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壹章 封賞之爭(上)
傳奇紈絝少爺 by 賊眉鼠眼
2018-9-7 16:48
杜松君現在有點暈眩的感覺。
從本意來說,他是非常不願意得罪方錚的,拋開他在先帝新皇面前得寵的事實不說,他本人也不是個輕易能招惹的善茬兒,杜松君的兒子杜宣只是在茶樓追趕了他壹陣,就被他敲去了好幾萬兩銀子,這會兒杜松君要想從方錚手裏討錢,其難度比虎口奪食低不了多少。
可這事兒再難辦也得辦呀,國庫日漸空虛,眼看著馬上要給先皇修陵墓,又要給新皇操辦登基大典,壹樁樁,壹件件,哪樣不得花銀子?禮部和工部的尚書侍郎們這兩天追在他身後,跟壹群叫花子討食似的,弄得他已快崩潰了。
新皇登基後,循慣例還得大赦天下,減免錢糧賦稅,國庫眼看又沒了進項,現在杜尚書的兩眼可就只盯著太子府的那點兒家產,希望充入國庫後好歹能頂個壹年半載。
可是……為何偏偏方錚這個家夥帶兵抄了太子府?進了他嘴裏的東西,還掏得出來嗎?
“方大人,妳就當可憐壹下本官,把太子府的財物都交上來吧,前太子豢養私兵謀反,八萬多人他都養得起,本官可不信他府裏只有區區五十萬兩銀子。”杜尚書的態度忽然壹變,語氣帶著無奈和可憐。
方錚翻了翻白眼,翹起了二郎腿,悠悠道:“杜尚書,妳也知道前太子養八萬人不容易,他家又不是開金礦的,就算有錢,也都扔進了豢養私兵那個無底洞裏,從他府裏只找出五十萬兩銀子,實在是很合理,很符合邏輯……”
方錚說著朝杜松君咧嘴笑了笑:“……銀子,我壹文不少的交上去了,至於下官派兵丁幫太子府打掃衛生的辛苦費,下官體諒尚書大人的難處,就暫時不找妳要了,以後再說,嘿嘿……”
杜松君聞言身形壹陣搖晃,整個人如同被敲了壹記悶棍似的,腦中嗡嗡作響,半晌沒回過神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找這家夥要錢簡直難如登天,七彎八拐壹番話說完,現在反倒變成我欠他錢了,我找誰說理去呀……
“嗚——”杜松君面孔不住的抽搐,口中發出痛苦的嗚咽聲。
“杜尚書,妳怎麽了?啊!妳哭了?”方錚嚇壞了,老頭兒好歹也是二品戶部堂官,怎的心理如此脆弱?
抖抖索索指著方錚,杜松君臉色鐵青,渾身打擺子似的,語氣無限憤懣:“方錚,妳……妳太欺負人了!……等著!妳給我等著!”
說完杜松君狠狠壹甩袖子,頭也不回的走了。
方錚咂摸著嘴,嘶——這話怎麽有點兒耳熟?分明像個吃了虧的小流氓撂狠話,回去搬救兵的口氣,老頭兒當官以前是不是在街上混過?如今他離開了江湖,江湖上卻仍有他的傳說?
方錚盯著杜松君的背影冷笑數聲,進了老子嘴裏的東西,是那麽容易掏的?老子辛辛苦苦賺兩個血汗錢容易麽我?
……
沒過多久,壹群太監和各部官員簇擁著胖子過來,胖子掀開朝房的門簾跨進門,其余各人則老實的守在門口。胖子的神情有些郁郁,看了方錚壹眼,未語先嘆氣。
方錚瞟了瞟他:“快辦登基大典了吧?”
胖子點點頭:“明日小殮之後,禮部尚書會在金鑾殿頒父皇遺詔,然後我就正式即位了。”
方錚嘆了口氣:“以後我見了妳,就得磕頭了,唉……”
胖子笑了:“沒人的時候妳不用磕頭,咱倆還是照舊,我能當上這個皇帝,大半是妳的功勞。咱倆之間,先論朋友,再論君臣。”
“妳來這兒是找我有事兒?”
胖子點頭,朝著方錚嘿嘿笑道:“方兄,有個好消息,和壹個壞消息,妳先聽哪個?”
方錚面孔抽搐了壹下,舉凡胖子說這話,就表示兩個都是壞消息,區別是壞和更壞。
深吸了口氣,方錚提高了心理承受能力,勇敢的道:“先聽壞的。”
“壞的嘛……”胖子小眼珠子轉了轉,接著朝他壹伸手:“給錢!”
方錚大驚,往後壹退:“我什麽時候欠妳錢了?妳這不是訛詐我嗎?”
“杜松君剛才跑我這裏告狀了,說妳欺負他,妳也是,人家老頭五十多歲了,妳何苦把他氣得壹把鼻涕壹把眼淚的,我看著都不落忍了。”
“我哪知道他是個那麽容易受傷的老男人……”
“杜尚書說了,他那戶部尚書沒法當,若妳不把錢還回去,他就辭官不做了,愛誰當誰當去。”
方錚睜大了眼:“沒那麽嚴重吧?不就氣了他兩句嘛,瞧他那小氣勁兒……”
胖子嘆了口氣,瞧著方錚的目光顯得可憐巴巴的:“方兄,妳知道我華朝壹年入國庫的稅賦是多少嗎?”
“不知道。”
胖子可憐兮兮伸出五根手指:“壹千萬兩白銀。”
“這麽少?”方錚眨了眨眼,“我方家壹年賺的銀子估計也差不多這個數了……”
胖子擦了擦汗,無限幽怨的嘆了口氣:“所以說,我是個窮皇帝呀!現在馬上要修父皇的陵墓,而我的登基大典壹省再省,少說也得壹百萬兩銀子,可是目前國庫所余不足二百萬兩,其中還要給軍隊發兵餉,給官員發俸祿,鋪路修堤蓋廟,哪樣不得花錢?”
瞄了方錚壹眼,胖子故意重重嘆了壹口氣:“總而言之,窮啊!”
方錚狠狠壹拍大腿:“抄家去呀!”
“抄……抄誰的家?”胖子兩眼發直。
“誰是貪官就去抄誰的家,抄來的家產全部充入國庫,不就有錢了麽?”方錚笑瞇瞇的出著壞主意:“……我覺得戶部尚書杜松君很可疑,要不要我幫妳查查他?”
胖子翻了翻白眼,妳抄家抄上癮了怎麽著?我剛登基就忙著抄大臣的家,以後我這皇帝還怎麽當?再說了,全華朝若論貪官,有誰比妳更貪?
“方兄,我還是直說了吧,太子府那筆財物……”
胖子話還沒說完,方錚猛的壹激靈,身子往後壹退,防備的盯著胖子:“我的!”
“啊?”胖子傻眼了,這分明是要充入國庫的臟銀,怎麽就成妳的了?
“話……話不能這麽說,妳也知道目前國庫空虛,而太子府的那筆財物呢……”
“我的!”方錚加重了語氣,再次強調。
“妳……妳的?”胖子嘴角壹撇,快哭出來了,萬分幽怨的瞧了方錚壹眼,嘴唇囁嚅幾下,終於嘆氣道:“好吧,妳的,都是妳的,我再想想別的辦法……”
說完胖子失魂落魄的轉身往外走去。
“哎,回來回來。”方錚叫住了他。
親熱的勾著胖子的肩膀,方錚笑道:“我的就是妳的,跟我客氣什麽嘛,剛才我逗妳呢,放心,妳當皇帝我不能讓妳丟了面子,太子府的財物都在我家庫房裏,趕明兒妳派人去清點入庫吧,我估計全換成銀子的話,少說也有壹千萬兩,胖子,妳發了,白撈了國庫壹年的賦稅……”
胖子拉住方錚的袖子抹著滿肥臉的眼淚,感激道:“我就知道妳不會這麽沒義氣的,嗚嗚,妳是不知道哇,這兩天為了銀子的事兒,把我給愁的,杜松君三天兩頭跑我這兒哭窮,我又抹不開面子跟妳張嘴,嗚嗚……難為死我了!”
方錚溫和的撫著胖子的頭頂,順便不著痕跡的抽回了衣袖,溫聲道:“傻孩子,有困難就跟我直說,沒困難制造困難也要跟我說嘛,咱倆誰跟誰?妳當了皇帝,我能不給妳掙面子嗎?銀子雖是個好東西,可它再多也抵不過咱倆的交情啊……哎,妳剛才的壞消息是找我要錢,嗯,果然是個壞消息,那好消息是什麽?”
說到好消息,胖子精神壹振,滿是淚痕的肥臉散發出奕奕光采,興奮道:“好消息肯定能讓妳笑開了花,呵呵……”
“是什麽?”方錚兩眼壹亮,莫非這死胖子良心發現,打算送我十個八個絕色美女?
“男人壹輩子無非追求個升官發財,這財嘛……妳暫時發不了了,所以,我打算登基之後升妳的官兒……”
“升……升官兒?”這回輪到方錚傻眼了。
胖子高興的點點頭:“吏部尚書之位懸置已久,我打算任命妳為吏部尚書,嘖嘖,六部之首,主管天下官員調遷考績,方兄,恭喜啦……”
方錚:“……”
“瞧這孩子,高興得說不出話了……”胖子壹臉溫情拍著方錚的肩膀:“敞開了好好高興幾天,然後準備走馬上任吧!妳方家出了壹位當朝尚書,光宗耀祖,多好,我都替妳高興……”
胖子轉身就走了,邊走還邊搖頭晃腦的感慨:“君聖臣賢,天下清明,盛世之象也,舒坦,太舒坦了……”
方錚兩眼發直的盯著胖子的背影,良久,終於哇的壹聲哭出來了。
死胖子,老子這會兒正忙著構思辭官奏折,妳居然還升我的官兒,妳存心的吧?回家長平若知道我又升官兒了,還不得活活把我掐死?
……
喪葬之禮進行得忙而有序,成服之後,禮部尚書楊篤清命皇宮鐘樓敲響鐘聲,召集京中四品以上文武大臣齊聚金鑾殿,大臣們按早朝的朝班排好之後,楊篤清請出了先皇留下的遺詔,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大聲宣讀出來,於是在眾臣三請,胖子三辭之後,胖子終於“盛情難卻”的穿上了明黃五爪金龍袍,戴上了金色翼龍冠,坐上了那張象征著天下至尊的皇帝龍椅。
群臣身穿朝服,頭戴梁冠,手執芴板,隆重而恭敬的向新皇三跪九拜,山呼萬歲。
努力保持著皇帝該有的威嚴表情,胖子強抑住內心的激動之情,曾經他只打算做壹個太平盛世的逍遙王爺,像方錚那樣,以吃喝玩樂為畢生的唯壹目標,世事難料,曾幾何時,他竟然壹步壹步靠近了朝堂,走進了權力的中心,甚至於今日竟名正言順的坐上了皇帝的龍椅,回想往日種種,胖子此刻如墜雲霧,就像在做著壹場令人不敢置信的美夢。
望著金殿之下,文武大臣畢恭畢敬向他行著跪拜之禮,胖子忽然覺得,權力抓在手裏的感覺,竟是如此的美妙與滿足,難怪古往今來,無數人為了得到這個東西,拋頭顱灑熱血也在所不惜,權力的妙處,也許只有在得到它以後,才能細細品位得出來。
坐在象征天下共主的龍椅上,坦然接受朝臣膜拜,手握天下權柄,這種駕淩眾生的感覺,又豈是當年壹個默默無名的逍遙王爺所能比擬的?
胖子不禁將目光投向金殿靠近殿門的龍柱旁,方錚站班的老位置,見方錚正懶洋洋,意興闌珊的打了個呵欠,還百無聊賴的咂摸咂摸嘴。仿佛感覺到胖子的目光,方錚擡頭朝他擠了擠眼,然後做了個鬼臉。
胖子見他這副怪模樣,不由輕輕彎了彎嘴角,剛被權力的寶座弄得神智有些暈眩的他,在看到方錚後,頓時腦中壹清,嘴角浮上幾分溫暖的笑意,連目光也分外柔和起來。
朋友的意義,不僅僅是同享福,共患難,更重要在於,當自己迷失的時候,只消壹眼對視,便能很快找回自己。
新皇登基之後,依禮制,當與群臣壹同商議先皇謚號,經三殿大學士,以及翰林院,六部官員共同商議,總結先皇在位時所行功德和作為,終於定下先皇謚號為“武帝”。
剛疆直理曰武,剛無欲,強不屈。懷忠恕,正曲直。
克定禍亂曰武,以兵征,故能定。
綜觀先皇壹生,於政事上作為不多,但幾次發兵平定各地民亂及大臣謀反,而且在其治期間,采納方錚之策,退突厥虎狼之師,更逼使征戰百年的突厥國與其簽下永不侵犯的條約,使華朝百姓免於兵災禍亂,使深受征戰之苦的華朝百姓軍民有了喘息之機,此功之大,不亞開疆辟土,因其皆與武事相關,故群臣壹致請奏,將先皇的謚號定為“武帝”,以彰其功,留於史冊。
謚號既定,接下來便是新皇頒旨,大赦天下囚徒,除謀反之罪不赦之外,余者皆可減免。然後便是封賞群臣,就是給先皇留下老臣子加官晉爵,以示新皇恩德。
登基大典壹切都進行得非常順利,朝堂眾臣都是熟知禮制的,該到什麽程序就走什麽程序,皇帝寶座下,禮部尚書楊篤清壹條條的念著聖旨,而底下的眾臣,則在該呼萬歲的時候呼萬歲,該稱頌吾皇英明的時候便稱頌吾皇英明。壹切都照足了程序走,沒出半點岔子。
楊篤清暗暗擦了把汗,封賞群臣,這是最後壹個程序了,新皇的登基大典終於在他的主持下,無驚無險,完成得完美之極。
楊篤清高興得太早了。
他忘了,群臣之中埋著方錚這麽壹顆不定時炸彈,能順利得了嗎?他啥事不給妳來個轟轟烈烈?
當楊篤清念道:“……世襲壹等忠勇侯,京城守備將軍方錚,加爵世襲壹等忠國公,增食邑壹千戶,賞黃金壹千兩,絲帛二百匹,另實授吏部尚書職,領正二品銜。”時,意外發生了。
話未落音,底下群臣便“嗡”的壹聲,議論開了。新皇這道旨意,是不是封賞過重?不少大臣張了張嘴,但考慮到此乃新皇的登基大典,不能失儀,於是又緊緊閉上了嘴,不過大臣們臉上都現出不滿的神色。
按說方錚立下的功勞不小,以獻退突厥之策躋身朝班,然後又數次救聖駕,平叛亂,聽說連平前太子之亂亦是由他定計施行,所以他的加官晉爵倒是在眾臣的意料之中,對於新皇將他的爵位封至國公,眾人也無話可說,畢竟人家立下的功勞在那兒擺著。
可將他加官至吏部尚書,這就未免有點兒太離譜了。
吏部是什麽?是朝堂六部排在首位的衙門,主管著華朝所有的官員升遷平調貶謫等壹系列重任,換句話說,吏部的尚書,簡直可以算是壹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朝堂第壹權臣了。
綜觀華朝立國百余年來的臣子,有哪位能在不滿二十歲的年紀便坐上吏部堂官的位置?絕無僅有啊!妳壹個禦賜同進士出身的毛頭小子,縱然立下了潑天的功勞,又何德何能坐這個位置?新皇這道旨意,未免太過任人唯親了,此舉將這朝堂上的壹幹老臣置於何地?
幾位言官眉頭壹豎,便待出班抗辯,華朝不以言獲罪,所以他們也不怕皇上怪罪。
誰知言官們還沒來得及出班,底下的壹個角落裏便傳來壹聲大喊:“啊!我不幹!”
眾臣大嘩,循聲望去,卻見方錚急得滿頭大汗,跌跌撞撞搶出班來,跪在金殿正中,神情頗為悲憤。
見眾人都將目光集中在他身上,方錚急忙冷靜下來,大聲道:“稟皇上,微臣近來年事過高,體力不濟,且百病纏身,總而言之,微臣快掛了,所以微臣請皇上收回成命,並準許微臣告老辭官。”
這番瞎話頓時引來滿朝文武大臣的鄙夷。
妳編瞎話也編得像個樣子才行吧?妳還不滿二十歲,就“年事過高”,還“百病纏身”,還“告老”?瞎話都編得這麽無恥,怎能讓妳坐上吏部堂官的位置?
眾臣心中愈發堅定了抗辯阻撓的決心。不過見方錚頗有自知之明的主動站出來請辭,他們倒也樂得不去做那惡人,由著方錚去胡鬧。
坐在龍椅上的胖子聽到方錚這番鬼話,卻“噗嗤”壹聲噴了口口水,剛待放聲大笑,隨即猛然想起場合不對,急忙板住了臉,面孔抽搐著沈聲道:“哦?百病纏身說話還這麽中氣十足,我……咳,朕覺得方愛卿完全還可以為國繼續鞠躬盡瘁嘛……”
方錚聞言壹張嘴便待繼續請辭,不料這時禦史臺中丞鄭儒站出班來,先回頭使勁瞪了方錚壹眼,接著跪稟道:“稟皇上,老臣贊同方大人告……那個,……辭官。吏部尚書壹職乃朝堂之利害位置,方錚此人浮躁輕佻,且於德行多有虧守之處,素來風評不佳,老臣以為,方大人實在不宜擔當此職,請皇上收回成命。”
鄭儒當初在朝堂上彈劾前太子時,方錚跳出來反對過他,老頭兒有點記仇,這會兒見方錚居然被新皇任命為吏部尚書,老頭兒站不住了,趕緊跳出來反對。
胖子聞言壹楞,接著眉頭皺起,臉上現出不悅之色。
方錚與他是同窗,更是患難之交,二人是朋友,更親如兄弟,方錚駁他的面子這沒什麽,可妳壹糟老頭兒跳出來瞎起什麽哄?我要封方錚的官兒,關妳何事?莫非妳仗著老臣資格,想故意給新皇壹個下馬威?
胖子還沒發話,有人不高興了。
“哎哎,鄭大人,說什麽呢?大把年紀了,會說人話嗎?誰說我風評不佳?我德行哪裏有虧守之處?我怎麽就不能當吏部尚書了?皇上英明,任命我為吏部尚書,正是皇上慧眼識人,說明我確實是個有本事的人,妳憑什麽說我不能當這吏部尚書?壹五壹十講清楚啊,不然我在皇上面前告妳個毀謗大臣之罪……咳咳,抄妳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