，正殿裏威武的金剛對壹個五六歲的小女孩來說，顯得如此巨大，搖曳的燈火照得金剛的影子在墻上扭動，穿黃衣的喇嘛進去了，穿紅衣的喇嘛出來了。
　　壹張照片，出現在小女孩的面前。照片裏的男孩，看起來比小女孩大上壹兩歲，壹張臉滿是汗水和汙漬，頭發和衣服也算不上幹凈，就像大山裏跑出來的野孩子，唯有那雙眼睛，黑白分明，帶著桀驁不馴的眼神，仿佛剛和誰打了壹架，壹臉不服輸的表情。看著這個男孩，小女孩咧嘴笑了，露出兩行很好看的小米牙。
　　“這是強巴少爺，如果妳想成為密修者的話，他就是妳的宿主。”
　　“宿主是什麽？”
　　“宿主，就是妳我靈魂的主人，要用我們的壹生，去守護他們的安全，他們，就是我們存在的意義和價值。不過，妳作為外籍密修者，以後仍能過正常人的生活，只有當妳的宿主可能面臨危險，我們需要妳時，才會召喚妳。”
　　“能和他壹起玩嗎？”
　　“不能，我們能看見他，他不會看見我們，我們只能在暗中守護。妳要想清楚，當壹名密修者，要經過很難很難的修煉，妳不能和別人玩，沒有漂亮的洋娃娃，沒有好看的衣服穿，每壹天都要為了活著而不斷忍受痛苦，學成之後，妳除了身體比別人強壹點，和普通人並沒有什麽不同。”
　　小女孩看了看門外，她父親站在那裏，她又看了看喇嘛，語氣堅定道：“我願意。”
　　“那好，我們來起誓吧，妳可要記住，妳今天的誓言，將要伴隨妳壹生，妳選擇的這條路，將不能回頭。
　　“好孩子，結手印吧，像我這樣，我來問，妳來答，記住，不要做出妳心裏不願的回答。
　　“呂小紅，在聖教智慧之王東之見證下，妳是否自願加入光明聖教，遵守聖教的法旨，嚴守聖教的秘密，對聖教忠誠……永不叛教！”
　　“是的，我願意。”
　　“若違此誓，天地人鬼神共棄之，淪入六道地獄，永無轉世。”
　　“若違此誓，天地人鬼神共棄之，淪入六道地獄，永無轉世。”
　　“呂小紅，在聖教光明之王莫之見證下，妳是否自願修行聖教密法，凡授妳藝者，敬之如父母，彼有需之，汝供差使，彼之子女，視若兄弟……凡汝所知，無論口傳書授，僅傳之汝與汝師之子及發誓遵守此約之生徒，此外不傳他人。”
　　“是的，我願意。”
　　“若違此誓，天地人鬼神共棄之，淪入六道地獄，永無轉世。”
　　“若違此誓，天地人鬼神共棄之，淪入六道地獄，永無轉世。”
　　“呂小紅，在聖教萬獸之王賽之見證下，妳是否自願將汝所學，以汝之能力與判斷力所及，以為普天眾生謀福益為信條，並檢懲壹切墮落和害人行為……無論行至何處，遇男或女，貴人或奴婢，汝之唯壹目的，為苦難者謀幸福，為有需求者盡汝之力，並檢點汝身，不為惡念……”
　　“是的，我願意。”
　　“若違此誓，天地人鬼神共棄之，淪入六道地獄，永無轉世。”
　　“若違此誓，天地人鬼神共棄之，淪入六道地獄，永無轉世。”
　　“呂小紅，在聖教守護之王黨之見證下，妳是否願意奉卓木強巴為汝此生之唯壹宿主，按照聖教旨意與他同在，尊重他，保護他，如同愛汝自身之眼，從今時直到永遠，無論他富貴還是貧賤，健康或病懨，始終忠於他，直到離開世間。”
　　“是的，我，願意……”
　　……
　　“呂小紅，從現在起，妳將作為密修者而存在，將放斷世俗凡念，將不再使用妳的世俗之名，紮噶長老賜妳法名競男。”
　　……
　　時空仿佛暫時停止，傭兵們早已蜂擁而逃，整個卵塔底部變得安靜下來，唯有那噴湧如泉的火花，明滅不定地映紅了兩人的臉。
　　壹陣高聲呼喊打破了暫時的靜謐：“噢，該死，這裏快被毀了，我們得趕緊離開，那些傭兵都跑光了！”
　　莫金竟然還沒走，若不是他不合時宜地高呼壹聲，卓木強巴和呂競男已經忘記了他的存在，卓木強巴扭頭看去，那曼陀羅頂層蓮花已經全被毀了，熔巖匯成火紅溪流，沿著八層平臺逐階淌下，有小股巖流已侵入塔底，流經經卷堆積處，那些經卷紛紛灰飛煙滅。
　　“我帶妳走，我們回去。”卓木強巴要將呂競男攔腰抱起，呂競男微微搖頭，輕輕道：“能教的，我都已經教給妳了，以後……我恐怕不能再守護妳了，強巴少爺，妳要照顧好自己。就讓我和法師，留在這裏吧，這是我們壹直在尋找的聖殿啊……”
　　熔巖越湧越多，莫金在壹旁急道：“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卓木強巴大聲呵斥道：“妳不要管我！”
　　突然眼前壹黑，仿佛看見呂競男竭力保持著微笑，似乎用手打出了壹個正規特種兵才能看懂的手勢。“莫金偷襲！”卓木強巴閃過最後壹個念頭，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三年來的點點滴滴，如電影回放般在腦海裏閃過，從看到那張照片開始，壹襲白衣長裙的敏敏翩翩來到身前，笑靨如花，導師叼著中華煙，張立駕駛著吉普正向他們介紹西藏，巴桑在監獄中目露兇光，可可西裏的冰天雪地，灰狼三兄弟從容攆熊，胡楊隊長那壹臉大胡子，不怒自威，嶽陽不動聲響地捉住了小偷，露出陽光般的笑容，呂競男目若矯鷹，顧盼間英姿漸顯，亞拉法師神情肅穆，亞馬孫炙悶林密，巴巴－兔那壹口潔白的牙，肖恩那壹頭銀發，瑪雅的白城，巍峨的雪山，陰暗的倒懸空寺，翻騰的地下冥河……仿佛在做夢壹樣，這個夢太長，太辛苦了……唐濤那紳士的謙謙君子的笑容又出現在夢中，突然那張臉被無限放大，那下巴拉長了，嘴變大了，嘴裏的牙變尖了，長耳朵和尖角也長了出來，整張臉都在熊熊火焰中……不，這不是真的……
　　卓木強巴猛地睜開眼，看見的是藍天白雲，側過身來，身旁是綠茵如碧的草毯，怎麽回事？自己最後不是在神廟地宮最核心處嗎？熔巖翻湧上來，難道真的只是壹個夢？
　　卓木強巴翻身坐起，四周都是草地，莫金壹臉陰郁地守在壹旁，滿眼憂愁，不知在想些什麽，卓木強巴霎時明白過來，這不是夢，他們已經從地宮中出來了，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怎麽就出來了？呂競男呢？這是在哪裏？
　　卓木強巴騰身跳起，打量周圍環境，壹側是雪山，那座碩大的祭湖就在身後不遠，無數氣泡在湖心翻湧著，幾個像棺材的巨大櫃子，如船壹般在湖岸壹蕩壹蕩的，至於神廟的入口廣場，已經遠得看不見了。
　　“我昏迷了多久？我們怎麽出來的？呂競男呢？”卓木強巴抓住莫金肩頭，壹口氣問道。
　　莫金張了張嘴，似乎不知該先回答哪個問題，最後才答道：“妳沒有昏迷多久，我剛剛才把妳弄上岸。那些古人早就準備好了，妳還記得金殿裏嗎？當我們的血打開卵塔的時候，其余兩面墻也打開了，那是唯壹的出路。他們在那裏修了壹直延伸到湖底的管道，就像炮筒壹樣。這些湖裏的大櫃子就是我們逃生的唯壹工具，它們原本是被封在管道內，機關開啟後會有湖水被引入管道底部，下面是熔巖，水遇到熔巖產生大量蒸汽，巨大的蒸汽壓將我們連同櫃子像炮彈壹樣拋射到湖面。”
　　“呂競男呢？”卓木強巴抖著莫金道，“我問妳呂競男呢？”
　　莫金始終沒能正對卓木強巴，盯著遠處道：“我只能帶壹個人走。”
　　卓木強巴松開手，踉蹌地退了壹步，很快又沖了上來，依舊拎著莫金的衣領道：“我不信！這是什麽，這些是什麽……”他指著其余幾個蕩在湖面的大櫃子問道。
　　莫金道：“別忘了，最先用這個逃出來的是唐濤，有些傭兵，在我們之前也逃出來了，還有些……也許出不來了。”莫金想起在金殿看到的壹幕，那些傭兵在金銀器皿堆積的山上打滾，身上掛的、嘴裏含的、手裏抓的，全是各種珠寶，還有些為了某件寶物，像野獸壹樣撕扯著，抓咬著。
　　卓木強巴喃喃道：“不會的，呂競男不會有事的，她那麽好的身手，她怎麽會有事？帶我回去，我要回去找她！”
　　“別傻啦！”莫金咆哮道，“卵塔已經不存在了，金殿已經不存在了！妳知不知道！”他反過來，拎著卓木強巴搖晃，最後猛推卓木強巴壹把，指著神廟門前廣場的方向道，“很快，這座神廟，也會不存在了。”兩人都壹屁股坐在地上，仿佛剛才相互的吼叫耗盡了身上的力氣，垂頭看地，各懷心事。
　　“喲，怎麽啦？鬧矛盾了？”
　　壹聽這聲音，兩人俱是壹驚，反射性地彈跳起來，只見遠方，唐濤自草坪的另壹端走了過來，帶著他那招牌式的微笑，很悠閑地，壹步壹踱地走了過來，他的身上，沾滿了血跡。“我聽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堅持了不該堅持的，而放棄了不該放棄的，潸然醒悟後，壹切已晚，再也無法回頭，強巴少爺，是否有了這種體驗？”
　　“唐——濤——”是卓木強巴憤怒的吼聲。
　　“決策者！”是莫金戰栗的聲音。
　　【死鬥壹】
　　“是我，我又回來了。”唐濤擡起左手，舌尖舔著手背的血跡，似乎很滿意，對卓、莫二人道，“怎麽只有妳們兩個人能活著出來呢？我以為最少會有三個人的。不過少壹個人也好，可以省點力氣。”
　　卓木強巴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妳還敢回來！”
　　莫金則臉色蒼白：“妳……妳是想……”
　　唐濤微笑道：“不錯，或許這個地方是會被毀掉，也許，還能保留壹點什麽也說不定，誰知道呢？我可不希望，除了我之外，還有別的人也知道這個地方。”
　　莫金拉拉卓木強巴的衣服，低聲道：“他是回來進行清洗的，那些傭兵，恐怕已經被他殺了。”
　　唐濤道：“沒錯，那批工具用完之後，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妳們也壹樣，我不打算放過任何壹個踏入這裏的現代人。”
　　卓木強巴咬牙切齒道：“正好，我們也是這樣想的！”
　　莫金突然道：“那個匣子呢？”他註意到，唐濤帶走的那個小匣子，已經不在他手中了。
　　唐濤高興道：“我已經把它送出去了，用我的方法，只要解決了妳們，我就能回到那個世界，全身心地投入到毀滅全人類這個偉大而又光榮的使命當中。”
　　莫金將目光投向遠方，那裏有壹大群鳥正在翺翔。
　　“呸！”卓木強巴唾罵道，“妳少把自己險惡的用心說得冠冕堂皇，扯掉妳的面具吧，別以為我不知道妳們真正的目的是什麽！”
　　“什麽？”唐濤和莫金都是壹楞。
　　卓木強巴狠道：“我曾聽說過，有人認為世界應該掌握在少部分人手中，其余大多數人只需要像牲畜壹樣幹活兒就可以了。以今天的自動化科技，的確只需按幾個鍵盤，就可以制造出大部分生活物質，所以，妳們不過是想以這種生物為武器，打破國與國之疆域，統治全世界。妳們不需要太多的聰明人，只需要六千萬智商僅處於舊石器時代的奴隸，可供妳們任意差使，任意狎玩，無力反抗，甚至根本不懂得反抗。僅存的掌握著現代文明知識的人，將會被視作如同上帝壹樣的存在，這，才是妳們十三圓桌騎士的真正野心！”
　　“哎呀呀，我們那麽偉大而崇高的目標，偏偏被妳說得如此不堪。”唐濤有些痛心的樣子。
　　“不要再演戲了，妳不要裝出壹副悲天憫人的樣子，我已經看穿了妳的全部偽裝，妳口口聲聲說人類該死，全都該死，那麽，妳就不應該脫去妳作為人類的外衣，以神自居。妳別忘了，妳也是凡胎肉身，父母所生，任妳如何狡辯也不能否定，妳是人！正是妳說的那無數當被滅絕的人類中的壹員！妳可以不顧人類創建的壹切文明和道德的約束，妳可以拋棄妳作為人的七情六欲，盡管妳的行為連畜生也不如，但妳始終是人，妳練得再強也會有生老病死，妳屠盡妳的親人血脈，也抹殺不掉妳作為壹個人在這世間行走過的軌跡，妳……不是神！充其量只能算是壹個孤獨的瘋人。妳是個瘋子，真正的瘋子。”
　　唐濤的臉色沈了下來，頭發根根直立，可很快，他又笑了：“沒錯，我是瘋了，可強巴少爺妳也不是今天才知道我是瘋子啊，我們第壹次見面時，妳不就已經知道了嗎？”
　　“我承認，人類有其自身的劣根性。”卓木強巴的語氣越來越堅定，面對唐濤也沒有了絲毫猶豫和畏懼，“當我們的科技力量已經遠遠站在其余物種之上的時候，這種劣根性更加明顯地暴露了出來。生存和繁衍，是每個物種與生俱來的本能意識，我們大多數人，在今天的物質條件影響下，其實要求得並不多，我們不過是想生存得更好壹點，繁衍得更多壹點，僅此而已。不過由於空間的固定，人類要生存得更好壹點，必然有物種會生存得更糟，人類繁衍得更多壹點，對周圍的環境破壞也的確會更大，不過這壹切，又豈是妳所能審判的？妳算個什麽東西？妳有什麽資格來判決全人類的命運？”
　　“我存在，我強大，我有智慧，”唐濤不疾不緩不屑道，“關鍵是，我掌握了可以改變全人類命運的武器，我就有這個資格來決定全人類的命運，妳不服嗎？妳生氣也沒用啊，嘿嘿，就算妳大道理說得比我好聽又如何？別忘記宇宙的真理，光明只是短暫的壹瞬，黑暗，才是永恒的！”
　　唐濤開口說光明才是短暫的壹瞬時，卓木強巴已經接了上去：“光明只是短暫的壹瞬，黑暗，才是永恒的，但正是這短暫壹瞬的光芒，誕生了生命與希望，因此，雖然我們都自黑暗中來，卻註定了要用此生追隨光明。”他已經想起來了當時阿爸說的整句話。
　　唐濤臉色壹變：“這話誰說的？”
　　卓木強巴道：“妳管是誰說的，妳不是要真理嗎？這，就是真理！”
　　唐濤又笑了：“強巴少爺，不愧是出身於佛門世家，挺善辯的，不過很可惜，妳們卻都要死在這裏了。”
　　卓木強巴和莫金對望壹眼，兩人心裏都清楚，方才四人聯手，尚且奈何不得唐濤，如今只他們兩人，要取勝似乎相當困難，若是分頭逃走，似乎也很困難。卓木強巴分析得更加冷靜，如今他們不需擔心有傭兵放冷槍，而且已經和唐濤交過手了，對他的速度和力量多少有壹定的了解，自己和莫金壹直在湖邊休息，唐濤卻是殺了多名傭兵，再趕回來的，這雙方的優劣之勢，還不好說。
　　但莫金卻低聲告訴了卓木強巴壹個不好的消息，他輕輕道：“剛才與我們三人鬥時，唐濤並沒有出全力。”
　　“嗯？”卓木強巴兩眼壹瞪，看莫金是不是在誆自己，與三人鬥時都已經那樣了，還說他沒出全力？
　　莫金道出了唐濤的真實身份，他道：“就個人攻擊能力而言，唐濤的實力，介於特種士與特種校之間，我只是最底層的特種兵，特種士比我高壹個級別，就像密修者中的格西和格果之間的差異壹樣。而他真正可怕的地方是，他和索瑞斯壹樣，是壹名操獸師，並且他的實力也比索瑞斯高壹個級別，他的真正實力，介於操蟲師和蠱師之間。”
　　“操蟲師？”
　　“對，索瑞斯的實力，只是介於操獸師和操蟲師之間，唐濤已經領悟了操蟲的真髓，他幾乎可以控制已知的絕大多數昆蟲，並且隨身都會攜帶有某種昆蟲。我們不知道他將那些蟲放在身體的什麽位置，在攻擊他的時候，很可能遭受到蟲的反噬。壹旦被那些蟲咬了……”莫金微微搖頭。
　　卓木強巴不得不重新思考戰略方案，唐濤很閑暇，也很大度，站在那裏不主動進攻，而是給足卓木強巴和莫金商量的時間，如貓戲耍老鼠壹般，要看他們究竟商量出什麽結果來。
　　卓木強巴望向遠方，草坪壹側是森林，要是那些狼能趕到這裏……唐濤嘿嘿笑道：“不用想妳的狼了，強巴少爺，妳忘了妳在追莫金時發生了什麽事嗎？我早就勘察過了，這壹帶都是狼族的禁區，它們是絕對不會踏進這裏壹步的。”
　　卓木強巴將目光自遠處收回，看著唐濤那張看似謙和實則囂張的臉，強巴少爺心中壹陣無名火起，提著他那缽大的拳頭，就那麽對著唐濤，直走了過去。既然怎麽計算都沒有扭轉局面的可能，那麽，提著拳頭直接上就行了，還有什麽好想的。
　　“餵，就這樣行嗎？”莫金不得不跟在卓木強巴身邊，兩人並排著向唐濤走去。
　　“他根本就不把人命當作人命看，他是不會放過我們的，而我也沒打算放過他，既然這樣，還需要考慮太多嗎？轟轟烈烈地幹壹架吧，就像年輕的時候那樣！”
　　“就像年輕的時候那樣！”莫金感到體內的血液開始發熱，那種久違的熱血澎湃的感覺，又回到了身上，兩人的步伐越走越快，開始奔跑起來，提速，提速，五十步的距離不過瞬間即至。
　　看著勇而無畏向自己沖來的兩人，唐濤也露出了笑容，沖著兩人的方向，也開始加速奔跑過去，二十米，十米，五米，雙方的距離不斷接近。就在雙方將要近距離接觸時，唐濤猛地探身下屈，雙手撐地翻了壹個筋鬥，卓木強巴和莫金雙雙出拳落空，唐濤雙腿屈蹬前壓，卓、莫二人架拳封擋，同時感到唐濤雙腿帶來的巨大沖力，不得不在前沖的過程中扭變為後退的防禦姿勢。
　　卓、莫二人後退，唐濤的雙足由踢向二人面部改為蹬踏二人胸口，卓、莫二人再退，那兩條腿又瞄準了二人的腰腹，唐濤雙手已經離地，整個身體此刻橫懸在空中，原本該是攻擊他的最好時機，可他的雙腿卻比卓、莫二人的拳頭長，沒打到他，反而會被他先壹步踢到。卓、莫二人只能再退，他們還有壹個機會，就是唐濤剛剛完成壹個空翻，雙足立地未穩之時，那時候他無從發力，二人自退反進，唐濤應該難以封擋。
　　可唐濤身體在空中卻十分詭異地做出了壹個側傾，左腿比右腿先落地，而且左腿的跨幅比右腿更上前三十厘米，就是這三十厘米的距離，導致唐濤在落地時，竟然準確無誤地踩上了莫金的腳背。當腳背被踩的壓力傳來，莫金準備抽腿後退時，唐濤已經站在他身前了，而那個詭異的側傾，讓卓木強巴蓄勢已久的奮力壹拳，從唐濤身畔擦肩而過。
　　當莫金看到唐濤站在自己面前時，雙眼壹瞪，跟著內臟翻湧的劇烈疼痛已傳到了神經中樞，唐濤落地就是壹拳，直擊莫金小腹，拳勢未停，順著小腹往上捋去，高舉過頂，直擊下巴，打得莫金頭往後仰。原本受這兩記重擊，莫金該被打得飛出去才對，可偏偏唐濤踩著他的腳背，莫金在感到壹陣劇烈的疼痛和大幅後仰之後，又壹股大力傳來，竟然又將他的身體反彈向唐濤的拳頭。
　　唐濤早就為莫金準備好了壹個手肘重擊，而他的另壹只手已在對付卓木強巴，就如亞拉法師判斷的那樣，唐濤的右手明顯不及左手快，但力量出奇的大，要別開他的拳頭，卓木強巴往往需要雙手同時發力。
　　此時的莫金，就像彈簧的彈片，被唐濤打得向後，向前，又向後，又向前，雖然在反彈過程中他能擋住唐濤的部分攻擊，但卻無法向唐濤發起攻擊。另壹面，卓木強巴壹陣猛攻，卻同樣無法突破唐濤的單手防禦，只是唐濤踩著莫金的腳，只要卓木強巴保持距離，唐濤倒是打不到他的。
　　唐濤在打得莫金來回晃動三四次之後，突然松開那只腳，轉而攻向卓木強巴，莫金身體壹輕，不退反進，他早就憋了壹肚子火。只見唐濤轉身，側腰，避開卓木強巴的刺拳重擊，松開莫金的那條腿緩緩擡起，微微後退，如拉弓弦般緩緩蓄力，跟著猛地發力，迅速彈射向卓木強巴，整個過程中卓木強巴依然保持著重拳前沖的姿勢，來不及變幻身形，眼睜睜看著唐濤的膝蓋與自己的腹部來了個親密接觸。這壹膝撞得，卓木強巴整個人，兩條腿都已離地而起，這還不算完，借助與卓木強巴相撞產生的巨大反沖力，唐濤那條腿迅速後蹬，直踹向剛剛要撲過來的莫金心窩，對這突然變向襲來的壹腳，莫金欲收拳反架，手剛收到壹半，已中壹腿，似乎被踢到了胃部，莫金只覺胸口壹陣翻騰，仿佛要將五臟六腑都吐出來才會舒服。
　　唐濤反腿壹腳，正中莫金胸口偏下，跟著小腿揚起，腳後跟重重地磕在莫金的額頭，余勢不竭，那條腿繼續高高揚起，此時卓木強巴正像蝦米壹樣彎著腰，身體前屈，唐濤上身下伏，那條腿踢完莫金之後，轉向向前，自後而出，蠍尾壹刺，又正中卓木強巴額頭，卓、莫二人，紛紛被踢得後退而去。
　　膝撞、後踹、上勾、反刺，整個動作壹氣呵成，用時大概在半秒左右，不是卓木強巴和莫金不想躲避，實在是唐濤太快了，兩人退開後才憶起，這個唐濤的腿可是比常人的手臂還要靈活得多。
　　唐濤壹招得手，自不會給兩人喘息的機會，跺腳發力，飛身上前，握拳後拉，目標——卓木強巴！
　　唐濤拳未到而風先至，原本卓木強巴受了壹撞壹踢之力，肌肉痙攣，痛覺尚未消失，腰也還沒能伸直，這壹拳眼看是避不過了，可在唐濤那可怕壹拳的壓迫下，生命的本能在那壹刻勃然爆發，卓木強巴松開環抱在腹部的雙手，撐住了地面，和雙腿壹起同時發力。那是壹種十分奇怪的姿勢，就像壹只蟋蟀或是蟈蟈伏在草叢中，在捕捉者手掌蓋下之前突然彈跳起來，避開了捕捉者，卓木強巴竟然在唐濤那壹拳擊中自己之前，避開了！四肢同時發力，四肢同時著地，卓木強巴跳向壹旁，以壹種匍匐的姿勢盯著唐濤，同時感到，在自己做這個動作的時候，身體的呼吸和血脈都順暢起來，那種劇烈的痛覺也減輕了。
　　而同時唐濤那壹拳，完全沒入卓木強巴剛才待過的地方，就像刀切豆腐壹般插入土層之中，整個前臂都插了進去。唐濤眼珠壹轉，顯然也是驚訝於卓木強巴竟然能避開這壹拳，但他沒有絲毫猶豫，壹轉身拔出拳頭，朝直線的反方向跑去，目標——莫金！其奔跑速度之快，身體前傾程度，幾乎與地面平行，卓木強巴沒想到唐濤說變就變，不敢有絲毫猶疑，跟著追了上去，這次，他手足並用，頓時感到血行和呼吸愈發通暢淋漓，奔走的速度也大大加快，隱隱已跟得上唐濤的速度。
　　“狼突！”唐濤露出厭惡的表情，但他沒有時間顧及這些，畢竟他還領先卓木強巴半個身位，半個身位，對付莫金，足夠了！
　　莫金可學不會卓木強巴那樣，突然使出壹些令人匪夷所思的怪招，感受到唐濤那洶湧而來的壓迫氣息，莫金只能雙手壹捏拳，拼了！
　　【死鬥二】
　　唐濤接近莫金之時，又是前身下伏。又是空翻？莫金這次不再上當了，雙臂壹架護住要害，跟著壹腿踹出，正是唐濤空翻時最不靈活的腰臀位置。不料唐濤這次並非用腿攻擊莫金面門，只見他腰身壹折，兩條腿彎垂下來，如鉗子壹般鉗住了莫金踢向自己的那條腿，跟著雙手在地上壹撐，身體在空中旋轉了三百六十度。
　　“絞腿！”莫金對這壹招非常熟悉，這是搏擊術中常用的，俗稱“剪刀腳”，利用雙腿的鉗擊之勢，借助腰部和全身旋轉發力，將對手壹剪倒地，只是搏擊術中常常使用絞腿攻擊敵人的雙腿膝彎或頸項，這樣才能將敵人壹剪倒地，可唐濤只是夾住了自己壹條腿，這是……
　　壹股巨大的擰力從小腿傳來，莫金忽然明白過來，這是……拆骨！利用全身力量對付對手四肢中的壹肢，先用絞鎖之勢將對方肢體固定，再用全身力量旋轉，就能將對方的壹條胳膊或是壹條腿完全卸下來。在前所未有的緊張和壓力下，莫金也被迫發揮出了最大潛力，在唐濤第壹個三百六十度的後半圈，莫金擡起了另壹條腿，跟著唐濤在空中旋轉了三百六十度，總算沒有被廢掉壹條腿。可唐濤雙掌壹落地，跟著又是壹撐，又是壹個三百六十度旋轉，而莫金第壹個三百六十度旋轉已令身體失去平衡，摔倒在草叢中，還沒緩過勁來，只覺得那股巨大的擰力又傳了過來，身體來不及作出反應，莫金只能咬牙堅持，總算腿部肌肉力量較強，那股韌勁將整個人帶著在草地上打了個滾，腿卻沒有被卸下來。
　　唐濤壹皺眉，這卸臂之法，也就是前兩個三百六十度最讓人猝不及防，後面再轉，將對方的四肢拆卸下來的概率就小多了，而且此時，緊隨其後的卓木強巴已經四肢蹬地，騰空而起，直朝自己撲過來。唐濤腰身壹挺，鉗著莫金的那兩條腿發力壹拋，將莫金對著卓木強巴扔了過去。用腿拋送畢竟不太準確，卓木強巴和莫金兩人就在空中擦肩而過，兩人眼睛看著對方，心念相同，突然各自伸出了右手，牢牢地扣在壹起，兩股力量發生碰撞，頓時兩人的運動軌跡和方向都發生了改變。卓木強巴被莫金帶得在空中停頓下來，莫金則以卓木強巴為圓心，在空中劃了壹個圓圈，重新繞到了唐濤的身後。
　　此時唐濤剛起身，聽聞身後有風聲，看也不看，順勢就是壹腳，莫金看準勢頭，對準唐濤腳底板砸了壹拳，唐濤身形微晃，莫金去勢頓止，和卓木強巴同時落地。
　　唐濤回頭，微訝，沒想到攻擊自己的竟然是莫金，卓木強巴和莫金互望，以口形暗示道：“空中接力。”
　　所謂空中接力，其實是卓木強巴從狼的戰術中領悟到的借力打力，戈巴族的戰狼通常在合作狩獵時會做出這樣的動作，壹頭狼站立不動，另壹頭狼飛快地躥上第壹頭狼的身體，然後第壹頭狼猛地壹蹦，將第二頭狼送上壹程，加上第二頭狼本身的沖勢，使這第二頭狼跳得更遠，更高；又或是直沖之時，被獵物躲過，直沖向大樹或垂直的巖壁，那些戰狼並不會停止沖勢，反而加大力度沖向樹幹，再以樹幹為支撐點借力反彈，由直線攻擊變成三角形攻擊。就像岡日和岡拉那樣，岡拉能借助岡日的手臂起跳，在攻擊敵人的時候從壹個人的肩頭跳到另壹個人的肩頭再跳到第三個人的肩頭，像跳樁子壹樣，往往讓敵人眼花繚亂。
　　卓木強巴根據狼的這種合作方式，與莫金在躲避神廟機關時配合出壹套空中接力動作，在機關出現斷裂，或兩人無路可走時，便以壹人為中心，將另壹人拋投出去，自己再跟著躍起。被拋出去的那個人搶先觸到對岸，再反過來接應拋自己的人，看上去很有些像馬戲團的高空飛人，其間糅合了雙人對手頂的動作，難度比高空飛人更大。不過兩人都是力大之人，加上敏捷的身手，反復演練之後，也熟悉了這套動作。
　　卓木強巴和莫金的手仍舊牢牢地扣在壹起，不待唐濤反應過來，卓木強巴突然雙手握住莫金單臂，像扔鏈球壹般將莫金甩了起來，莫金整個身體橫空而起，踢向唐濤，唐濤舉臂擋下，身體卻微晃了兩步，畢竟兩個人的力量，加在壹起比壹個人要大得多。
　　莫金雖未能踢中唐濤，可他很快落地，反手壹扯，又將卓木強巴拋了出去，兩個人就像拴在同壹根繩子上的兩個鐵球，旋轉著朝唐濤攻去。莫金是真的將卓木強巴扔了出去，兩人扣在壹起的手也已分開，卓木強巴左右開弓，雙拳朝唐濤招呼，而莫金則往卓木強巴身後壹躥。同樣是雙拳，唐濤的拳明顯比卓木強巴更快，接連三五個翻腕，就將卓木強巴的拳頭全部化解，眼看跟著就要壹拳印在卓木強巴額頭上，可卓木強巴的身形突然在半空中壹頓，飛快地倒退了回去。原來是莫金跟在卓木強巴後面，捉住了卓木強巴的雙腳，卓木強巴壹擊不中，他就往後拉，原本卓木強巴壹人是怎麽也做不出這種動作的，可兩人壹合作，不可能也變成了可能。
　　莫金將卓木強巴拉回，自己滑草倒地，兩條腿攻擊唐濤的下盤，同時雙手發力，將已掠過自己頭頂的卓木強巴又拋投了回去，唐濤臉色變了又變，連連倒退，壹時很不適應這種打法。
　　莫金和卓木強巴兩人就像被橡皮筋連在了壹起，有時是單手相扣，有時是雙腳互勾，有時是卓木強巴以莫金的身體當柱子，手抱著柱子，身體騰空旋轉飛踢；有時莫金以卓木強巴的身體當沙袋或流星錘，單手將其掄起，甩出去。兩人忽前忽後，忽進忽退，唐濤面對的不再是兩個人，而是壹個擁有四條腿和四只手的人。三四輪強攻之後，終於卓木強巴壹拳結結實實地砸在唐濤的臉上，唐濤倒地，順著草地滑出四五米遠。唐濤單手撐地而起，另壹只手順著嘴角捋過去，看了看拇指上的血跡，嘬了嘬嘴，“呸”地吐了口汙血，道：“真是讓人意外，這種方式的合擊戰術，似乎不在特種兵的訓練項目之內啊。”
　　卓木強巴和莫金壹看有效，哪裏還和唐濤廢話，兩人攜手，大跨步追了過去，唐濤冷冷道：“妳們以為用這招還能打到我嗎！”突然雙手揚起，手掌張開，卻是剛才在倒地滑行時，抓了兩把碎泥在手中，泥沙劈頭蓋臉地撒向卓木強巴和莫金。
　　“糟糕！”卓、莫二人同時感到不好，距離太近，不得不提臂護住眼目，唐濤壹步上前，擠進卓、莫二人中間，雙手分擊兩人，這壹下卓、莫二人沒能發揮聯手的效應，反而因為兩人的手扣在壹起而無法及時躲開唐濤的攻擊。
　　等兩人分開躲避時，莫金被打得退了三四步，而卓木強巴更慘，被唐濤的右拳打得吐了血。唐濤用自己的身體將卓、莫二人分別隔在自己左右，不給二人聯手的機會，三人站在同壹條直線上，唐濤面朝前，卓、莫二人面朝中間，雙方對峙著。
　　唐濤突然笑道：“知道我剛才聽到妳說我是個瘋子時，為什麽要笑嗎？因為我想起了另壹個瘋子，壹個女瘋子，她覺得和以前的丈夫壹起生活，太過單調乏味，她以為自己找到了自己的真愛，毅然決然地帶著女兒和前夫分了手。沒想到，她的下壹任丈夫卻是個賭鬼，不僅很快將家底輸得精光，而且，他根本不是喜歡那個女人，他只想對那個女人的女兒下手。可憐的小女孩啊，十……十幾歲來著？反正那天晚上，我看見她穿著壹身雪白的衣裳，從十八樓的頂層往下跳，就像蝴蝶壹樣美麗，嘖嘖，那個可憐的女人，竟然就這樣瘋了……”
　　“唐濤……”卓木強巴喉嚨裏發出壹聲嘶吼，猛撲了上去，“妳不是人！”
　　“餵，不要！”莫金明知道唐濤是有意激怒卓木強巴，可現在已經無法阻止卓木強巴了。
　　卓木強巴看似兇猛地沖了上去，可唐濤舉手投足間，又將他打得反跌了出去，卓木強巴渾然沒有痛覺壹般，雙足壹沾地，又不要命地撲了過來，如此四五次，唐濤的衣襟上已經沾滿了血跡——卓木強巴的血。
　　莫金看得焦慮，也想上前幫忙，可總是堅持不了兩三下就被唐濤打了出來，唐濤保持著那謙和的笑意，頻頻將卓、莫二人打飛。
　　“轟！”卓木強巴再壹次憑空騰飛四五米遠，重重地落在地上，又滑行了三四米距離，哇地壹大口血吐出，這次不能壹鼓作氣地再沖上去了，卓木強巴艱難地翻身坐起，大口大口地喘息，心中的恨意愈發強烈，為什麽，為什麽會有唐濤這樣的人？為什麽是我？為什麽是我？
　　唐濤用憐憫的口吻道：“強巴少爺，妳可不能怪我，要怪，就怪妳是卓木強巴吧，誰叫妳是德仁老爺的兒子，又誰叫妳們家族是賽·苯波的後人。不過妳放心，如今那位女士，就住在我住過的那間醫院裏，那裏妳也去看過的，條件很不錯吧。”
　　“啊——啊——”卓木強巴仰天長嘯，胸中那壹口淤血吐出，心中的憤怒化作火焰熊熊燃燒，他突然覺得，原本兩腿間那個緩緩轉動的輪子，變成了壹個通道，天地之間，有某種肉眼無法看見的物質，從那個通道飛速地湧入自己體內。
　　“啊——啊——”隨著壹聲聲充滿怒意的咆哮，卓木強巴的皮膚都湧現出壹種潮紅色，壹根根青筋怒綻出來，肌肉糾結著，壓迫著骨骼發出“咯咯”的響聲，那高高鼓起的肉塊，仿佛要將衣服脹裂開來，莫金和唐濤都驚異地看著卓木強巴身體的這壹變化。
　　“海底輪全開！強巴少爺，妳還真是能帶給我驚喜啊，在這種時候還能有所突破！”唐濤心中不懼反喜，笑意浮上了面頰。
　　卓木強巴又壹次站了起來，他甚至無暇顧及身體的變化，直接又沖向了唐濤，兩人身體交錯而過，卓木強巴又中了壹拳，但這次，他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了，自己把握住了唐濤出拳的軌跡，在自己中拳的前壹瞬間，避開了身體的要害。唐濤要踢腿，不知道為什麽，卓木強巴就是產生了這樣的想法，他微微屈膝，在唐濤的小腿形成攻勢前，封住了唐濤小腿的去路。唐濤帶著驚疑轉過頭來，兩人互攻了壹拳，互退了壹步，暫時分開。
　　就在分開的壹剎那，卓木強巴忽然明白了自己為什麽知道唐濤要踢腿，因為若自己處於唐濤的位置，那麽踢腿攻擊無疑是最好的選擇，就是這樣！卓木強巴成功地預感了唐濤的想法，從而在格鬥中提前封住了唐濤的攻擊，同時，他也明白了他們與唐濤的差距在哪裏。自己和莫金，出拳可以很快，也可以很詭異，但他們出拳的時候，就是壹種勇往直前，見招拆招。但唐濤不同，唐濤在出拳之前，就想好了他們可能做出的每壹種動作，所以他出拳都是封擋住了兩人可能進攻的部位，而同時又攻擊兩人來不及防護的部位，就像兩個高手對弈，唐濤總要多看壹步棋壹樣。這也就難怪他們攻擊唐濤時，總是很難擊中對方，卻頻頻被對方擊中。
　　這邊唐濤和卓木強巴剛剛分開，那裏莫金又包抄上來，唐濤露出厭惡的神情，他已經不再享受那種貓捉老鼠的樂趣了，他心中隱隱開始擔心，擔心卓木強巴開始掌握在運動中捕捉對手的運動軌跡和作戰意圖，雖然他知道，這需要壹個長時間的過程，可他依然開始擔心起來。
　　“滾開！”唐濤不再手下留情了，對著莫金就是壹拳，拳頭距離莫金還有三四十厘米的時候突然揚腕，絞鏈前方的鉤索應聲而出，在如此近的距離射出鉸鏈，威力不亞於出膛的子彈，瞬間就從莫金的肩胛下方射穿過去，這也正是莫金防彈服的薄弱之處。由於穿透速度太快，莫金還來不及感到疼痛，手臂依然握拳前揮，唐濤手腕壹絞，那絞鏈從莫金傷口處縮回，碎骨攪肉的痛感霎時傳遍全身，莫金啊地叫了壹聲，那壹拳頓時顫抖失力，唐濤壹腳側踢，將他蹬飛出去，轉過身來全力對付卓木強巴。
　　莫金在空中，看著唐濤全力攻擊卓木強巴，壹對壹的對攻，卓木強巴完全落於下風，他不過剛剛掌握出招之前的動作預判，前面受的傷也極重。莫金甚至清晰地看到，卓木強巴那因憤怒而漲紅的臉又已慢慢泛白，他失血太多，已到油盡燈枯的地步了。莫金心灰暗想：“沒辦法戰勝他，他太強了，他還沒動用武器，也沒使用操蟲術，難道我們就這樣結束了嗎？”莫金落地後身體微微反彈了壹下，眼角余光看到……遠處的山丘，似乎動了壹下！
　　※※※
　　時間倒回戰鬥剛剛開始，卓木強巴吐出第壹口血時，飛濺的血沫散作血分子，被風輕柔地包裹，遠離了戰場，不斷地擴散……
　　四王陵，香巴拉的城邦，嬉戲的狼群。
　　小狼不知從哪裏叼來壹根長骨，鉆進壹窯民居中，對著某只雌性狼大獻殷勤，那頭母狼羞澀地低下頭，走過來蹭了蹭小狼的面頰，小狼正歡天喜地，突然收斂了笑容，奔出窯口，昂著頭在空氣中搜索著什麽。熟悉的氣息，從遠方飄來，是血的味道，起先就有大團的血分子籠罩過來，小狼並沒有在意，或許是狩獵隊在狩獵吧，可是這次不同，這血，是阿嗚骯的！
　　四王陵頂峰，那位高居在上的王者，突然站立起來，四肢如柱，面朝西方，旁邊壹頭壯碩的狼站在臺階下，輕聲細語道：“是他。”王道：“我還聞到壹個熟悉的味道，看來，是該我們出手的時候了。”
　　整個香巴拉，幾乎所有的狼和獒，都面朝天空，用它們最敏銳的鼻子，搜索著什麽，忽然間，那道紫色的身影，從王陵上走下，所到之處，群狼俯首，隨即起身，跟在王者身後，朝同壹個方向進發。四面八方的狼群湧了過來，它們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停止了嬉戲和娛樂，跟在同壹個身影的背後，匯集成壹股股洪流，洪流又相互接納融合，宛若大海波濤，洶湧地淹沒了壹切。
　　狼潮漫過森林，它們井然有序地跟在王的身後，沒有發出壹絲聲音，但那整齊的步伐，卻令整座森林戰栗。壹時間，森林中的動物，除了天上飛的和深居地底的，幾乎都離開了自己的巢穴，奪路而逃。
　　狼族的王者，邁著優雅而高貴的步伐，輕快地走著，很快，由踱步變成小跑，再由小跑，變成了疾馳，整個香巴拉的狼，都追隨著它們的王，萬狼奔騰，大地鼓響。
　　莫金以為自己看花了眼，使勁揉揉眼睛，再看，沒錯，是山丘在動，不，不是，不是山丘在動，而是遠方整個山丘，都被什麽東西覆蓋住了，那東西在動。究竟是什麽東西，莫金還未看清，他只知道，數量多極了，如潮水壹般，源源不絕地湧過來，再扭頭四顧，但見天地壹線，目力所及，全部都是，仿佛整個大地掀起了波瀾，緊接著，如地震前兆般，大地、草坪、湖水、山川，無壹不在微微戰栗。
　　唐濤剛剛將卓木強巴擊出好幾米遠，頓時感到了大地的微顫，壹扭頭，就看到了天地之間的狼潮湧動。唐濤面色大變，計算著狼群和自己的距離，扭頭看了卓木強巴壹眼，突然拔槍射擊，卓木強巴早有準備，在近身格鬥槍技和本能的指引下，超水平發揮，連翻滾數圈，唐濤的子彈壹壹落空。他很想將莫金和卓木強巴格殺於此，可並不打算與兩人合葬，連莫金都已看出，唐濤準備逃了！此時莫金也已看清，那些自天邊來，漫過森林又漫過草原的，是狼，全是狼，狼來了！狼來了！莫金不知為什麽，差點激動得沒掉眼淚，他恐怕是歷史上少有的幾個見到如此多的狼朝自己奔過來時還如此高興的人。
　　【王者降臨】
　　唐濤似乎放過了卓木強巴他們，轉身奔走，同時解開了背包，將能拿出的武器都取了出來，全身上下，武裝壹新，他壹面高速奔走，壹面在心頭暗道：“不會過來，不會過來……”
　　沿湖壹線，矗立著大大小小的石塊，狼群奔到石塊前，紛紛停下，不安地掘地，發出低聲咆哮，唐濤心中稍安，卻不敢完全放松，他知道，這並不能說明什麽，關鍵要看那壹位。
　　紫麒麟在狼群的簇擁中，明顯比其他狼或獒要高出壹頭，它緩步向前，來到石陣邊緣，幾頭年紀稍長的狼在它耳邊輕輕低語：“這個……您看……”
　　紫麒麟看也不看，若無其事，昂首闊步地踏過了那道無形的界限，狼群發出壹陣歡呼，紛紛尾隨而過，唐濤心頭壹跳，手裏的槍差點掉下來。
　　卓木強巴躺在地上，壹時還無法起身，只能側轉身體，他也感到了大地的震顫，看到了狼群湧來，可他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他只知道，狼王國有著狼王國自己的規矩，或許，它們也抱著同樣的目的，不許任何踏入過神廟的人離開這裏，就像當年巴桑他們的遭遇壹樣，這樣也好，唐濤總該逃不掉了。
　　可是很快，他就打消了這種顧慮，因為黑壓壓的狼群中，兩頭狼當先沖到自己身邊，是小狼和二狼，兩頭狼親昵地舔著卓木強巴身上的傷口，匍匐在卓木強巴身邊，卓木強巴擡起手，撫摸著它們的背脊。
　　小狼低聲嗚嗚著：“誰欺負妳了，阿嗚骯，我們幫妳報仇。”
　　卓木強巴用狼語回答道：“那就，拜托妳們了。”正說著，突然聽到壹聲怒罵：“混賬東西！”接著槍聲大作。
　　卓木強巴想看看怎麽回事，可頸項酸痛，全然使不上力，二狼用嘴拱著，將卓木強巴的腦袋擡起來。
　　卓木強巴看到，唐濤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被狼群逼了回來，而自己身邊，已經壹匝壹匝圍了無數的狼。它們都投來關切的目光，霎時被幸福感滿滿地包圍住，它們沒有忘記自己啊！
　　唐濤手持雙槍，連續發射，彈道軌跡竟然是覆蓋了周身三百六十度全方位，而且他換槍的方式也是無比迅捷，兩把槍打完子彈之後，他將兩把槍朝空中拋去，同時自腰間拍出兩個彈夾，然後再從腰間取出另外兩把槍繼續射擊。那兩個彈夾和兩把空槍在空中自動完成對接，下落，唐濤手裏的槍子彈打完，又將這兩把槍扔上去，再拍出兩個彈夾，然後接住落下的兩把槍，繼續射擊，這顯然是比莫金的無間隙換夾術更高明的壹種換夾術，雙槍同時換夾，而且幾乎沒有間隙。
　　卓木強巴看著唐濤的射擊軌跡，也不由暗自吃驚，此時的唐濤，射擊角度之刁鉆，槍口移動軌跡之詭異，火力覆蓋面積之全面，簡直就像壹個全身都是槍口的球體。他不由得暗想，要是唐濤壹出現就用這樣的射擊技術來對付自己和莫金，恐怕自己早就沒命了，只是唐濤的心靈是扭曲偏執的，他要享受征服的快感，結果反而落入狼群的甕中。
　　唐濤的射擊已經令人驚詫，而狼群的表現更是令人震驚，它們在火線中躥來躥去，快若殘影，唐濤的子彈倒有大半落空。卓木強巴突然想起那幾只狼追逐他和巴桑時發生的事來，這些狼的速度，顯然比人類肉眼捕捉到的速度快上壹線，每每看到狼的身影，再開槍射擊時，打中的只是壹個影子，若是閉上眼睛，胡亂開槍，說不定倒能打中，可惜唐濤不明此理，在極度的緊張和驚恐中，他的眼睛瞪得越來越大。
　　“喀喀”兩聲空響，唐濤再拍腰間時，已經空無壹物了，他仍不甘心地對著狼群扣動扳機，不斷發出“哢嗒哢嗒”的空響聲。狼群閃出壹條路來，紫麒麟緩緩來到前排，直面唐濤，它看著唐濤，犬吻微微後咧，上揚，它，笑了。
　　“開槍啊，看妳有多少子彈。上次讓妳逃了，沒想到妳還敢來，這次又看妳能逃到哪裏去。”唐濤從紫麒麟眼中讀出這樣的意思。
　　“不可能的，這不是妳們的禁區嗎？妳們怎麽敢過來！妳們怎麽敢！”唐濤指著遠方屹立的石塊叫罵著。
　　紫麒麟回頭看了壹眼那石陣，眼神中露出嘆惋神情，仿佛在說：“規矩就是用來被打破的，難道妳連這個都不明白？我很懷疑妳的智商。”“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唐濤壹邊搖頭，壹邊後退，他深知這些狼的可怕，上壹次被驅逐的經歷還記憶猶新，原本壹直自認為是高貴無上的存在，沒想到被壹群畜生打敗了，唐濤大受打擊，為此真的神誌錯亂過壹段時間，這也是他為什麽要穿著傭兵服混在人群中掩藏行蹤的原因之壹。
　　突然，唐濤看見了被狼群層層保護的卓木強巴，隨後又看到了莫金，莫金的待遇可沒有卓木強巴那麽好，幾頭狼朝他齜牙咧嘴，嚇得莫金不敢動彈。唐濤似乎明白了壹切，指著卓木強巴尖叫道：“妳！是妳！妳是契約者！妳竟然是契約者！不！這不公平！我也是巫王之後，為什麽只有妳是契約者？”卓木強巴已恢復了部分力氣，艱難地用手肘將身體擡高壹點，將湧上喉頭的甜血咽下去，用唐濤說過的話回應他道：“又如何？妳不服麽？”
　　唐濤極度憤恨道：“強巴少爺，妳命真好啊！有宿生保護妳！還有狼保護妳！好哇！好哇！”
　　小狼站起來，頸毛聳立，對著唐濤問卓木強巴道：“阿嗚骯，是他嗎？看我怎麽收拾他！”
　　旁邊有狼按住了小狼，道：“別慌，那是王的獵物。”
　　紫麒麟低聲壹嗥，將唐濤註意力轉移過來：“人類，我們的戰鬥才剛剛開始，妳不是怯戰吧？”
　　唐濤壹咬牙，左手拔刀，右手卻悄悄地縮進衣袖之中，似乎在準備著什麽，猙獰道：“來吧，瘟狗，我不怕妳！”
　　紫麒麟偏著頭，似乎在思索唐濤有什麽憑依，幾名見識稍廣的狼也竊竊私語：“那個家夥，上次不是被打得落花流水嗎？他還敢搦戰，憑什麽？”紫麒麟露出笑意，身影壹閃，在卓木強巴和莫金驚悚的目光中，憑空……消失了！
　　唯有唐濤，還能保持著那份沈穩，下壹刻，他陡然側身，將手中的刀狠狠地紮向自己的身後，在唐濤出刀之後，卓木強巴和莫金才看見，紫麒麟的影子，在唐濤身後閃了壹閃，就在兩人都以為紫麒麟被刀刺中的時候才發現，唐濤紮中的，不過是壹個影子。
　　太……太快了，卓木強巴和莫金同時產生這種感覺，唐濤賴以自傲的速度，在紫麒麟面前，根本就不夠看的。而莫金更是見過海藍獸全力奔跑的速度，如果說海藍獸像是壹陣風，跑動中只留下殘影的話，那麽紫麒麟，則擁有足以和閃電媲美的速度，在短距離內的移動軌跡，竟然讓人類的肉眼無法捕捉。
　　只有憑借唐濤的移動和刀口位置，卓、莫二人才能看見紫麒麟的身影，壹閃，消失，再閃，再消失，忽見唐濤舉起手中的刀，狠狠地紮向自己的右臂，下手之狠，速度之快，刀和手臂竟然碰撞出火花來！嗯？刀和手臂碰撞出火花來？
　　卓木強巴和莫金正遲疑著，紫麒麟出現在唐濤身後十余米，也是壹臉狐疑地看著唐濤，唐濤咧嘴笑道：“怎麽？牙磕疼了？”卓、莫二人這才發現，唐濤的右臂衣袖已被撕開四道大口子。
　　唐濤將整條右臂衣袖全部扯下，卓木強巴和莫金驚異地發現，唐濤的整條右臂竟是黝黑色的，反射出金屬的光澤。莫金喃喃道：“義肢？”
　　卓木強巴這才發現，唐濤整條右臂，自肩部以下，完全是金屬結構，竟然是用合金打造的機械手臂！難怪他的右手不及左手靈活，難怪亞拉法師說唐濤的右手擁有人類不應擁有的力量。
　　唐濤活動著右臂，右掌捏拳又松開，笑道：“人類的科技，沒想到吧，瘟狗，妳別以為我沒有玩意兒。”說著，不知調整了手臂的哪個機關，沿著前臂壹線，竟然彈出壹把刀來。
　　紫麒麟低聲囈語，似乎在說：“不過如此。”
　　紫色的閃電再度繞著唐濤旋轉攻擊，卓木強巴突然看到唐濤的眼睛，眨動的速度遠超常人，每次眨動之後都能鎖定紫麒麟的位置，卓木強巴也開始快速眨動眼睛，果然，每次眨動都能看到紫麒麟的身影，就像照相按動快門壹樣。
　　紫麒麟常從唐濤身後發動攻擊，撲、剪、躥、拍、抓，唐濤則用那條機械手臂防禦，每次紫麒麟撲到唐濤身上，唐濤都能迅速做出反擊，刀光下紫麒麟的毛發紛紛飛揚，好幾次險些被唐濤劃到。
　　卓木強巴漸漸為紫麒麟緊張起來，紫麒麟的攻擊明顯無法給那條機械臂造成損傷，不過唐濤似乎並沒有用機械臂防護全身，總是在受到攻擊後，用那條機械臂進行反擊。
　　“受傷的攻擊。”莫金不知何時，壹拐壹拐走到了卓木強巴身邊。
　　“妳說什麽？”
　　“唐濤，他使用的是受傷的攻擊術，妳沒有發現嗎？每次那條狗攻擊他，他都會立刻反擊，好幾次差點得手。”莫金解釋道。
　　卓木強巴更正道：“紫麒麟。妳是說，那種攻擊方式是某種策略？”
　　莫金道：“嗯，當妳的速度和力量都不及對手時，要想打中對手該怎麽辦？利用受傷的反擊是最好的策略，不管對手有多強，他要攻擊妳，必須接觸妳身體，只要對手壹接觸妳的身體，他的動作就暴露了。如果妳被踢到腰部以上，妳倒地前可以用腿踢反擊；如果對方抓住了妳壹條腿，妳可以用另壹條腿；兩只拳頭都被鎖住了，就用額頭撞；與對方面對面，妳可以吐口水，打噴嚏，怎麽都行，因為妳處於弱勢的壹方，在以性命為賭註的搏鬥中，殺死對手是唯壹目的，其余任何手段都不算過分。”
　　卓木強巴看出些端倪來，道：“以自己身體做誘餌，犧牲部分不太重要的部位，給敵人致命壹擊？”
　　莫金道：“對了。妳看唐濤很少動用右臂防禦，就是這個原因，因為他的右臂是機械臂，壹旦紫麒麟攻擊那條機械臂，唐濤的感應會很慢，就無法利用受傷的反擊術，他連狗毛都抓不到。”
　　卓木強巴道：“可是紫麒麟也無法對那條機械臂造成傷害啊？”
　　莫金道：“妳沒看到那條手臂上有個壹閃壹閃的小燈嗎？那玩意兒是用強力蓄電池的，巨大的電流可以讓那條手臂擁有尋常人絕不可能擁有的機械力量，但如果電耗光了，那就是壹堆廢鐵。唐濤不敢冒險，他也不知道那條機械臂究竟能承受紫麒麟多少次攻擊。”
　　卓木強巴道：“不過紫麒麟每次都能避開啊。”
　　莫金道：“這個……點殺！天哪，是點殺！”
　　“什麽？”
　　莫金道：“這是另壹種極為高明的格鬥策略，當妳全力壹拳攻擊對手時，可能擊中對手，給對手帶來極大的傷害，但也可能沒有擊中對手，或許對手能承受那種傷害，這時候妳全力出擊，很容易被對方反擊，就是唐濤那種受傷的反擊術。那麽，如果妳攻擊對手的時候，只出七成力，那麽，在對方避開妳的攻擊時，妳還有余力改變攻擊方向，繼續攻擊對手，唯壹的缺點就是，每次打中對方的力道都不會太大，這種攻擊方式，我們就稱之為點殺，就像拳擊選手，不壹定非要將對方KO倒地，用點數同樣可以取得勝利壹樣。妳看紫麒麟的攻擊，每次它都是點到即止，在唐濤反擊前它已經避開了，壹道小傷口，讓妳流十毫升血，如果連續劃壹百道傷口呢？同樣是致命的。不要小瞧這種攻擊方式，它對力量和速度的掌握要求是極高的，大多數人練習壹輩子，也只能做到全力壹拳打出去，卻無法達到全力出擊的速度，只有三分之壹的出擊力量。”
　　又看了壹會兒，莫金疑惑道：“我真的很懷疑，那個紫麒麟，它真的是壹條狗嗎？妳看它的攻擊方式，它不僅知道唐濤會怎麽反擊，甚至還能知道唐濤反擊之後下壹個動作是什麽，就像唐濤對付我們那樣，天哪……”
　　卓木強巴也看見，紫麒麟的身體，撲擊唐濤後反彈跳開，竟然能在空中像波浪壹樣扭動，剛好避開唐濤橫臂壹劃，跟著反撩向上。唐濤的衣衫已經多處劃破，防彈衣的夾片掀起，就像被剝了鱗的魚，有幾處劃傷深入肌理，血珠順著傷口壹直外滲。
　　他似乎也意識到，這樣持續下去對自己不利，再壹次被紫麒麟抓傷後背後，突然大力壹扭右臂，似乎又改變了機關，只聽“哧”的壹聲，大量白色煙幕從那條機械手臂中噴出來，很快將戰場籠罩起來。在煙霧大量噴湧的同時，紫麒麟接連兩次躍起，離開了煙霧的範圍，似乎帶著某種懼意。
　　圈子外面，壹頭不小心靠近白霧的狼突然發出壹聲慘鳴，倒在地上，蹬了兩下，不動了。
　　“是毒！”卓木強巴暗罵，顯然唐濤為對付香巴拉的狼作了不少準備。紫麒麟眼珠轉動著，忽然將頭埋低，將口鼻都埋到了土下，挑起壹大塊濕土，用兩只前爪拍實，張開嘴呼吸，又走進了白霧範圍，其余的狼紛紛學樣，用泥土將自己的鼻子包裹起來。莫金恍然道：“不是毒，是蠱毒，那些白色的煙霧，應該是某種生物，對狼有害。”
　　不壹會兒，只見白霧中又騰起或青或紅的霧氣，跟著壹聲慘叫，再沒有煙霧出現。
　　煙霧漸漸散去，只見紫麒麟站在壹旁，唐濤驚恐地盯著它，左臂捂著右肩，那條機械臂竟然被紫麒麟給卸掉了，露出五顏六色的金屬線來。唐濤的確準備的是蠱毒，他還沒找到只對狼有效，而對人無害的揮發性毒物，誰都知道狼最大的優點和它們最大的破綻都是鼻子，唐濤專門準備了多種對狼的嗅覺可以產生致命傷害的物質。可他沒想到，紫麒麟居然自封感官，竟然將鼻子用泥土包裹起來，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怪事。在白霧中更加無法判斷紫麒麟的方位，而紫麒麟只用視覺和聽覺，經過接連幾次攻擊，將唐濤那條鐵手臂生生扯裂。
　　唐濤失去了最大的憑仗，沒堅持多久，就被紫麒麟撲倒在地，紫麒麟踏在唐濤背心，讓他無法起身，仰天發出了王者的吼聲，再壹次威武宣言，它才是這片土地上的唯壹主宰。
　　【以壹張照片結束】
　　“救我！強……強巴少爺，救我！”被壓在地上的唐濤，居然艱難地將頭別過來，向卓木強巴求救。
　　卓木強巴坐起來，問道：“說，妳把那個匣子弄到哪裏去了？”
　　“我，我把它送出去了，用天鵝，只有我才知道在哪裏，妳……妳救我，我告訴妳，我們壹起去打開它，我們可以稱霸天下，統治全世界……”
　　卓木強巴站起來，唐濤看到壹絲希望，又道：“妳可以的，妳是契約者，妳可以和它們交流，妳……妳讓這只狗放過我……”
　　莫金在壹旁攙扶著卓木強巴，搖頭道：“這個人留不得。”
　　紫麒麟看了看被踩著的唐濤，歪著頭又看了看卓木強巴，卓木強巴的眼神很堅毅，甚至都沒看唐濤壹眼，唐濤似乎明白了什麽，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道：“餵，我知道妳的心事，我知道妳壹直放不下，壹直在牽掛的那個人，我知道她的下落。”
　　卓木強巴被點中了軟肋，氣息急促起來，唐濤又道：“如何？做個交易吧，妳讓這條狗放了我，我就告訴妳，妳妹妹的下落。”
　　卓木強巴忍不住問道：“妳真的知道？憑什麽信妳？”
　　唐濤壹看有希望，趕緊伸手去摸衣兜，紫麒麟哪裏會與他客氣，見唐濤手壹動，毫不猶豫，壹口咬下去，唐濤疼得額上冷汗直冒，卻不敢大聲呼喊，紫麒麟那壹口，直接咬穿了他的手骨，如果有必要，它不介意將唐濤的腿骨和腿部肌肉筋腱統統咬斷。之所以沒有殺死唐濤，因為卓木強巴用目光和手勢告訴它：“請您暫時保留他的性命，王，我還有點事要問他。”
　　唐濤顫抖的手臂終於摸到了口袋，他……竟然從口袋中又取出壹張照片，對卓木強巴道：“這個。”
　　卓木強巴壹把抓過照片，照片照得比紫麒麟那張還模糊，看上去是壹個鬧市街頭，不知是在中國還是外國，壹名短發的青年女子，穿著好似帶毛的厚風衣，挎著褐色挎包，沒有打傘，正在雨中快步行進。照片照的是那名女子的背影，街邊的景物和那女子的背影都是花的，就像被雨淋在鏡頭上壹樣。這樣壹張照片，卓木強巴根本無法判斷那個模糊的背影是誰，他質問唐濤道：“這算什麽？”
　　唐濤笑道：“妳，妹妹。沒辦法，我不敢靠太近偷拍，妳妹妹如今，已經成長為壹個，我遠遠看見她背影，也要發抖的人物了。”
　　“妳說什麽？”
　　“妳別忘了，我是十壹歲才被十三圓桌騎士找到的，而妳妹妹，七歲，就已經被綁過去了，七歲啊，她已經成為壹個強大的恐怖存在，妳還要找她嗎？”唐濤滿臉泥汙，笑起來也沒有那種風度翩翩的樣子了。
　　卓木強巴質問道：“十三圓桌騎士，究竟是怎麽回事？”
　　“哈哈，”唐濤幹笑道，“我只能告訴妳，他們是世界上最可怕最強大的存在，這個組織龐大得超出妳的想象，像我和莫金這樣的，在裏面只是毫不起眼的小卒子。妳別看這條瘟狗這麽厲害，說不定，它就是我們組織某個高層養的寵物。妳別以為知道我們這些盜墓小組就了解這個組織的全部了，妳根本就無法想象，無法想象。十三圓桌騎士就像壹頭龐然巨獸，我們，我們所有的盜墓小組加在壹起，不過是這頭巨獸眾多觸須中的壹根，我們的任務，就是從曾經輝煌過，而又毀滅了的文明中，去發掘那些文明被毀滅的原因，看看有沒有適合用於今天人類的。而妳妹妹隸屬的那個部門，則是這頭巨獸的爪牙，他們負責清除組織前進道路上的壹切障礙。毀滅全人類，並不是我壹個人的癡心妄想，這個確實是十三圓桌騎士他們的目標。”
　　卓木強巴壹言不發，唐濤好似突然想起什麽，忙道：“我們聯手，對，只要我們聯手，打開那個匣子，掌握了匣子裏的物質，十三圓桌騎士也不是我們的對手。我和他們有深仇大恨，他們殺了我的父母，將我擄走，妳不知道，他們究竟對壹個十壹歲的孩子做了什麽，我親眼見到了，在地獄中才能見到的酷刑……”
　　卓木強巴打斷道：“他們為什麽抓妳？”
　　唐濤像看壹個傻子壹樣看著卓木強巴，半晌，見卓木強巴是認真的，才道：“還不是為了信物，我其實是最後壹個被十三圓桌騎士認定的巫王後裔，他們只知道三位巫王的後裔，每壹個都有壹件信物，三件信物合起來就能找到香巴拉，卻不知道，我們的血脈同樣重要。他們原先以為，妳們家的那本《寧瑪古經》，就是信物，所以才……”
　　“所以才抓走我的妹妹？”
　　“對。”
　　“妳又是怎麽知道的？他們為什麽沒殺了妳？”
　　唐濤道：“十三圓桌騎士，從不浪費任何資源，我們這些被抓的孩子，會被強迫接受秘密訓練，就像密修者那樣的訓練，妳不得不拼命增加自己的知識，拼命鍛煉自己的身體，壹旦不合格，他們不會殺妳，而是讓妳領略那種地獄般的酷刑。我們家和妳們家壹樣，不知從哪壹代祖先起，就忘記我們的家族和那個秘密了，也根本不知道信物是什麽，十三圓桌騎士見從我身上得不到什麽好處，就將我扔進了訓練營，給我們洗腦，要讓我們學會服從。我為了活下來，只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拼命訓練，直到我開始接受任務了，我才壹點點探查、尋找事情的蛛絲馬跡，最後終於知道了他們想要找什麽。”
　　“妳又是怎麽知道，十三圓桌騎士都不知道的那部分秘密？”
　　“雖然我們家什麽都不知道了，但如果這是真的，那麽，我們家的先祖應該會知道，我依稀還記得我們老家在哪裏，我記得我父親給我說過，我們在老家住了好幾百年，於是我回到那個地方，將周圍的墳都挖了個遍，終於被我發現了壹些蛛絲馬跡。在壹座墓中我發現了我先祖是從哪裏遷過來的，我又去那個地方挖掘，連挖了十幾座墓，線索壹點壹點地累積起來，終於被我知道了全部真相。為了得到更多線索，我只能自告奮勇去調查帕巴拉的線索，為了取得十三圓桌騎士的信任，我甚至將我妹妹煮來吃了，那可是我親妹妹啊！”
　　卓木強巴厭惡地看著唐濤，這個家夥，不認父母，煮食了親妹妹，自掘祖墳，還有什麽事是他幹不出來的，他怎麽能……卓木強巴忍不住問道：“妳……妳就不怕死了下地獄嗎？”
　　“什麽地獄？”唐濤反感道，“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什麽地獄，什麽天堂，什麽輪回，什麽來世，全都是騙人的玩意兒，人活著的電子無序脈沖才組成了意識體，死後就分解成壹堆無機物，什麽都不是。我活著，就壹定要只手遮天，我死後，哪管它洪水滔天。”
　　卓木強巴寒心地看著唐濤，這個人，沒有信仰，沒有道德，沒有理性，卻思維清晰，知識豐富，孔武有力，這樣的人，最是可怕。唐濤又道：“我已經和妳說了這麽多了，怎樣？妳真的不需要考慮，強巴少爺？我們壹起幹，我們將會成為新世界的主宰，我們就是存在於世界的真神，那些人，他們只會對我們頂禮膜拜，他們將成為我們的玩物，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卓木強巴微微搖頭，唐濤已經入了魔障，無藥可救了，紫麒麟在壹旁看著他們，突然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似乎卓木強巴和唐濤談論得太久了，它失去了吃掉唐濤的興趣，從唐濤身上走開了，但其余的狼，卻依舊對唐濤虎視眈眈。
　　卓木強巴拿到照片之後，始終保持著和唐濤的距離，此時不進反退，面若冰霜。唐濤心思急轉，大聲道：“我說的都是真的，莫金可以證明我的話！除了我，沒有人認識妳妹妹，誰會在意壹個只有七歲、又失去了作用的小女孩呢？妳以為憑妳個人的能力，就能挑戰十三圓桌騎士嗎？沒有我做內應，妳什麽都做不了！莫金他對十三圓桌騎士高層根本壹無所知，他的地位比我還低！除了我，沒人能找到那個匣子，沒有那個匣子，妳連我們這些最底層的用人這壹關都過不了！餵，卓木強巴，妳有沒有在聽我說？餵，妳回來！妳快回來！”
　　卓木強巴卻邁著堅定的步伐，壹步，壹步，遠離唐濤而去，他低聲道：“原來只有妳壹個人才能找到那個匣子，那就好，那就最好！”剛才靠近唐濤時，小狼給了他警告，似乎靠近唐濤會有某種危險，卓木強巴拿到照片後，小狼也攔在卓木強巴身前，壹直在告訴他遠離唐濤。雖然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卓木強巴對小狼的信任絕非莫金這類人可比擬，此時已退出二十余步，就算唐濤引爆身上的炸彈也無法波及卓木強巴了，小狼才直立起身，用爪子撓掉鼻上的泥，搭在卓木強巴肩上嗅嗅，露出歡欣的笑來。
　　唐濤還在遠處嘶吼，其余的狼都扭過頭來，看著這個用生命與它們簽訂契約的人考慮好沒有，卓木強巴做出了回應，在狼和莫金的註視下，他打出了手勢。這個手勢，自他學會之後，他原本以為自己永遠不會用到。於是，所有的戈巴族遺留的戰狼，仿佛又看到了壹千多年前那群人類夥伴，用他們的手勢向狼群傳遞出這樣的信息——“撕了他！”
　　隨後，紫麒麟輕聲壹嘯，表示了認可，唐濤的命運，終於被他人所決定——萬狼分食！
　　唐濤的慘叫戛然而止，上萬頭狼壹擁而上，沖在最前面的幾十頭狼各自從唐濤身上叼起壹塊肉，便到壹旁去獨自享受了，下壹批狼又繼續。於是，唐濤這個有機體被分解，拆塊，研磨，化作分子，吸收，等狼群散去的時候，草地上已經連骨頭渣子也沒有剩下了，還有不少狼沒有分得食物，心有戚戚地不甘而嚎，繼而又將頭轉向了莫金。
　　莫金驚恐萬分，他沒想到卓木強巴會下達這樣的命令，也沒想到壹個手勢就能讓狼群做出這樣的行為，強巴不會對自己動手吧？可是，這個誰知道呢？自己以前和現在做的事情，卓木強巴會比較看重哪壹面呢？
　　卓木強巴艱難地挪到莫金身邊，制止了狼群的咆哮，但仍見有些狼面露兇相，朝莫金齜牙咧嘴，順著狼的目光望去，卓木強巴壹怔。只見莫金腰際，懸吊出壹根綴滿寶石的金絲鏈帶，顯然是方才與唐濤搏鬥時劃破了衣服，這才漏了出來，此時他正緊張地打量狼群，自己還渾然不覺。難怪狼群對他咆哮不已，這裏的狼，對戈巴族人遺留下來的鍋碗瓢盆都珍逾生命，更何況這些貴重之物。
　　“拿出來吧。”卓木強巴對著莫金昂頭，指了指他身畔。
　　莫金這才警覺，帶著萬分不忍，仿佛在割心頭之肉，但形勢逼人，他也不得不寬衣解帶，將身上藏匿的金色的、發亮的物品壹件壹件掏出來，老實清空。莫金壹反平日迅捷，動作極其緩慢，每掏壹件，就求助似的望卓木強巴壹眼，好似壹個病重的老人極不情願地將自己的棺材本往水裏扔。卓木強巴則用嚴肅且淩厲的眼神告訴他，妳不拿出最後壹件不屬於妳的東西，這些狼群是不會放過妳的。
　　隨著地上的東西越來越多，卓木強巴大為驚愕，實在看不出來，莫金身上竟然藏了這麽多東西，他倒掩飾得好，肯定是從金殿離開的時候狠撈了兩票，唐濤不在，那些傭兵豈是他的對手。難怪剛才搏鬥時，吃了唐濤那麽多拳，他的精力神情卻遠好於自己，敢情裏面穿了金甲啊！
　　莫金忍痛將衣衫口袋都翻了個底兒朝天，攤開雙手欲哭無淚地對狼群道：“沒了，真的什麽都沒了！”狼群這才漸漸止住怒吼。
　　“連壹件都不讓我留啊？”莫金雙眼空洞無神地看著卓木強巴，連死的心都有了。
　　卓木強巴靠近莫金，拍了拍他的肩頭，道：“至少我們還活著。”
　　莫金形同槁木道：“是啊，我們還活著。”
　　卓木強巴擡起頭，仰望香巴拉最後那壹抹落日余暉，喃喃道：“妳知道嗎？就在剛才壹瞬間，我忽然想明白了壹件事情。”
　　“什麽？”
　　“就是狼群為什麽會追殺巴桑他們，為什麽會將下戈巴族人滅族，而且第二層平臺上那麽多村落也被消滅了，我想，他們全都想錯了，這些狼並不是嗜殺殘暴的狼，它們的行為，是有目的的。”
　　“什麽目的？”
　　“我記得唐濤說，那些光軍找到壹種辦法，可以在中了那種物質的人發病之前預先知道，從而將那些人隔離起來。”
　　“妳是說……”
　　“沒錯，這些狼的嗅覺靈敏，我想，正是依靠他們，光軍才能提前發現那些即將發病的人。只是到最後，光軍們還是免不了全部滅絕，所以我想，在知道了自己將徹底消失前，光軍們應該教會了這些狼另壹種本領，或者說，賦予了它們壹個新的使命。”
　　“清洗！”
　　“對，就是在那些傳播源傳播開去之前，進行徹底的清洗，盡可能地減少傳播的危險。不論是巴桑，還是下戈巴族，還是第二層平臺上的村落，他們中都有人去過第三層平臺，我想，他們可能都到過香巴拉遺留的城鎮，或許觸碰到了裏面的某些東西而被感染了。巴桑、西米，還有蒙河那個瘋子等人，之所以能活下來，不是因為他們向狼群投降，或是出賣隊友，或別的什麽原因，只是因為，他們不是攜帶者。”
　　莫金終於釋然道：“那剛才妳下令攻擊唐濤……”
　　“對，就算沒有我下令，狼群也不會放過他的。我剛才壹直在奇怪，唐濤已經被紫麒麟打敗，看上去也不具備攻擊能力了，小狼為什麽壹直阻止我靠近他？後來我才明白，唐濤肯定已經感染了某種物質，至於他是什麽時候在什麽地方被染上的，只是我們不知道而已。對了，現在能給我說說十三圓桌騎士到底是怎麽回事了吧？”
　　“啊……好吧，不過我知道的，可能沒妳想要知道的多，我只知道壹些簡單和基本的概念。如果不是今天唐濤說出來，我還以為，我們這些盜墓小隊全部加起來，就是十三圓桌騎士了呢，沒想到，原來只是壹個小的分支機構。
　　“我是最底層的人員，我只知道我們按我們的等級分類，壹個小組是十三個人，因為從事的都是盜取古墓的事，所以，這個小組中會有壹兩個鑒定家，就是對文物很了解的人。因為要穿越各國邊防線，所以必須有壹兩個對各國軍事力量和戰鬥能力很了解的人，而且格鬥和武器使用都要很在行，這就是特種兵。這前面兩種職業要求我都兼備，事實上在組織內部，很多人都不止精通壹樣，比如唐濤就精通特種兵技術和操獸技術，而妳們隊裏的肖恩，我沒猜錯的話，他應該精通操獸技術和植物方面的知識。因為經常出沒原始森林，所以對動物必須有足夠的了解，壹個小隊中也會有壹兩個操獸師，而植語者也是因此配備的，我們需要有對植物了解的人。因為許多古墓裏有自毀的機關或攻擊的機關，所以還要有工程師。又因為並不可能每次都壹帆風順，常常會有人受傷，所以隊伍中的醫生也是必備的。大概壹支小隊就是由這六種職業組成，而每壹種職業又按照熟練程度來劃分等級……
　　“我們特種兵很簡單，按照對格鬥技巧和武器掌握程度劃分為特種兵、士、校、將，而操獸師大概是，操獸師、操蟲師、蠱師、巫師，還有祭師。顧名思義，操獸師，對大多數大型動物的生活習性比較了解，能夠利用各種方法驅使那些動物為己所用；當他們對動物有所了解之後，就會繼續研究比動物小、種類要多得多的昆蟲，成為操蟲師，對蟲類有所了解之後，又繼續研究真菌或是別的細小孢子生物，成為蠱師。後面兩種我不太清楚，估計巫師是能比較熟練掌握細菌類生物的存在，而祭師則涉獵了病毒範圍。醫生就是按照國際慣例劃分的，分別是醫士、醫師、主治醫師、副主任醫師和主任醫師，反正他們也很強，可以進行野外器官移植術，或是動物與人的肢體互換……
　　“壹個小隊十三個人，小隊長會由二級或二級以上的能力者擔任，有時會遇到大型墓葬，我們則由三至五個小隊合並成壹個中隊，中隊長會由三級或四級能力者擔任，當遇到超大型墓葬時，再由三四個中隊合並成壹個大隊，大隊長必須是五級能力者……
　　“事實上，就算是特種將、大祭師等職業，在十三圓桌騎士中，也不過是打工者，他們通常被稱作高級壹點的打工者，在十三圓桌騎士內部，他們是按會員、會長、室長、裏長什麽的來稱呼自己的職位，我聽說曾經有特種將想挑戰十三圓桌騎士的權威，結果從內部隨便出來壹個會員，兩三下就把他打趴下了……
　　“而十三圓桌騎士，就是我們這種身份的人所能知道的最高存在，究竟是指壹群人的代稱還是這個組織的名字，我們都不清楚，如果是壹群人，那是壹個人還是十三個人，他們是男是女，高矮胖瘦，我壹無所知，還有沒有比十三圓桌騎士更高的存在，這些都是未知……”
　　夕陽余暉下，兩人隨著狼群，緩慢地朝密林深處移去，突然身後壹聲巨響，兩人愕然回首，只見那碩大的湖中噴出壹股白箭，壹條水龍直射上天，恐怕足有百余米高，整個第三層平臺都在戰栗，震動的余波像湖面的漣漪沿著平臺向周邊擴散。兩人互望了壹眼，估計是神廟內發生了什麽吧，不過這壹切，他們已無心探查了。
　　他們並不知，在震蕩不斷的湖面，多了壹具並未掀開的棺式大櫃，隨波起伏，朝著湖岸蕩去。
　　震動傳到第二層平臺，在壹間小石屋內，壹個全身纏滿繃帶的男子小心地將另壹位全身纏滿繃帶的女子扶出了石屋，兩人手挽著手，肩並著肩，壹起昂頭看著那迷霧繚繞的第三層平臺，其余的村民紛紛奔走出來，跪地膜拜。
　　“第三層平臺，究竟發生了什麽？強巴少爺他們，應該到神廟了吧。壹定要平安無事啊，強巴少爺！”那名男子心中悠悠地想著，扭頭看了他身邊的女子壹眼，雖然兩人都無法看到對方的臉，卻從對方的眼睛中看到了鼓勵和溫馨，兩人的手，握得更緊了。
　　震動的余波，傳到了底層平臺，連海面也開始不平靜起來，坐在那艘小船上的索瑞斯和佐佐木，明顯感到了海面的變動，跟著，半空中悶雷湧蕩的聲音傳來，經久不歇。佐佐木昂頭道：“看來，上面發生了什麽大的變故啊，連這海，也不平靜了。”
　　索瑞斯也循聲望去，他們也只能看到壹片白茫茫的霧氣，暗道：“卓木強巴，莫金，妳們抵達神廟了嗎？成功了嗎？”
　　船內躺著的嶽陽仿佛也感應到那股震蕩，緊閉的雙眼下，眼珠子明顯地轉動起來。
　　佐佐木道：“好啦，不關我們的事，我們走吧，回去了。”
　　壹葉扁舟，朝著海的對岸，向那無盡的黑夜駛去。
　　在遠離巨大山脈的東方，上海，壹間民宅內，壹盞燈，壹臺電腦，壹位老者，壹地煙頭。
　　方新教授皺著眉看著剛剛收到的電子郵件，郵件是壹位外國朋友發來的，上面寫著：“我替妳找到那個叫哈恩的家夥了，妳猜他是幹什麽工作的？他竟然是希姆萊異能委員會成員，後來德國戰敗，被美國軍方搶了過去，妳看這個，這是壹九四五年的《華盛頓日報》，右邊那人就是哈恩，當時他們正在接受媒體采訪。妳猜他說什麽：‘原子彈算什麽，我們研究的東西，比原子彈厲害壹百倍！’妳知道他在美國從事什麽研究嗎？生化武器，他們是研究生化武器的。後來我又追查了壹下線索，還真被我查到些蛛絲馬跡，原來，希姆萊從西藏弄到壹個匣子，最初哈恩這群人就是研究那個匣子的，聽說後來的集中營，慘無人道的人體試驗室，都和那個匣子有關。而且我想，我已經找到了希特勒當年沒有足夠重視原子彈的原因了，肯定和那個匣子有關，我不知道，他們究竟是想研究怎樣的生化武器，怎麽會比原子彈厲害壹百倍，而且，希特勒曾大量儲藏過他自己的血液，我覺得他可能是想制造血清或是疫苗壹類的東西……”
　　方新教授的神色愈發凝重起來，他扔掉最後壹個煙頭，擠壓著自己的眉心，心中暗想：“我們究竟……在找什麽啊，強巴？”
　　在這條電子郵件的旁邊，還有方新教授調閱出來的另外兩條資料，窗口並排地放在壹起，左邊的是“瑪雅末世預言：按瑪雅歷推算，公元2012年，人類會死，活著的人們死於自相殘殺，剩下的人死於自殺……”右邊的是“香巴拉末世預言：按《大天輪經》歷推算，公元二零三幾年左右，偉大的格薩爾王，將帶領他無敵的黃金軍隊重返人間，黃金軍隊所到之處，將清洗壹切，壹切都將從頭再來……”
　　更遠更遠的地方，與上海相隔壹整個太平洋的美洲叢林裏，壹位黝黑健康的男孩正在族人的見證下，接受他的周歲洗禮。族長親自為這個小男孩的雙頰畫上了代表狼牙的紅色月痕，族長剛剛松手，小男孩就急不可耐地奔走出去，由搖搖晃晃的蹣跚邁步，變成了跌跌撞撞的向前奔跑，他渴望掙脫壹切束縛，迫不及待地奔向森林，擁抱大地。
　　【尾聲】
　　許多天以後，在喜馬拉雅山脈漫長的雪峰線上，出現了兩個身著獸皮的身影，壹前壹後，躑躅地頂風而行。
　　這裏迷霧遮天障目，狂暴的西風肆虐，發出刺耳的呼嘯聲，積雪被大風刮起，化作壹團團雪霧漫天飛舞，打在臉上像被冰刃割過壹樣。
　　白皚皚的積雪連綿綴滿壹座又壹座的山頭，放眼望去，它們仿佛是通往天庭的階梯，壹座比壹座高。
　　“這風，可真他媽的大啊。”用皮帽將口鼻捂得嚴嚴實實的莫金瞇縫著壹雙碧眼，打量那壹座比壹座高的遠峰，壹說話，嘴裏就冒出壹團團白霧，和那雪霧融為壹體。
　　“少說話，多趕路。”卓木強巴的身體與山峰呈七十五度斜角，獸皮靴死死踩著腳下的山巖。
　　“我說，強巴，如果我們能活著翻過雪山，妳下壹步打算做什麽？”
　　卓木強巴想了想，很認真地回答道：“我會去色拉寺，找丹朱禪師，進行正統的密修訓練，然後，去找我妹妹！”卓木強巴回答時，感到腰間那卷經書沈甸甸的。那日亞拉法師交給他的經卷，事後卓木強巴翻看，發現竟然不是法師他們苦苦尋找的聖典，而是壹份記載光軍練氣和練體的訓練方法。
　　“啊……”莫金口裏噴出大股白氣，“妳……妳還想找妳妹妹？妳知道妳將和什麽為敵嗎？妳想挑戰世界上最大、最可怕的組織嗎？他們或許已超越政黨，他們手裏說不定拽著幾個小王國，甚至，可能連美國這種超級大國也被他們控制著呢。再說，妳妹妹……妳妹妹……”
　　“不，我相信我妹妹，不管她有怎樣的經歷，她始終是我妹妹，我會讓她知道，她的家人從未放棄過她。”卓木強巴說得堅定決絕。
　　“可是……這說不定是唐濤的另壹個圈套呢？”
　　卓木強巴取出照片，那個模糊的背影已在日復壹日的註視中變得熟悉親切起來，他又非常小心地貼身放好，道：“我從未想過當什麽救世主，但是作為人，這壹輩子，總有些事需要堅持，我們稱之為信念的東西。唐濤的確看穿了我的弱點，就算前面是火坑，我也會毫不猶豫地跳下去。”
　　壹時無話，又攀登了壹段，卓木強巴道：“妳呢？妳有什麽打算？”
　　“我？”莫金遲疑道，“不知道，或許，我會繼續尋找下去，我會試著去找找印加的黃金城吧，我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每天在生與死的邊界掙紮，就是我活著的全部內容。對了，那個人，妳打算去找他嗎？那個人很有可能就是十三圓桌騎士中的高層。”
　　卓木強巴不由自主地將手揣進懷裏，那裏有個硬邦邦的鋼質小牌，由壹串不銹金屬珠鏈系著，他想起了兩人養好傷，即將離開狼王國時的情形。
　　小狼將阿嗚骯要離開的消息，傳遞到了整個狼之王國，沒想到，狼族的王，紫麒麟竟然親自來給他們送行，要知道，在狼之王國中，卓木強巴的地位，不過是壹頭普通狼，而莫金，地位比普通狼還要低壹等。
　　眾狼退讓出道路，在紫麒麟的引領下，卓木強巴獨自和紫麒麟到了壹處高地，在那裏，紫麒麟蹲坐著，擡起了它的右前腿，卓木強巴從紫麒麟的眼中讀出，它像是要和自己握手壹般。
　　卓木強巴帶著惴惴之心，將手搭在紫麒麟的右腳掌上，紫麒麟腳掌輕輕上下搖了幾搖，那動作，讓卓木強巴不禁想起，頗有些像街邊的人握住小狗的前腿，壹面輕輕搖晃，壹面不斷地說：“妳好，妳好，妳好……”
　　跟著，紫麒麟搖晃了前爪之後，引領著卓木強巴的手，搭上自己的脖圍，紫麒麟的脖圍就像雄獅的鬣毛壹樣蓬松、散大，卓木強巴的手放上去，就有壹種快從絲巾上滑下去的感覺。他從未想過，尊貴的狼族之王，竟然允許自己觸碰它的身體，同時他也知道，紫麒麟絕不是讓自己撫摸它，難道說它想告訴自己什麽？果然，紫麒麟擡起右爪，將卓木強巴的手往脖圍裏按，卓木強巴的手清晰地感到紫麒麟灼熱的體溫，突然，他覺得那裏有個什麽東西，就在脖圍貼近皮膚的地方，像很小的串珠顆粒。
　　卓木強巴的手，順著那串珠往上捋，漸漸發現，那竟然是壹個串珠項鏈，紫麒麟的脖圍裏，戴了壹串珠鏈？只聽紫麒麟低聲命令道：“取下來。”卓木強巴手微顫，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別的什麽原因，費了大半天勁才算完成任務，取下珠鏈壹看，整條珠鏈的下方，還掛著壹塊在香巴拉三層平臺上偶爾能看見的那些士兵使用的銘牌，那種小珠鏈，本也應是串銘牌用的鏈子，只是被人接長了，恐怕是由十幾條銘牌連接在壹起的。那塊銘牌被磨平了，然後被用某種器具在上面歪歪扭扭地刻了幾個拉丁字母，卓木強巴難以置信地看著上面的字母，讀出了這些字母的發音：“骨頭？”
　　紫麒麟的眼神充滿了歡愉，甚至還輕輕地搖了搖尾巴，卓木強巴險些沒暈過去，這條紫麒麟，竟然是……有主人的！他當然知道，紫麒麟絕不是對自己搖尾，而是這個名字，它為此而驕傲，這是它主人賜予它的名字。在卓木強巴的見識中，這頭紫麒麟已經強大得無與倫比，那它的主人，該是何其強大的存在啊！
　　卓木強巴牢牢地將銘牌珠鏈拽在手心中，詢問道：“您，是不是希望我能去找他，告訴他，您在這裏生活得很好，很想念他？您在……等他回來？”
　　紫麒麟輕輕點了點頭，突然昂首，朝著雪山之外的方向，發出壹長串低聲的狼嘯，卓木強巴知道，這是狼族表達思鄉的長嘯，那低沈的聲音悠揚婉轉，充滿了思念的味道……
　　壹陣寒風襲來，將卓木強巴的回憶打斷，他握著那珠鏈道：“這個更沒有線索可尋，隨緣吧。”
　　在莫金心底，則還有另壹個想法：“如果真的能活著離開這裏，嗯，統治全世界，這個提議不壞啊！唐濤，妳未完成的事情，就讓我來替妳完成吧！”想著想著，他看向旁邊的卓木強巴，笑了。
　　卓木強巴心中所想，則是妹妹那天真無邪的笑容，記憶中揮之不去的回憶，他昂首望著天邊，雪峰堆積的曲線，仿佛形成了大狼的頭像，他又想起了離開香巴拉前，二狼、小狼和他的伴侶，壹路將自己送出好遠，仍在翹首眺望自己的背影。
　　艱難地爬過壹座雪峰峽口，前方風雪漫天，白茫茫的壹片，卓木強巴知道，翻過這個風口，前方還有幾座山峰，翻過那些山峰，還有更高的山，這壹切也不過剛剛開始，前面的路還有很長。
　　就算活著離開，又該何去何從？十三圓桌騎士該如何應對？妹妹究竟已長成何種模樣？丹朱法師是否肯收下自己？如何對導師交代？自己的養獒基地員工呢？在壹片迷茫中，卓木強巴仿佛又聽到阿爸在風中問：“生命因何而存在？人類因何而存在？作為壹個人的妳，又是為什麽活著？”
　　（全文完）


　　後記
　　《藏地密碼》寫完了，很長，很累，很辛苦……
　　其實也不算寫完，只是個半成品，快過年了，我上好了最後壹天班，也寫好了最後壹句話，從壹張照片說起，以壹張照片結束，這個圈，我畫圓了。
　　我信奉太極理念，黑中有白，陰中有陽，正義與邪惡是相互對比才能發現的，它們總是壹同誕生，而後又壹同歸去。沒有邪惡，就沒有正義，反之同理。
　　生命因何而存在？
　　人類因何而存在？
　　作為壹個人的妳，又是為什麽活著？
　　2010.2.11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