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雙雷匯集 4K5

　　——古怪。
　　朱琴霞神色冷漠，看著不遠處的同齡女子，心中暗忖。
　　聽前輩剛才所言，此女姓秦，應該是衍天道宗的那位天之驕女，與前輩和舒玉姐有些交情。
　　但她原以為雙方不過點頭之交，可剛才見此女壹副笑意盈盈的模樣，顯然有些不為人知的隱情。
　　是前輩沒有將此事說清楚？
　　朱琴霞腦海中剛閃過這個念頭，便暗暗搖了搖頭。
　　應該不會。
　　前輩連娘親的事都與程夫人如實說了，不曾有絲毫隱瞞之意，又何必再瞞壹位‘秦姑娘’。
　　更何況，剛才看前輩的反應也只是面露笑容，並沒有如對方壹樣欣喜萬分，或許只是將此女當成了朋友相待。
　　但這位女子——
　　朱琴霞眼神微凝，不再顧忌主客之別，暗運見心異能。
　　驀然間，在對方身上猛然傳來壹陣紛亂復雜的思緒，似有酸澀苦悶、亦是湧現不甘堅定之意。
　　“曾聽聞，寧前輩當初是要前往蒼國求親娶妻。我還好奇過，那位蒼國公主究竟是何等美艷生輝，才會讓寧前輩如此念念不忘。”
　　秦連夜突然開口，嗓音淡漠：“如今看來，的確有著過人的美色姿容。”
　　說話間，其眼神愈發冷冽，右手不由自主地搭上了劍柄。
　　但實則，她不似表面上平靜鎮定，反而心神動蕩不已。
　　自己明知寧前輩將有兩位妻子，可為何這位蒼國公主站在眼前，心中卻這般...苦悶難受。
　　如同刀劍穿心、血肉撕裂般的苦痛傳遍全身，令她漸湧莫名敵意。
　　這種詭異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可秦連夜如今也無暇再去思考，只緩緩拔出佩劍，壹身劍意氣勢逐漸升騰。
　　十幾年來都鮮少有過的‘沖動’浮現，她冷冷出聲：“朱姑娘，可否賜教壹二？”
　　“...好。”
　　朱琴霞淡淡應聲，也拔出了葉舒玉為她準備的佩劍。
　　兩人壹言不發，默默匯集氣勢，四目相匯間仿佛有疾電炸裂，互不相讓，激烈交鋒似是壹觸即發。
　　至於她們此行本來的修煉目的...
　　似乎已經忘了個壹幹二凈。
　　...
　　轟隆！
　　蒼穹上雷雲密布，漸起沈悶轟鳴之聲。
　　寧塵仰頭凝視片刻，驀然擡起右掌。
　　下壹刻，壹道雷光自雲霄急落，猛地砸至山巔之上，炸開壹陣煙塵寒風。
　　不遠處的李霄明擡袖掩唇，蹙眉細觀，很快瞧見煙塵後完好無損的身影。
　　“這小子...”
　　李霄明眼泛驚訝，暗暗稱奇：“剛才沒有動用絲毫玄氣、竟以純粹的肉身硬接這道衍天雷，甚至還不留下絲毫傷痕。如此強橫體魄著實聞所未聞。”
　　比起當初所見，更要堅韌不知多少。
　　“簡直是個披著人皮的怪物。”李霄明不禁咂舌壹聲。
　　“李前輩。”
　　寧塵甩手散去掌中電芒，笑呵呵地側首望來：“這衍天雷似乎還有不少，妳不妨再後退些，免得被不慎波及。”
　　李霄明倏然回神，冷哼道：“貧道還不需要妳來掛心。”
　　說著，她卦袖壹拂，潔白拂塵已落入臂彎。
　　寧塵見狀輕咦壹聲，眼神瞥向上方，只見壹道天雷猛然轟下，竟直接砸向了這位道姑所在！
　　哢嚓！
　　拂塵陡然當空橫掃，似有無數白芒縈繞，化作四方玄陣，生生擋下了這道突如其來的衍天雷。
　　寧塵驚訝道：“李前輩，這是...”
　　“氣機異動，天雷共鳴...沒想到，妳對我的影響竟強烈到這種地步。”
　　李霄明眉頭微皺，掐動指印似在蔔卦，但很快舒展眉關，淡然道：“罷了，貧道如今突破在即，有衍天雷從旁相助也是恰到正好。”
　　寧塵聞言眼中閃過壹絲異色。
　　——古怪。
　　而九憐同樣暗自生疑。
　　她雖不擅長什麽蔔卦相術，但隨著魂境慢慢觸碰至玉魂層次，又得寧塵突破玄明所助，已有幾分玄之又玄的征兆感應。
　　這女人，身上有些秘密。
　　“莫要發呆走神。”李霄明瞥來壹眼，語氣稍厲：“衍天雷前九輪為鍛體煉魂，可驅邪凈體，對妳根基大有益處，好好運功修煉。”
　　寧塵正色點頭：“多謝前輩提醒。”
　　話音剛落，雲層中雷光驟閃，數道驚雷轟然劈下。
　　寧塵擡手再擋，身形壹沈，細密破碎的電芒自掌心中炸裂迸濺，擴散至四周各處。
　　他神情微凜，能明顯感覺到這衍天雷的威力提升許多。
　　“嗯？”
　　驀然間，還有壹股微弱電流匯入掌中，沒入體內，帶來壹絲酥酥麻麻的奇異感覺。
　　九憐隨意解釋道：“此雷的確有些不凡，安心運轉功法將之吸納便可。”
　　寧塵聞言不再猶豫，功法壹轉，那股微弱電芒便壹同匯入經脈，更增進幾分修為。
　　心思壹動，他再轉頭看向另壹邊。
　　李霄明揮動拂塵擋下第二道衍天雷，正巧也投來視線。
　　“......”
　　片刻沈默後，寧塵露出爽朗笑容：“李前輩不愧是元靈強者，當真輕松寫意。”
　　李霄明冷哼壹聲：“油腔滑調。”
　　轟隆！
　　感受到上空雷光再臨，二人收回視線，暗提警惕之意。
　　而李霄明此刻卻暗暗咂舌。
　　這九重衍天雷的威力，怎比數十年前要更強不少。僅僅第二道，便已令自己右手微微發麻。
　　難道是這衍天雷中...趁勢混雜了她的‘劫雷’？
　　...
　　轟隆！
　　天空中驚雷閃爍，而在深谷竹林內卻是劍光四射，劍鳴鏗鏘不絕於耳。
　　隨雙劍驟然相抵，劍尖齊顫，仿佛交錯出數十道凜光劍影，叮叮當當的脆鳴聲猶如清泉流水。
　　寒風呼嘯、落葉飄零，只見兩道倩影在林中閃轉騰挪，連施玄妙劍法，各舞翩然劍姿，鋒芒交匯之際迸開足以刺痛心神的森然寒意。
　　旋即，朱琴霞與秦連夜齊齊飛退，直至撞上身後脆竹後才停住腳步。
　　“呼——”
　　秦連夜默默呼出濁氣，周身劍氣縈繞，眸底卻閃過壹絲震驚。
　　這位蒼國公主好高深的修為、好詭異的劍法，以她多年苦修竟只能勉強戰至平手。
　　分明對方還未拿出玄明境的本領，在同境之下，自己...敵不過她。
　　“秦姑娘很厲害。”
　　朱琴霞並指拂過劍身，淡淡道：“不過，尚有諸多不足之處。”
　　秦連夜再度提氣，冷顏低吟道：“我還有幾劍，不知朱姑娘可否接的下。”
　　“出招吧。”朱琴霞擡劍直指而來：“無論幾招，我都會接住。”
　　見她依舊風輕雲淡，秦連夜輕咬下唇，猛地提劍刺出。
　　叮叮叮叮——
　　劍影急閃，當即再現激烈交鋒。
　　但隨幾輪交手後，白發舞動，身姿驟旋，朱琴霞拂劍橫掃，強行將少女之劍勢生生打斷。
　　“這幾招也不過...嗯？”
　　剛壹開口，朱琴霞眼神微變，連忙收劍橫擋。
　　剛被強行破招的秦連夜劍勢壹轉，劍鋒劃過之處，化出密密麻麻的浮光劍影，如飛花蝶海般隨風而至。
　　朱琴霞眉頭緊鎖，飛身急退，同時劍鋒畫圓，將道道玄光劍影盡數彈開。
　　但就在這剎那間，壹抹身姿如匯至劍影流光之中，急旋劍尖破勢嘯空，壹劍直取胸口襲來。
　　見此凜然壹擊，朱琴霞不敢再有怠慢，運功提劍迎上。
　　——哢嚓！
　　雙劍剛壹觸碰便齊齊炸裂破碎，崩開數十道碎片。
　　氣勁陡炸，兩女也是悶哼出聲，頗為狼狽地倒飛摔落。
　　朱琴霞翻身重新站起，也看見不遠處的秦連夜不甘示弱地翩然起身，丟開了手中的殘破劍柄。
　　“......”
　　兩人默默對視片刻。
　　秦連夜輕咳壹聲，連忙再繃緊面容：“朱姑娘劍法高超，我甘拜下風。”
　　“不。”
　　但朱琴霞卻搖了搖頭：“若單論劍法，妳要更勝過我壹籌。我能贏得半招，只勝在修為功底更為夯實，體魄更為強橫。”
　　“技不如人，無甚好辯解的。”秦連夜幽幽吐息，神色冰冷地拉開架勢：“但，小女還有些拳腳功夫，可否再與朱姑娘切磋壹二？”
　　“...好。”
　　朱琴霞沒有拒絕，同樣擺開陣勢。
　　兩人無需多言，隨著腳步壹踏，便瞬間欺身而至，迎面壹掌轟出。
　　...
　　衍天雷第八次砸落山巔，迸開刺目耀眼的雷光。
　　寧塵雙臂上肌肉鼓脹，健壯身軀似是鑄鐵般冒起陣陣熱氣白煙。
　　默默感受著道道雷力在體內遊走奔流，他臉上神色未曾變化分毫，暗運功法，席卷起澎湃玄氣，將這股力量盡數容納吸收，體表上隱隱有電芒閃過，勾勒出龍鱗血紋的妖異痕跡。
　　三大功體匯集壹身，令他的體魄早已強橫到匪夷所思，即便硬擋真靈神魄壹擊都只受皮外輕傷。這鍛體之用的衍天雷，自然是難以傷到皮肉，反而化作錘煉功體的上好養分。
　　“——舒服。”
　　寧塵重新睜眼，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單論眼下收獲，便勝過諸多靈丹妙藥。足以比擬在外數月修煉之功。
　　要是能壹直在此地修煉的話...
　　“別多想。”九憐輕笑壹聲：“這福天洞地雖是玄妙，但這天地元力可不是憑空造就。想來得每隔幾年才能踏入壹回。”
　　“也足夠讓人吃驚的了。”寧塵失笑道：“怪不得天壤星宗前些年會與衍天道宗有如此差距，單論這秘境的功勞便不是壹個檔次。”
　　在踏入秘境前所見，那些道宗長老們身上的氣息便不可小覷，皆為元靈境的武者。
　　不過——
　　聽見雷聲再響，不遠處傳來壹陣風浪。
　　寧塵側首望去，見煙塵漸散後壹道倩影踉蹌著半跪在地。
　　“咳、咳...”
　　李霄明已不復之前的端莊秀雅，衣襟焦黑綻裂，露出布滿了燒傷痕跡的瑩白玉肌。
　　其嘴角溢血、墨發披散，看起來顯然是有些抵擋不住衍天雷的沖擊。
　　沈默間，她咬緊沾染著血珠的艷唇，蒼白嬌顏上泛起幾分不甘。
　　衍天雷的威力比預計中更強出數倍有余，以她的體魄竟支撐不住。
　　果真是劫雷作祟。
　　“只是現在就無法抵擋，若真正的命中大劫降臨，我又該...”
　　心頭泛起苦澀之際，李霄明猛然擡頭望向上方，有股心驚肉跳的戰栗感浮現。
　　衍天雷未曾停歇，澎湃恐怖的雷霆已在雲海中蓄勢待發，眨眼間便化作道道雷光劃破蒼穹。
　　——轟隆！
　　尖銳刺耳的雷鳴漸漸遠去，風雷盡散。
　　李霄明維持著擡起焦黑拂塵的動作，神色壹時有些怔然。
　　並非她臨陣突破化解了局面，而是壹條粗壯臂膀橫攔在頭頂，生生扛下了這道足以令她重創的恐怖雷霆，壹道高大健壯的身影也將其身姿籠罩在內，帶來幾分奇妙的安全感。
　　她視線微轉，仰頭看見了出現在身旁的男子。
　　“李前輩。”
　　寧塵甩掉臂膀上的青煙，低頭沈聲道：“情況不對，可要中止這場修煉，先療傷修養？”
　　李霄明臉色頗為復雜。
　　片刻後，她偏頭輕嘆：“不必管我，妳安心準備下壹道衍天雷。”
　　寧塵盯著她看了壹陣，驀然笑道：“看來，李前輩心中還有些秘密沒有說出，這衍天境也沒那麽簡單。”
　　“總歸對妳並無壞處。”李霄明冷哼壹聲：“莫要再強裝風度了，若掉以輕心，小心待會與我壹樣的下場。”
　　“或許吧。”
　　寧塵將身上布滿焦痕的外袍脫下，順手蓋在了美婦香肩上。
　　李霄明神情微楞：“妳...”
　　寧塵挪開視線，半開玩笑道：“這山巔上寒風刺骨，李前輩還是多穿點衣服為妙。”
　　李霄明雙眼微微睜大，低頭壹瞧，這才發現身上的道袍已是破碎淩亂，婀娜盡露。
　　呼吸陡然壹滯，手忙腳亂地將衣袍裹好，臉色壹陣紅壹陣白。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竟會在這種地方，失態露醜。
　　李霄明漸漸咬緊牙關，額頭青筋蹦跳：“妳看見了什麽？”
　　“不好說。”
　　寧塵聳了聳肩，莞爾道：“但沒想到李前輩雖是年長，卻如此綽約多姿，魅力絲毫不遜年輕人。”
　　李霄明臉色壹黑，頓時投來殺氣騰騰的兇狠目光，竟差點將手裏的拂塵捏斷。
　　這臭小子，竟膽敢戲弄自己？
　　“妳、若膽敢說出去——”
　　“放心吧。”
　　寧塵笑著背過身：“我沒有在旁人背後說閑話的習慣，李前輩不必著急。不過前輩多有隱瞞，也該讓晚輩多說道幾句？”
　　李霄明狠狠盯著其背影，咬牙切齒了好壹陣，恨不得立刻揮動拂塵將其制服。
　　她若知曉這衍天雷會因為兩人氣機交匯、卦象相沖，甚至引來劫雷混於其中，以至威力陡增數倍不止，又怎會傻乎乎地留在這裏，落得如此下場。
　　“妳...嗯？”
　　但剛要開口，李霄明神情壹肅，仰頭望天，沈吟道：“妳速速站遠些，免得雙雷齊匯，難以抵擋——”
　　“無妨。”
　　寧塵沈心靜氣，面容沈著地捏緊雙拳。
　　隨著蒼穹之上驚雷炸響，最後壹道衍天雷轟然襲來。
　　可雷光剛剛迸發閃耀，壹記剛猛澎湃的恐怖拳風已然朝天擊出，瞬間將盤繞雷霆壹拳轟散！
　　“......”
　　危機頓時煙消雲散。
　　李霄明雙眼大睜，望著挺立在眼前的堅實背影，壹時有些失神。
　　僅僅壹拳，便...
　　隨著精純元力匯入體內，才令其倏然回神，意識到連同小境界的劫雷也被壹並擊破。
　　她揪緊蓋在肩頭的衣袍，心知現狀已是安全，可心情卻更為微妙。
　　本來自己只是坐鎮此地，以長輩身份指點此子。可陰差陽錯間，自己怎得反而被出手稀裏糊塗救了壹回？
　　但李霄明終究不是扭捏性子，糾結不過片刻，便偏頭嘆息壹聲：
　　“多謝。”
　　見上空雷光終於漸漸褪去，寧塵回首壹笑：“如今李前輩可與我說說實情了？”
　　聽出他話中深意，李霄明暗嘆搖頭。
　　出了這等意外，的確是沒法再故作高深，這小子想來也察覺出不少端倪。
　　“...這也算不上什麽‘實情’。”
　　李霄明未做隱瞞，道：“我衍天道宗最擅相術，妳應該再清楚不過。”
　　“略有耳聞。”寧塵若有所思，好奇道：“難道是李前輩有蔔算出什麽結果？”
　　“是有結論。”
　　李霄明瞥來幽幽目光，語氣顯得冷淡了些：“貧道修行路上最大的業障，便是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