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我要淮軍只從我壹人

　　“殺官造反本就是大夥提著腦袋幹的買賣，有人不願意也不能勉強，我們淮軍不幹逼人上梁山的事。”
　　淮安西城門，陸四接到了蔣魁、陸文亮、周旺、宋五、甘二毛等人。同他們壹起進城的還有淮軍其余十幾個營頭，約五千余人，其中婦人有四百多。
　　王二先生帶領的山陽縣幾營也同時入的城，陸四原想統壹安排的，但王二先生直接和來接的秦五、郭老四說起吃住的事，陸四自然不好說由他來安排。
　　這種事也是預料之中的，沒打淮安前不管是山陽縣還是鹽城縣的隊伍，大家能在淮軍旗號下壹起拼命，原因是因為危險就在眼前，不拼就得死。
　　現在打下淮安了，城裏城外沒了官軍的影子，眼面前的危險壹下沒了，原先過度緊張的心松了下來，劫後余生的淮軍上下自然會有各種念頭冒出來。
　　淮安城中又滿是錢糧和財富，這些東西怎麽分，下壹步又怎麽走，並不是緊密團結在“上岡陸文宗”麾下的淮軍肯定會產生裂痕。
　　不如此，才有鬼。
　　至於蔣魁說跑掉兩個營千余人的事，陸四更是沒有放在心上。
　　據蔣魁說，那些跑掉的人大多連招呼都沒打壹聲就三五成群的離隊了。
　　問他們幹什麽去，回答都是回家。
　　“小四子，咱們不是沒攔過，可妳知道那幫人怎麽說？嘿，他們說的好聽著，講什麽咱們淮軍現在人不少，又打下了淮安城，官軍跑的精光，下面官府肯定會派人過來招安咱們，所以現在進淮安城不是拼命，是來享富貴。他們吶，苦慣了的，不想吃朝廷的皇糧，只想回家安生種他們的地……”擔架上的陸文亮說話間想直起腰坐起來，卻被廣遠給攔住了。
　　“這事怪我們幾個，要是我們強硬些，不致於壹下跑掉兩個營的人。”蔣魁有些自責。
　　周旺、宋五他們也有些慚愧之色，顯是對自已沒能完成陸四的囑托感到愧疚。
　　甘二毛因為斷了壹只手，心情始終很郁積，壹個人站在墻邊不吭聲。
　　“我說了來去自由，這件事也壹點怪不到妳們頭上，”
　　陸四示意眾人不必如此，他不奇怪那些人的選擇，也完全明白他們的想法。
　　本來就是因為沒辦法才聚在上岡陸文宗淮軍大旗下，現在危險沒了，農民骨子裏的順從和膽小怕事自然會表現出來。
　　原先那些回家的人可能覺得自已回去後也會被官府報復，現在官府都沒了，淮軍又有很大可能被朝廷招安，他們再不走什麽時候走？
　　人之常情。
　　走了也好，大浪淘沙，這壹千多人就是淮軍的第壹次淘汰。
　　陸四讓蔣魁組織人手將傷員先送到漕院衙門那邊的臨時營地。其余人連同輜重壹半駐老城，壹半駐新城。風字營和林字營會引導安排眾人。
　　淮安城的郎中都被組織了起來，師傅加徒弟的有上百人，各種金創藥也都備下，只等傷員壹到就能醫治。
　　其實能來淮安城的傷員基本上傷勢都不重，因為所受的傷都是外傷，刀砍矛戳，傷口看著嚇人但不致命。那些郎中們所要做的不過是給清理傷口，上些金創藥幫助愈合而矣。
　　此時淮安城中除了淮軍和剛來的營頭外，另外還有幾批過來的河工隊伍，人數多的千余人，少的百十號人，這些人陸四暫時將他們安置在聯城。
　　糧食多得是，倒不怕餓著他們。
　　王二先生剛才在城門說下午的時候，余淮書就能帶著聯絡到的揚州籍河工隊伍趕到淮安。
　　王二先生的意思是等余淮書他們過來，大家就聚壹起商量淮軍下壹步如何做。
　　陸四對此完全同意，他需要通過這次各路人馬的聚會來確定守淮安、打揚州的戰略，並盡可能的多爭取壹些人跟他去打揚州。
　　……
　　給陸文亮醫治的是城裏的壹個老郎中，說是世代行醫，但水平究竟如何，陸四也不知道，不過看起來還是符合“名醫”這個美譽的。
　　老郎中給陸文亮上了藥，重新包紮，並給開了方子後，就被送了出去。外面還有其他傷員需要他看壹下。
　　“廣遠，”
　　望著外面正在給傷員治傷的郎中們，陸四突然叫了侄兒壹聲。
　　廣遠應了壹聲跑了過來問道：“老爺，什麽事？”
　　“妳出去看看，挑五十個醫術好的記下名字，然後派人將他們的家眷全接到老營。”
　　“啊？”
　　廣遠沒明白什麽意思。
　　陸四只好直接說明就是請這些郎中加入淮軍。
　　“這……他們能願意嗎？”廣遠壹臉的為難。
　　陸四沒說話，只是拍了拍佩刀。
　　廣遠壹下明白了，嘟囔壹句：“這不是綁票麽。”
　　這事的確就是綁票，陸四也沒法給這件事冠上壹個好聽、大義的說辭，因此索性把臉壹沈：“妳去不去！”
　　“我去就是。”
　　廣遠有些不情願的走了出去。
　　屋內半躺在床上的陸文亮聽到了叔侄倆的對話，等弟弟過來後立時不快地說道：“妳好端端的綁人家大夫幹什麽？”
　　陸四坐了下來，道：“軍中要沒郎中大夫，大夥受傷了怎麽辦？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死？”
　　陸文亮聽後嘆了口氣，大夫真的很重要，如果當初桃花塢能有這麽多大夫及時幫傷員救治，恐怕要少死很多人。
　　兄弟倆彼此沈默了片刻，陸文亮出聲打破沈寂：“真要去打揚州？”
　　陸四點了點頭：“淮安守不住的。”
　　陸文亮卻搖了搖頭：“淮安守不住，去了揚州就能守住？”
　　“也不壹定能守住。”
　　陸四可以確信能夠輕松打下揚州城，但是能不能守住就是未知數了。
　　“那為什麽要去打揚州？就為了妳說的那位史尚書招安咱們？萬壹人家不招安咱們，那怎麽辦？”
　　陸文亮知道的都是去接他的陳大佐說的，路上就想這事，始終覺得不太妥。
　　見弟弟臉色有些異樣，陸文亮以為他有什麽事瞞著自已，不由急了：“小四子，妳跟我說實話，為什麽要去打揚州？”
　　“因為，我想要淮軍變成壹支真正的軍隊……因為，我想讓淮軍只聽我壹人的命令。”
　　在如同父親壹般的堂哥面前，陸四不想說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