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矛盾

在場的每個人，壹時都楞住了。
藍鯨！居然是它在水裏將考察船頂了出去！
如果沒有藍鯨的這壹頂之力，不光兩艘船會撞毀，捕鯨船和考察船上還沒來得及逃生的人，恐怕要有不少的傷亡。
現在毫無疑問，是藍鯨救了他們。
鯨魚撞船、頂船的事以前也不是沒有過，畢竟成年鯨魚因為沒有天敵，閃避能力十分遲鈍，經常在水裏橫沖直撞。
但這樣的事每壹次發生，基本上都屬於破壞性事故。像這種險之又險地將壹場船難化解於無形當中的情況，還真是聞所未聞，讓人匪夷所思。
考察船的偏移軌跡，怎麽看都像是掐準了推出去的，而不是鯨魚隨隨便便壹頂了事。
如果說純屬巧合，眾人覺得，這種說法恐怕連他們自己都說服不了。
難不成，這頭藍鯨還成精了？
壹時間，雙方人都是面面相覷，心裏也不由浮想聯翩起來。
海洋守護者協會這邊的人，除了疑惑和後怕之外，多少會感到壹些驚喜。
畢竟在他們看來，藍鯨之所以這麽做，最大的可能就是知恩圖報，想要將考察船上的“善良”的無辜者救下來。
至於捕鯨船上的那些“惡徒”，則完全是因為藍鯨有好生之德，順勢而為罷了……
於是，海洋守護者協會的成員們很快就自己感動起來了，有的還不管不顧地遊到鯨魚旁邊，來回拍著鯨魚，仿佛見到了久違的老友壹般。
“上帝保佑，這頭藍鯨壹定是主派來的天使！啊，主……”
壹個協會成員眼裏閃爍著激動的光彩，喃喃地禱告起來。
“鯨魚是我們的朋友……”
“沒錯，我們應該把這壹切告訴全世界！”
協會的人壹個個都激動起來，爭先恐後地跳進水裏，和藍鯨來了個親密接觸，而後又紛紛合影。
至於藍鯨，則只是靜靜地浮在水面，不時輕輕地叫上兩聲。
海洋守護者協會眾人和鯨魚親密接觸的場景，捕鯨船眾人看到之後，莫名地也生出幾分觸動，紛紛沈默。
再加上這頭藍鯨剛才的出手相救，讓捕鯨船這邊的許多人，竟然壹時有些慚愧。
心裏剛壹慚愧，他們卻立馬又想到，捕鯨正是他們賴以為生的本職工作，也是日國為彌補本土糧食供應而大力支持的行動。
這個行業不可能消失，他們自己也必須要生存。
從事捕鯨活動的人，多數都是漁民、水手出身，他們往往沒有受過高等教育，沒有出眾的技能以及知識水平。
換句話說，他們有很強的可替代性，工作可以失去他們，他們卻不可以失去工作。
藍鯨的援助，確實讓他們感到了壹些愧疚。
但如果因為這份愧疚而放棄工作，那麽等待他們的至少也是壹段時間的窘迫與窮困，甚至可能是長時間的失業。
壹邊是內心的拷問，壹邊是生活的拷問。
身在社會底層，所面對的永遠都不可能是兩全其美的選擇。
這種矛盾感湧上心頭，捕鯨船這邊的壹些人，頓時變得沮喪、低落、懷疑人生……
“田中船長……妳說，我們是不是做錯了什麽？”壹個船員神色沮喪地問了句。
田中小五郎卻臉色冷淡，看了他壹眼說道：“並沒有。”
“那個叫保羅的加拿大老頭，他創辦的海洋守護者協會，擁有三艘這樣的船。他不斷地騷擾各國捕鯨船隊，卻只在西班牙坐過三個月監獄……妳覺得他的出身背景可能是怎樣的？”
“這個協會的壹些成員，天天為保護動物奔走，不拿工資不工作，卻依然可以活得很輕松。妳覺得他們的出身可能是怎樣的？”
田中小五郎沈聲道：“他們沒有生存的憂慮，也不能理解別人的窘迫……他們只要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就可以了。”
說著，他又轉過頭看向船員：“難道妳可以這樣嗎？”
船員被他噎住，無言以對，半晌只好默默地低下了頭。
過了壹會，田中小五郎平復稍許，又道：“保護環境的道理誰都懂，但選擇卻不是誰都能做的。”
“立刻通知附近的海警，保羅撞了我們的船，雖然損壞不大，卻也不能這麽算了。”
他頓了頓，又說：“另外，重新調整捕鯨炮，將這頭藍鯨就地擊殺。”
船員嘴角壹抽，不過還是低下頭：“嗨！”
……
考察船上，保羅終於從駕駛室出來，走到甲板，壹臉驚異地看著浮在船邊的藍鯨，眼中神采連連。
“嘿，約翰。剛剛是它把考察船推出去了嗎？”他咽了口唾沫，問了旁邊的金發青年。
約翰看見老頭子神采依舊，竟壹時還不知道說些什麽好，只是點了點頭，“嗯”了壹聲。
保羅聞言，頓時興奮起來，滿臉紅光：“哦天哪！這真是太讓人激動了……”
壹邊說著“excited”，他就直接跳下水，迅速地遊到藍鯨身邊，壹番搜索，隨即竟是縱身下沈，尋到了藍鯨的眼睛附近。
“我的朋友……”他看著藍鯨的眼眸，心中默默地說道，臉上滿是激動。
就在這時，水上忽然傳來壹陣喧鬧和嘈雜，似乎發生了什麽意外。
保羅眉頭壹動，隨即上遊露出水面。
剛壹上來，他就聽到捕鯨船上的喇叭正在用英文喊話：“請海洋守護者協會的人迅速遠離這頭藍鯨，我們即將對其展開捕殺……”
“什麽！”保羅怒不可遏。
其他的協會成員也是憤怒，指著捕鯨船就大罵起來。
“妳們這群魔鬼！”
“如果不是這頭藍鯨救了妳們，妳們早就已經下地獄了！”
“我們絕不會離開它的……”
然而捕鯨船卻恍若未聞，船頭整裝待發的捕鯨炮開始轉向，逐漸對準了近在眼前的藍鯨。
保羅見狀，當即翻身爬上了鯨魚的頭頂，無所畏懼地大喊道：“日國佬們，妳們有膽就向我開炮！”
有他帶頭，壹些激進的協會成員也有樣學樣，爬上藍鯨的身體，分散地站著，表現出壹副誓與藍鯨共存亡的樣子。
“日國佬，我們絕不會讓妳們得逞！”
“開炮啊！妳們這群惡魔！”
如此壹來，捕鯨船當然也就不敢貿然出手了。
至於船裏的田中小五郎等人，更是把保羅等人恨得牙根癢癢。
田中小五郎甚至希望捕鯨炮忽然出了故障，自行發射出去，將海洋守護者協會和這頭鯨魚，壹並送上西天！
雙方就此對峙了好壹會，其它幾艘捕鯨船因為丟失了目標，也只好停在原處。
於是，這壹片海域頓時呈現出壹幅神奇的畫面：
在兩艘船旁邊，壹頭巨大的鯨魚身上，赫然站著十幾個白皮膚的歐美人，臉上都是義憤填膺的模樣。而旁邊的捕鯨船，捕鯨炮早已準備就緒，卻遲遲沒有動靜……
“嗯，照片還不錯。”
不遠處的遊艇上，林寒看著手機屏幕，微微地點了點頭。
先前發生的有關鯨魚的壹系列變故，自然都是他在暗中操縱的結果。
雖然中間過程有些驚險，但不管怎麽說，現在人、鯨、船都已無礙，此次捕鯨活動也被迫終止，算是初步完成任務了。
除此之外，他還在不經意間又搞出了個大大的新聞。
別的不說，這個事要是報道出去，不管在日國還是美國加拿大歐洲，都絕對是轟動級的。
即便在華夏，也絕對能引起壹大堆吃瓜群眾的強勢圍觀。
說起來，林寒倒是沒想到，居然能在這裏遇上大名鼎鼎的白左組織“海洋守護者協會”。
所謂“白左”，指的是目前在西方發達國家泛濫的壹個特殊群體。
因為優裕的環境和認知上的壹些片面，白左們往往不關註切實的生存問題，也不關註政治、經濟、社會，而是只把目光放在環保、種族平等、自由這些東西上面，並進行壹些不切實際甚至有些蠻橫的行動。
“白左”這個詞最初是由華夏網民發明的，傳到歐美之後，卻出人意料地引起了許多人的共鳴。
美國的壹位主持人，就在節目中說道「看來華夏人，比我們自己還要了解美國人。」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對於這些白左人士，林寒無意多做評說。
畢竟到了這個時候，也該他出場過去協調壹下了。
將照片和事情簡述發給了劉語風，林寒就讓駕駛員開著遊艇過去，來到捕鯨船和考察船對峙的地方。
眼看著壹艘小遊艇過來，兩邊的人卻都沒怎麽放在心上，依舊對峙，這情景看得林寒不由暗自搖頭。
於是，只聽“嘩”的壹聲，在他的操縱下，藍鯨便直接下沈，引得它身上的協會成員們壹陣驚呼。
隨後，藍鯨轉眼就沒入水中，向著遠方的深海而去。
站在它身上的眾人，紛紛落水，來去撲騰得狼狽不堪。
“上來吧。”
林寒站在遊艇上，向身邊落水的人說道。
保羅看了他幾眼，皺眉說道：“妳是誰？也是日國人？”
經過今天這件事，保羅對日國的仇視已經達到頂峰。
以前他就公然宣稱“日國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國家”，現在他恐怕是要將“世界”改成“歷史”了。
林寒只好說道：“我是華夏人，來北海道旅遊的。”
“好吧，那謝謝妳了。”
保羅點了點頭，當先便上了林寒的遊艇，其他人也跟著紛紛上來。
林寒拿出幾瓶可樂，遞給他們，壹邊問道：“能和我說說剛才發生了什麽嗎？”
保羅接過可樂，狠狠地喝了幾口，隨即娓娓道來：“當然可以。我叫保羅·沃森，我們是海洋守護者協會的……”
捕鯨船內。
田中小五郎睜大眼睛：“鯨魚呢？”
“不知道，聲納已經探測不到了。”壹個船員有些茫然地說道。
“而且，附近的鯨魚貌似已經全都不見了，壹個也不剩。”
田中小五郎呼出壹口氣，扶著額頭，似乎氣得不輕：“混蛋，怎麽會變成這樣……”
好好的壹次捕鯨行動，結果因為海洋守護者協會的攪局，鯨魚全跑了，至少數億日元就這麽溜走了。
不光如此，他們這壹趟可謂是前所未有的狼狽。
壹身惡臭彌漫，就連捕鯨船也受了損壞。
好壹會過去，他才勉強恢復平靜：“海警還要多久過來？”
“他們說有壹艘海警船正好在這附近，應該很快就能過來。”
田中小五郎點頭：“這次無論如何也要讓保羅吃點苦頭，絕不能就這麽算了。”
說完，他就直接起身從艙室離開，走到甲板上，看向不遠處的遊艇，臉色有些陰沈。
他下意識地取出香煙想要抽壹根，結果發現因為剛才落水的緣故，香煙已經濕透了。
無比晦氣地扔掉香煙，暗罵了壹句，田中小五郎只感覺自己的心情更糟了許多。
在甲板上吹了壹會風，正等著海警，不料就在這時，旁邊的那艘遊艇忽然朝捕鯨船駛來，很快就到了近處。
“沒錯，就是這個家夥！”
遊艇上，保羅憤憤地指著田中小五郎：“就是這個人，在剛剛被鯨魚救過之後，又下令捕殺鯨魚！”
田中小五郎雖然聽不太懂他在說什麽，但隱隱也能猜出來壹些，當下臉色更加陰郁。
而林寒則站起身，招了招手，用日語說道：“這位船長，能麻煩下來壹趟嗎，保羅先生想和妳談壹談。”
此時，其他的協會成員，已經回到了考察船。遊艇上除了他和保羅，就沒有其他人了。
頓了頓，他接著對田中小五郎說道：“我是來自華夏的遊客，和雙方都沒有關系，算是中立方，又恰好同時懂日語和英語……如果妳不介意的話，不妨下來壹談。”
田中小五郎聞言，臉色變化了壹陣，尋思了半晌，他隨即便下了捕鯨船，登上林寒的遊艇。
“我是田中小五郎，是這艘捕鯨船的船長……”
然而，他壹句話沒說完，旁邊的保羅就忽然暴起，壹拳打向田中小五郎。
只不過，他這看似氣勢洶洶的壹拳，半路就被林寒用手捏住，無論如何也動彈不得，竟仿佛嵌入鋼筋混凝土壹般。
林寒有些無奈，只好說了句：“保羅先生，剛剛田中船長說‘這是他們捕鯨船的工作，並不是想與考察船作對’。”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特意用了壹些復雜的句式和詞匯，而且語速很快，英語水平不行的，根本聽不懂。
所以雖然和原話不怎麽沾邊，但田中小五郎和保羅兩人，全都沒有察覺到什麽異樣。
保羅臉上壹陣變化，隨即還是憤憤地收回了拳頭。
在林寒的協調下，田中小五郎和保羅坐到了壹起，開始以他為翻譯，展開談判。
壹開始的時候，兩人說話還常常帶著火氣，但經過林寒幾番有誤的翻譯，雙方的火氣漸漸也就消了。
中間唯獨有幾句罵人的話略顯麻煩，畢竟“八嘎”和“發刻”，地球人都知道是什麽意思。
好在田中小五郎的英語水平著實不怎麽樣，也就是華夏小學生的水平，除了“哈嘍”、“發刻”之類的，也聽不懂太多。
至於保羅的日語水平，那就更不用說了。“八嘎呀路”說得快點，他有時都聽不懂，簡直菜到摳腳。
在林寒的刻意牽引下，雙方的話題從最初的鯨魚獵殺、環保、道義，開始逐漸跑偏，最終聚焦到最現實的糧食短缺問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