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錦衣聽香風滿樓(原名:錦衣) by 灰化肥會發黑
2024-4-24 20:15
臨江仙
披袍窣地紅宮錦披袍窣地紅宮錦,鶯語時囀輕音。碧羅冠子穩犀簪,鳳凰雙飐步搖金。
肌骨細勻紅玉軟,臉波微送春心。嬌羞不肯入鴛衾,蘭膏光裏兩情深。
這卻是那五代十國時,詞人和凝的壹首艷詞,奇艷絕倫,所謂古蕃錦也。嬌羞二句,尤能狀難狀之情景。而本書的故事,講得恰是這齊艷絕倫的春光事。
三月,恰是南方的雨季,早春的霏霏細雨灑在路邊雕花的木窗和斑駁的磚墻上,像在其上攏上了壹層紗,在壹旁輕舞的柳枝拂動下,飄灑著、搖曳著。
蘇州河邊,青石壘起的碼頭早被千百年來河水沖刷的無比光潤,清晨的霧紗裏,三兩個婆姨蹲在碼頭邊,正費力的揮舞著手中的木槌,啪啪的拍打著半浸在河水中的衣物;河中壹條三明瓦的烏篷船" 吱嘎吱嘎" 的緩緩劃過,船尾的櫓槳在烏衣氈帽的老船工手中就跟筷子壹般的靈巧。
忽爾,岸上壹扇木窗霍得打開," 嘩" 的澆下壹盆臟水,險些濺到船上客人,引得船工壹陣大罵。
虎丘半塘野芳浜口,壹座三層小樓前,壹大早,壹襲青布直身的小二便麻溜的拆下了排門板,開門納客,卻見他肩搭壹方白巾,笑容可掬,正賣力的迎送著往來的客人,偶有進出的書生對他微壹點頭,他那笑便更是諂媚了。
這三層小樓座於半塘橋和普濟橋之間,同虎丘隔河相望,山水交融,景色優美,小樓正面之上掛有壹塊牌匾,書有" 得月樓" 三字,入門正廳之中,立壹墻白壁,上有壹幅墨寶:七裏長堤列畫屏,樓臺隱約柳條青,山公入座參差見,水調行歌斷續聽,隔岸飛花遊騎擁,到門沽酒客船停,我來常作山公醉,壹臥壚頭未肯醒。
正是靈墟先生張鳳翼所贈" 得月樓".莫道是靈墟先生這詩做得好,又或是張伯起名聲太大,反就在這詩提後," 得月樓" 便成了這蘇州城中文人騷客慕名蜂擁的去處,便是這壹大早,已有人聲鼎沸之勢。
正此間,有壹漢子壹搖壹晃的走來,卻見他年約二十五六,身軀凜凜,壹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渾如刷漆,頗有幾分不怒而威,渾似莽撞模樣,卻又是頭戴絨帽,身著玄色道袍,正與小帽青衣的衙門書吏壹般裝扮。那小二見了早已迎了上去,壹張臉幾快笑成了那得月樓小湯包褶子,打個千便招呼著:" 鳶哥兒有日子沒見,便如往日壹般?" 那被喚作鳶哥兒的漢子也不理他,只是壹點頭,便上得樓去自尋了二樓臨窗壹處坐了。不多時,便有人端上酒水,卻是壹壇半斤的紹興老黃酒,壹盤醬鴨、壹盤蜜汁火方,再配上壹碟水煮蠶豆和花生米,便在那裏自飲自酌起來。
有人好奇打量,看他壹身書吏打扮,該是正當值時刻,不知這漢子如何得在這得月樓吃酒,要知自打靈墟先生題詩之後,這得月樓等凡人等莫不能上。有眼細者卻見這漢子腰間,壹塊八角銅牌掛住,上有雲紋、花卉,中間刻有豎寫" 錦衣衛小旗" 九壘篆大字,左方為豎刻編號" 錦字壹萬五千八百九十七號" ,有好事者壹看便知,這銅牌背後定還有" 緝事旗衛懸帶此牌。不許借失違者治罪" 字樣,這正是當今天子親軍——蘇州府的錦衣衛校尉了。
需知自崇禎皇爺登基之後,緊束廠衛,這錦衣衛要已不符過往的飛揚跋扈,不過實在這蘇州府上下倒有七八成人識得這位爺,喚作鄭鳶,雖只壹錦衣衛小旗,卻是蘇州壹霸。
話說這鄭家,在蘇州府也是大戶,家有良田、桑梓萬畝,織機百架,又有綢緞鋪數間,不說富可敵國,倒也稱得上家財萬貫。鄭家老爺膝下八子、三女,長子崇清,二子崇文,隨父打理祖業;三子崇銘,師從桐城方明善,求學在外;五子崇剡、六子崇駿皆在讀書,至於老七和老八,壹個弱冠,壹個尚在繈褓。按說照此下去,鄭家倒有朝著書香門第發展之勢,卻獨獨這第四子鄭鳶,因是老爺酒後糊塗,胡扯了壹夥房粗劣丫頭所生,故而六子當中,唯獨他不帶" 崇" 字,府上雖叫他四少,實則不曾有何地位。這鄭鳶長得平凡卻也罷了,因鄭老爺不待見,自小不愛讀書,只好舞槍弄棒,四處打架,惹是生非,按說這身份,不幾年也就是街頭打死的命,不曾想數年前他進宮十余載的奶兄傳來消息,竟是做了當今禦馬監太監武俊的義子,頓時讓他更是有恃無恐,無法無天。
按說這內宮十二監,前尚有司禮監、內官監、禦用監、司設監四監,然後才到禦馬監,地位並不甚高,卻因這武俊不僅擅長武事,更於謹守嚴率,是少有的實幹型太監,故深受皇帝器重,但憑這層關系,等閑人等已是莫敢招惹。而這鄭鳶就是仗著這層貼了面的關系,再加手上有著幾分功夫,便被奶兄走了些關系,授了個錦衣衛小旗,加上其人為人豪爽,出手闊綽,在這蘇州府中竟是無人能問,惹得四處欺男霸女、橫行霸道,被稱蘇州壹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