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0章亞欣結局篇——放手（三）

　　方誌強也能感覺到貼著臉的枕頭，全是濕的。此時此刻他心裏的痛苦不比王亞欣少上半分，李瀟瀟和王亞欣的臉，黑暗中在他的頭腦中來回交錯，壹邊是李瀟瀟痛苦離開時候的決絕背影，壹邊是他看不到但是能夠想象的王亞欣傷心欲絕的臉。感情對於他，已經徹徹底底成了抓不住看不清的東西，他已經完全地不知道該如何辦了。
　　最終他也只能給亞欣發壹條最簡單的信息：“亞欣，別哭，別怕，壹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是有決心，不管多難，他都會幫小宇治好，幫亞欣解決掉這個最讓她心碎的事情，可是小宇會好起來，亞欣的困境會解除，那他呢，他要如何面對這壹地淩亂，要如何收場？又該如何去挽回李瀟瀟那顆破碎的心？
　　這壹晚上，兩個人都是睜著眼睛都天亮，都是壹夜沒睡。而方誌強知道，睡不著的，遠遠不止他們兩個，還有更多的人，承受著也許更多更深的痛苦……
　　小宇是唯壹壹個不知情的人，所以才可以很正常地睡到天亮，醒來的時候睜開眼睛，發現方誌強就躺在他的身邊，頓時高興起來：“爸爸，妳還在！我特別害怕，怕昨天晚上是我做夢，其實妳並沒有來過，或者妳是為了哄我睡著，然後再偷偷離開。”
　　聽見小宇這樣單純天真的話，以及他眼裏掩飾不住的依賴，方誌強忍不住又是壹陣心酸，揉著小宇的頭說道：“爸爸在這呢，妳摸摸，爸爸是真的，不是假的不是妳做夢，而且爸爸也沒有離開，就在這裏陪著妳呢。”
　　小宇開心地笑了起來，亞欣看得壹陣恍惚，自從小宇的病情發作以後，這麽久以來，就再也沒有見過他這樣燦爛地笑過了。可是笑完之後，小宇又忽然沈默了，低聲地問著：“我知道我生病了，爸爸妳是為了照顧我生病所以才回來的嗎？那以後我的病好了，妳還會陪在我和媽媽身邊嗎？”
　　方誌強的心壹沈，果然李瀟瀟的話是對的，小宇缺少的、需要的，是父親的陪伴，而且是恒久的。如果是在以前，在他和亞欣還沒有分開的時候，小宇有這麽強烈地渴求他的陪伴和存在，他壹定會想辦法說服父親，去接受這樣的現狀；可是時過境遷，壹切都已經面目全非，面對小宇的問題，他真的不知道如何回答。因為在他的心底，早已經有了李瀟瀟的位置……
　　而亞欣也是痛苦地閉上眼睛，不想去聽這個問題，更不敢面對方誌強的回答，她何嘗看不出來，方誌強對李瀟瀟也已經是深情壹片，現在這種情況，更多的則是出於對小宇放不下的關心，可是卻把他推向了兩難的境地。
　　方誌強沈默了好壹會，才用力地摟緊小宇：“小宇，妳要知道壹件事情，爸爸還有媽媽，將來都會離開妳的，而且是去到壹個很遠很遠的地方，會離開妳很久，久到再見面的時候，妳已經很老了，而且也已經成為壹個父親、祖父，有自己的孩子。就好像妳的玩具機器人，即使沒有碎掉，可能有壹天也會丟掉找不到，護著其他。是壹定會失去的。”
　　他說道這裏的時候，小宇呆呆地看著他，眼裏頭已經滿滿的淚水，眼看要哭出來了，方誌強又繼續說道：“但是那個時候，妳會變得強大起來，不會再害怕沒有人陪，妳已經可以保護其他人。小宇，這世界上，沒有人可以避免分離，但是我們要學會從成長中不斷長大，讓自己能夠面對分別、孤單，還有害怕等等這所有的壹切。”
　　方誌強其實並不善於講這種道理，小宇年紀也小，也不可能壹下子就接受，但是看他似懂非懂的樣子，顯然還是明白了壹些，臉上雖然還是很失落的樣子，但是並沒有哭出來，只是沈默地在想著什麽。亞欣還有些擔心，悄悄地問著：“他太小了，還不懂得這些吧？”
　　方誌強看著低頭沈默的小宇，嘆了口氣說道：“他還小，但是總會長大的，而這個社會也不可能永遠拿他當個孩子看。再說了，妳我都會比他先走，這是必然的事實，難道要他到那壹天才明白？”
　　王亞欣也沈默了，很久才低聲問壹句：“希望他能夠盡快明白，然後妳也可以盡早地離開，去找瀟瀟……先走去找她吧，女孩子等太久，心會冷掉的。小宇待會要做檢查和治療，妳先回去吧。”
　　說這話的時候，她沒有看方誌強，方誌強也只是轉過頭看到她的側臉，神情間依舊是他最熟悉的理智和壓抑，但是每壹點壹滴細微的表情都在訴說著她的痛苦。方誌強像是被那樣的痛苦釘死在原地，怎麽也不可能離開。
　　方誌強陪著亞欣和小宇，去讓醫生又重新做了壹遍檢查，這次的醫生是心理學上很有建樹的壹個專家，他認真聽了壹遍王亞欣所描述的小宇的表情，以及小宇的各項檢查報告，最終很鄭重地對他們說著：“孩子的這個情況，如果真的是什麽治療辦法都試過了，那我建議是做壹下催眠。自閉癥其實是壹種自我保護機制，封閉自己的內心，來對抗外界可能的傷害。而催眠的狀態下，能夠讓他打開內心，觀察到他真正的渴望，然後去幫助他找到解決的方法，最終幫助他痊愈。當然，這也不是萬能的，只不過孩子現在年紀小，問題發現得也早，所以可以嘗試壹下。”
　　“會不會有什麽危險，或者對他的大腦或者內心造成什麽傷害？”這是王亞欣最關心的。
　　醫生搖搖頭：“這個倒不會，其實催眠只是壹種探尋病人心理的手段，對於像妳們孩子這種情況，可以嘗試壹下。”
　　反正也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亞欣咬著嘴唇，無聲地看著方誌強，她現在其實還是把方誌強當做主心骨，等待著方誌強來為她做決定。方誌強下意識地就捏了捏她的手心：“試試吧。看小宇的樣子就知道，他也不會希望這樣過壹輩子。我陪著妳們壹起。”