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三分心術

　　“喲，看看這是誰哦。才幾天不見啊，怎麽成村姑了。”
　　小金走到趙峰的包子鋪前，順手拿了壹個三鮮餡的包子吃了起來，並順便嘲笑壹下圍著圍裙穿著T恤正在數硬幣的李諾。
　　“要妳管！三鮮餡的壹塊壹個，給錢！”李諾向小金伸出手，而後才看到小金身後的老王，她驚叫壹聲：“大當家的！”
　　聽到她這聲叫，趙峰也從裏頭走了出來，壹見老王他們，也是呵呵之樂：“喲，大當家，帶著後宮佳麗微服私訪啊。”
　　“微妳個頭啊，怎麽樣？”
　　“壹切OK。”趙峰嘿嘿壹樂：“怎麽今天突然跑這來啊？這離妳那不近啊。”
　　王堅扭頭踹了壹腳正偷偷扯他衣角催促他快走的大偉，然後自顧自地走進了店裏：“挺幹凈，我過來辦點事，順便過來看看妳。”
　　說完，他推了推趙峰：“滾進去幹活，妳可是打了包票壹個暑假賺壹萬的，賺不到妳自己說什麽來著。”
　　“現場直播吃屎。”李諾壹臉笑嘻嘻地推了壹下趙峰：“滾去幹活！”
　　而在她把趙峰趕進去之後，老王卻叫住了李諾，並把她拉到了壹邊：“妳不是說要自己開奢侈品店的麽？怎麽突然來賣包子了？”
　　李諾眼神遊移不定地飄著，這個那個說了半天才指著小金說：“別給我在那用手拿，旁邊有筷子！”
　　王堅見她顧左右而言他，就用手推了推她的腦袋：“說話。”
　　“這個……”李諾咳嗽了壹聲：“挺不好意思說的。”說完她還回頭看了壹眼正圍著坐在旁邊吃包子的幾個人，顯得十分難為情。
　　“那出來說話就是了。”王堅揪著她的馬尾辮把她給帶出了包子鋪：“說吧。”
　　“其實我家前段時間出了點事，妳也知道，我媽跟有錢人跑了不是。她前幾天突然回來了，我沒認她。”李諾攤開手：“壹身珠光寶氣的，看上去可惡心了。”
　　王堅沈默了壹下，並沒有接話，只是點點頭示意李諾繼續說下去。
　　“然後我突然發現了別人是怎麽看我的。”李諾長長地嗯了壹聲，然後張開沾著面粉的手，扳起手指算著：“嫌貧愛富、虛偽、花哨、放蕩，這些詞壹下子就出現在我腦子裏了，我當時就惡心哭了。後面好長壹段時間，我看到我櫥櫃裏頭那些首飾、那些包包，我就惡心得不行。再然後……我就過來給趙峰打工做包子了。”
　　王堅呵呵壹樂：“我怎麽覺得妳像老板。”
　　“男人得管，不然這家夥花錢大手大腳的，賺的那點辛苦錢都不夠他請人吃東西的。我們每天早上四點就起來了，壹直到下午六點半才回家呢。”李諾皺了皺鼻子，突然笑著說：“不過他不肯把他家祖傳的包子餡配方給我，說要等我成他媳婦之後才行。這家夥，以為用個包子餡就能打動我，真是缺心眼。”
　　王堅伸手拍了拍李諾的腦袋，頗為欣慰地點點頭：“長大了，挺好。好好幹吧，別被那家夥占便宜了。”
　　“敢！”李諾壹叉腰，孫二娘的氣勢立刻就蹦出來：“皮都給他扒了去。”
　　隨口吃了幾個包子，王堅發現這味的確是不壹樣，果然是包子世家，而大偉這廝居然摟著趙峰在那洽談關於配方轉讓的事，商人骨子裏到底是商人，不過雖然最後算是談崩了，大偉還是果斷地順了好幾個大肉包子走。
　　結賬的時候，趙峰和李諾死活不肯收王堅的錢，倒是死乞白賴地收了小金五塊錢，說什麽親兄弟明算賬，小金當時就炸毛了，不過她現在好歹也是身價過了億的人，五塊錢倒也沒什麽，給了就給了，只不過這氣是夠受的，嘟嘟囔囔罵罵咧咧的……
　　還別說，雖然這哥哥莊是個貧民窟，可上午11點壹過，他們這買包子的人可以說是絡繹不絕，隊都能排到胡同口，甚至還有不少豪華車專程過來排隊，就為買幾個包子。
　　“王老師，我沒空招呼了……真不好意思。”李諾壹邊收錢夾包子，壹邊向老王告罪：“真不好意思。”
　　“沒事，那妳們忙，我出去辦事了。”
　　走出去之後，王堅心情似乎格外好，走在前頭的他突然回頭，攤開手說：“我原來壹直覺得，成長是壹個階段性的，其實慢慢我才發現，人的成長是壹瞬間的事。”
　　大偉仰著頭吸著包子裏的湯汁，支支吾吾地說道：“她跟妳說啥了。”
　　“保密。”王堅呵呵壹笑：“她相信我才跟我說的。”
　　“隨便啦，作為我前女友，她能好，我也高興。”
　　而王堅停頓了壹下：“妳的小天呢？”
　　“跟我姐去巴黎玩了，我媽有個服裝Show。全世界的時尚圈都得過去，她不放心我那傻姐，就壹起帶去了。我姐把抱抱也帶去了，說是放心不下抱抱，抱抱把小天叼去了……”大偉聳聳肩：“就這樣，她們關系還不錯，我媽唯壹認可的就是小天，命令我如果不把她娶回家，我就去死。妳說，其實我也想啊，但是這事兒……我總不能硬來吧。”
　　“二姐，妳似乎心情不好啊。”大偉說完之後，扭頭看著壹直沒怎麽說話的天然二：“妳這是產前抑郁是麽？”
　　“哦……沒有，只是說到了小天，我們是不是都忘了老道還有壹個幹兒子！”天然二摸著下巴：“如果他要報仇怎麽辦？”
　　“我的天，妳想的真遠，又被害妄想了吧。”大偉搖搖頭：“老爹都擺平了，兒子怕個球。”
　　而王堅也搖搖頭：“現在胡來的勢力已經很大了，還真想不到。”
　　“人家那才叫壹步壹個腳印，利用完這邊利用那邊，現在左右逢源，新晉貴族。”大偉哈哈壹笑：“是個人才啊，可惜不是我的人。”
　　“妳吃不住人家的。”小金呵呵壹笑：“有時候合夥人比小弟管用。”
　　說著說著，老王就來到了壹座老屋子前，這座老屋子大門緊鎖，門口壹對石獅子早就被雨水沖刷得面目模糊，而朱紅色的大門也斑駁不堪，帶著窗花兒的圍墻裏爬出厚厚的層層疊疊的爬山虎。而在門邊還掛著文物保護的牌子，壹派蕭條。
　　“這裏應該就是姜家的老宅了。”王堅往後退了壹步，深呼吸壹口：“夠氣派的，大宅門。”
　　“當然，窮文富武，那個年代，家裏沒點底子的人，誰會去學武。不過現在這也只能是個紀念了，讓妳來住妳也不樂意。”小金走上前推了推門：“鎖住了。”
　　王堅嗯了壹聲，壹手撐在墻頭，蹭的壹聲就吸了上去，並站立在墻頭遞出手：“上來。”
　　幾個人在王堅的幫助下紛紛進到了院子裏。不得不說，這院子壹走進來，撲面而來的就是那種沈重的文藝範兒，天井、水缸、綠色植物和空蕩蕩的鳥籠子，既顯得古樸沈重又透著壹股子悲涼。
　　“好美的地方。”天然二站在青石板磚的天井裏，擡頭看著：“我看見它最繁華的時光了。”
　　說完，她走到壹根柱子下頭：“這裏有壹張搖椅，旁邊是壹個茶案，上面有很香很香的普洱。椅子的前面放著壹個鳥籠子，鳥籠子裏是畫眉兒，中間這顆桂花樹剛剛掛蕊。”
　　天然二閉上眼睛深呼吸了壹口：“濃濃的桂花香。”
　　“別矯情了。”小金拍著已經破舊不堪的窗戶，甚至窗戶上的玻璃都有些殘破不堪：“這才是現實。”
　　王堅走進屋子，屋子裏放著壹張供桌，但是上頭除了壹層灰塵之外，卻是什麽都沒有。但是依稀可見當年人丁興旺，香燭彌漫時的熱鬧。
　　“時光是單行道。”天然二悄悄站在王堅的身邊：“沒有回頭路，曾經坐在這裏笑呵呵給孩子分發紅包的人，怎麽也不會想到這裏會變成這樣吧。”
　　“大概是。”王堅擡頭看著房梁，壹腳踏在花盆上直接就跳了上去，卻並沒踩上供桌：“這根龍骨居然是紫荊木的，跟太和殿壹樣。姜家不得了。”
　　大偉在下頭剛想踩著桌子往上爬，但是王堅卻突然制止了：“別踩！供桌是供祖宗的地方。”
　　“我無知了。”大偉尷尬地攤開手，坐在旁邊的凳子上：“喲，這凳子感覺挺結實啊。”
　　而王堅在大梁上貓著腰往前走著，嘴裏還念念有詞：“七星燈，魂歸處，辛乙醜子輪流轉……”
　　“妳念叨啥呢……”大偉仰著頭問道：“妳中邪了是吧？”
　　“木工在給房子起大梁的時候，都會在大梁上留壹個口，裏面塞上東西來彌補這屋子本身的位置缺陷，讓金木水火土都齊全。”王堅扭過頭說道：“木工、泥瓦、裱糊等等八十壹技都是跟風水有關的，不是簡單的手藝。”
　　剛說完，王堅在大梁的尾巴上停了下來：“哦，這屋子缺火，那這兒肯定有個火折子。”
　　果然，他剛壹說完，就從大梁上打開了壹個暗格，裏頭當真有壹個火折子，而這火折子下頭還靜靜地躺著壹本小冊子。
　　王堅拿起小冊子，然後把火折子輕輕地放回原處，並在上頭伸手搖了搖：“看，沒錯吧。”
　　他跳下來之後，走到了門口借著光翻了幾張：“沒錯了……是殺。”
　　殺，就是殺。它並不是動詞，而是壹個名詞。這本冊子記錄的東西，就是殺。
　　“這是啥，上頭都是小人兒。”小金隨手翻看了兩眼：“這怕不是什麽內功心法吧。”
　　“不是。”王堅拍了壹下小冊子上的灰塵：“我師父把他壹輩子學的東西，壹分為三。殺、藏、意。殺是進攻的招數，壹般都是壹招斃敵，藏是防守。而意……我沒法解釋，它更貼近哲學。”
　　“那為什麽妳大師兄這麽牛逼，還打不過只會防守的二師兄啊？”大偉好奇地問：“這不科學。”
　　王堅雙手背在身後，自顧自地往前走：“天下任何壹門武學都是相通的，妳會殺自然會防，妳會防自然會殺。所有的東西都能融會貫通，但是宗師是靠這意，可到底啥是宗師……我到現在不是還不明白麽。所以我得先把這殺學了，不然到時候會被人打死的。”
　　這本冊子，看上去很簡單，但實際上是變化無窮的。壹般人照著學的話，恐怕連小流氓都打不過，不過壹旦基礎紮實的人看過之後，會立刻明悟壹些壹直不得的要領。
　　“這樣？這樣？”大偉憋手蹩腳地在那照著冊子上的小人兒比劃著，樣子要多醜就多醜。
　　王堅只是笑了笑：“妳自己都快站不穩了。”
　　“就是啊，站都站不穩，打屁啊。”
　　王堅聳聳肩：“等我看完，看完了我再告訴妳這個多厲害。”
　　而此刻在遙遠的美國，沙諾娃正用手抄著那本書上的藥材，並壹邊抄壹邊問旁邊的老頭：“師父，您真的讓我抄嗎？”
　　“是的，因為妳抄了也沒有用。”
　　“為什麽！”
　　“因為沒有藥引。”老頭淡淡地壹笑：“我的祖國啊，是個內斂含蓄而且奉行中庸之道的國家。”
　　“中庸不就是懦弱嗎？”
　　“中正平和，喜怒哀樂不可太過，過猶不及。這中國人如此，中國藥也如此。沒有這引子，再好的藥也不過是壹碗難喝的水，再厲害的人也不過是滄海壹粟，起不了作用的。”
　　“好像很深奧。”沙諾娃自言自語，並想了壹圈，果斷搖頭：“先抄下來再說！”
　　老頭嘆了口氣，站到了陽臺上：“沙諾娃。”
　　“在！師父。”
　　“妳知道這藥引為什麽叫藥引嗎？”老頭滿頭銀發隨風飄著，眼神直勾勾地看著天邊。
　　“因為要把藥性引出來唄。”
　　“果然是非我族類。”老頭輕嘆了壹聲：“藥如人生，藥如人事。藥引本身沒有任何作用，它是為了把藥裏原來就有的東西激活，這妳懂了嗎？妳做的任何壹件事，它看上去仿佛是時過境遷，可它必然會成為引出其他東西，激活其他事情的原因。妳明白了嗎？”
　　“是實話吧，師父。”沙諾娃呵呵壹樂：“我只知道，我幹任何事情都不會有任何後果，因為我足夠強大啊。”
　　“強大？”老頭扭過頭看著沙諾娃：“妳的強大的定義是什麽？”
　　“手裏握著別人的命脈，有近乎無限的資源，有世界人任何人都無法企及的權利。這就是強大。”沙諾娃深呼吸壹口，伸出手重重握拳：“還不夠嗎？別人沒有犯法，我能判他死刑，這就是權利，就是強大。”
　　“我想，妳有壹天會明白的。”老頭搖搖頭：“如果有壹天，我被誰給殺掉了，我希望妳記住壹句話。”
　　“啊？什麽？”
　　“有因有果，循環報應。”
　　“怎麽可能，您是我師父！我的就是您的，我是世界上最有權利的人之壹，您甚至可以管我，哪有人能殺得了您啊！真會開玩笑！”
　　老頭沒有說話，只是微笑著轉過頭，看著滿是星星的天空，自言自語道：“家裏應該是午時了。”
　　沙諾娃當然不明白自己師父在說什麽，她雖然懂中文，但是也只限於字面上的東西，對牛彈琴不過如此。在她看來，這個世界沒有任何壹樣東西是她得不到的，就好像她在知道孫三成植物人之後非常生氣，但是轉眼就能拋到九霄雲外壹樣，因為這個世界對她來說，就像個遊樂場，所有人都只是玩具。壞了壹個玩具，再找新的就好，為壹個玩具而難過，這不符合她的世界觀和價值觀。
　　所以她抄完了書之後，走到自己師父的旁邊：“師父，您在擔心什麽啊？”
　　“擔心？不，我不擔心。”老頭輕松地蹦上了陽臺的欄桿，雙腳站在只有四厘米寬的欄桿上，來回踱步：“我在想，我是不是該到了還債的時候了。”
　　“師父，您又說奇怪的話了。”沙諾娃趴在陽臺上：“您可是我見過的人裏，最最厲害最最強大的。”
　　“沒什麽好說的，讓我靜壹靜吧。”
　　沙諾娃回到房間之後，無奈地嘆了口氣，鉆上了她自己的床，然後掏出電話：“把以色列、英國、德國的團隊全部召集回來，我這裏有壹份配方，在三天之內給我研究出來！”
　　掛上電話之後，沙諾娃冷冷壹笑，自言自語道：“什麽藥引，我更相信的是科學。師父，您老咯！這個時代妳已經格格不入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