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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那片星空,那片海 by 桐華

2018-5-25 17:35

  我想起自己當初因為吳居藍說我做飯很難吃時的抓狂心情,完全能理解工人們的心情。不過,理解歸理解,我現在和吳居藍是壹夥的,沒覺得吳居藍做錯了什麽。那些工人是做得不夠好,做得不好,還不能讓人說了?吳居藍雖然說話犀利,卻從來都是根據事實,就如他嫌棄我做的飯,和他比起來,我是做得不夠好吃嘛!

  但是,不管我心裏多站在吳居藍這邊,也不敢真直白地說裝修工人們技術差。只能吳居藍扮黑臉,我扮紅臉,他打了棒子,我就給棗。

  我賠著笑臉,請工人們多多包涵“不懂事”的吳居藍,為了緩解大家的怒火,主動提出裝修期間包所有工人的午飯。

  我沒有把自己彎彎繞繞的心思解釋給吳居藍聽,只把錢交給他,告訴他,中午要管所有工人壹頓飯,去買菜時多買壹點。

  吳居藍很多時候壹點不像打工仔,架子比我還大,但只要是工作上的事,他都非常認真。我吩咐了,他就照做,並不質疑。

  如我所料,吳居藍沒有因為是給工人做的飯,就偷工減料,像是做給我和他自己吃壹樣,認真做給大家吃。工人們吃完吳居藍做的午飯後,對吳居藍的敵意立即就淡了。

  我偷偷地笑,難怪老祖宗的壹個優良傳統就是喜歡在飯桌上談事。壹桌親手做的飯菜,吃到嘴裏,從食材到味道,很容易就能感受到做飯人的心思。不管表面上吳居藍多麽冷(花。霏。雪。整。理)峻苛刻,他待人從來都坦坦蕩蕩。這幫走家串戶做生意的工人,各種眉眼高低看得多了,自有壹套他們判人斷事的方法。

  雖然工人們不再憎惡吳居藍,可也談不上喜歡吳居藍。不過,看在中午那頓豐盛可口的飯菜上,不管吳居藍再說什麽,他們都心平氣和地聽著。很快他們就發現吳居藍並不是故意挑錯,都是言之有理,甚至他提的壹些改進意見,比他們這些內行更專業。

  他們抱怨知易行難,吳居藍立即親手演示了壹番,徹底震到了他們。工人們生了敬服之心,工作起來壹絲不茍,裝修進展得非常順利,我徹底放心了。

  工人們看待吳居藍的目光完全變了,時不時在我面前誇贊吳居藍,我每次都壹副“理所應當”的表情。可實際上,我的驚訝意外壹點不比他們少。道理還可以說是吳居藍從網上看來的,可那麽輕松就上手能做,該如何解釋?

  唯壹的解釋就是他以前做過。

  會洗衣、會做飯、懂醫術、會建築……洗衣就罷了,做飯做得比五星級酒店的大廚還好,對外傷的診斷和急救壹點不比專業醫生差,泥瓦木工做得比幾十年的老師傅更精湛,我忍不住想,他究竟還會幹什麽?

  雖然整套房子只有二樓在裝修,可壹樓也不得安寧,壹會兒轟隆隆,壹會兒乒乒乓乓,幸好廚房是單獨的壹間大屋子,我躲到了寬敞的廚房裏。

  廚房的壹面窗戶朝著庭院,壹面窗戶朝著院墻,正對著壹大片開得明媚動人的三角梅,搬壹把舒適的椅子,坐在窗邊,待多長時間,都不會覺得難受。

  我戴著耳機,聽著MP3,看上海辭書出版社的《唐詩鑒賞辭典》。這是爺爺的藏書,我來爺爺家時,它已經在爺爺的書櫃裏了,是比我更老資格的住戶。

  曾經有壹段時間,每天晚飯後,爺爺會要求我朗誦壹首詩,壹周背誦壹首。剛開始,我只是當任務,帶著點不情願去做。可經年累月,漸漸地,我品出了其中滋味,也真正明白了爺爺說的“壹輩子都讀不完的壹本書”。每首詩,配上作者的生平經歷、寫詩時的社會背景,以及字詞典故的出處,細細讀去,都是壹個個或蕩氣回腸、或纏綿哀婉的故事。

  我沒事時,常常隨便翻開壹頁,壹首詩壹首詩地慢慢讀下去。是非成敗、悲歡得失、生離死別,古今都相同,讀多了,自然心中清涼、不生虛妄。

  我讀完壹頁,正笨拙地想翻頁時,壹只手幫我翻過了頁。我扭過頭,看到吳居藍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坐在了我身旁。

  我摘下壹只耳機說:“沒有關系,我自己可以的。”

  吳居藍看著書,漫不經心地說:“沒事,我也在看。”

  我反應了壹瞬,才理解了他話裏的意思,“妳是說,妳要和我壹起看書?”

  “嗯。”

  如果這是壹本武俠小說或者玄幻小說,我還能理解,可這是唐詩,連很多大學畢業生都不會拿來做消遣讀物。我不禁懷疑地打量著吳居藍,他專註地盯著書,眼中隱現惆悵、唇角抿嘆,應該是心有所感、真正看進去了。

  我暗罵自己壹聲“狗眼看人低”,諾貝爾獎得主莫言小學還沒畢業呢!我把書往吳居藍的方向推了推,也低著頭看起來,是王維的《新秦郡松樹歌》:

  青青山上松,

  數裏不見今更逢。

  不見君,

  心相憶,

  此心向君君應識。

  為君顏色高且閑,

  亭亭迥出浮雲間。

  壹首詩讀完,吳居藍卻遲遲沒有翻頁,我悄悄看了他好幾眼,他都沒有察覺,壹直怔怔地盯著書頁。

  我覺得好奇,不禁仔細又讀了壹遍,心生感慨,嘆道:“這首詩看似寫松,實際應該是寫人,和屈原用香草寫君子壹樣。只不過,史籍中記載王維‘妙年潔白、風姿都美\'’性嫻音律、妙能琵琶‘,這樣文采風流的人物竟然還贊美另外壹個人’為君顏色高且閑,亭亭迥出浮雲間‘,真不知道那位青松君是何等樣的人物。”

  吳居藍微微壹笑,說:“摩詰的過譽之詞,妳還當真去追究?”

  我聽著總覺得他這話有點怪,可又說不清楚哪裏怪。吳居藍看上去也有點怪,沒有他慣常的冷淡犀利,手指從書頁上滑過,含著壹抹淡笑,輕輕嘆了壹聲,倒有些“千古悠悠事,盡在不言中”的感覺。

  他這聲嘆,嘆得我心上也泛出些莫名的酸楚,忍不住急急地想抹去他眉眼間的悵惘,討好地問:“要不要聽音樂?”

  “音樂?”吳居藍楞了壹下,不動聲色地看向我手裏的MP3。

  剛開始他這副面無表情的淡定樣子還能唬住我,現在卻已經……我瞅了他壹眼,立即明白了,這個時時讓我不敢小看的家夥,肯定不會用MP3。

  我把壹只耳機遞給吳居藍,示意他戴上。

  吳居藍拿在手裏把玩了壹會兒,才慢慢地放到自己的耳朵裏。第壹次,他流露出了驚訝喜悅的表情。

  我小聲問:“好聽嗎?”

  吳居藍笑著點點頭,我說:“曲名叫《夏夜星空海》,我很喜歡的壹首曲子。”

  兩人並肩坐在廚房的窗下,壹人壹只耳機,壹起聽著音樂,壹起看著書。外面的裝修聲嘈雜刺耳,裏面的小天地卻是日光輕暖、鮮花怒放、歲月靜好。

  晚上,工人收工後,宅子裏恢復了清靜。

  我和吳居藍,壹個行動不便,壹個人生地不熟,吃過飯、沖完澡後,就坐在沙發上,壹起看電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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